老心脏

　　（1）隐形的敌人
　　“我们面对的到底是怎样的东西……”段小河无力地说。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眼前的又是事实，这种只有在恐怖电影里才出现的情节，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眼前。想到此处，他顿觉头皮发麻，两条腿都变得松垮了，瘫在地上。
　　想起之前处理过的食心魔的案件，一幕幕场景重现在眼前，琳琳看自己的眼神，那几张尸体的面孔，大叔妻子的悔恨的话……他深深地陷入了一种绝望当中。
　　我们警察面对的，是一个不可战胜的怪物。
　　叶露看到段小河这样的反应，慢慢地走过来，拍了拍他，“小河……”段小河整个人失神般地看着地面，仿佛要把地板看穿，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自责，愤怒，无奈，像无数把尖刀，折磨着他。自己长久以来收集所有可能的线索，自己一直以来如大山一样的希望与信心，在这一瞬间，轰然崩塌了。
　　琳琳的那句“段警官，谢谢你的信任”又在耳边响起，她的死，与自己的疏忽脱不了干系。这件事，只有他自己清楚。
　　叶露抱紧了他，“小河，你没事吧……”
　　在同城市同时间的另外一边，烧烤摊老板娘和段小河一样惊恐万状。
　　在她的面前，一个不相识的高挑女子站在黑暗处，对面胡寒嘀咕着什么，而他的腹部，插着一把白晃晃的刀，鲜血在往外溢。
　　“胡寒！”
　　“不要过来！”胡寒猛地站起，冲老板娘大喝。
　　老板娘后退几步，“胡寒，我这就报警……”老板娘拿起电话正欲拨打，那个女人迅速地冲到了自己面前，她看清了那张黑暗中的脸，这个女人左眼下有一颗痣。
　　胡寒举起吉他，扔向了这个女人，女人脑袋挨了一记，却纹丝不动。
　　胡寒大叫道：“你的对手是我……我！”
　　“你以为我会等着你来处置我吗，臭道士！”花知了一步一步向胡寒走去，与此同时，她双手的指甲也在瞬间变长。
　　“来，来啊，反正我是个窝囊废，活着也没意思了！”胡寒无比大声地吼着。
　　“让我死吧，我再也不要浑浑噩噩地过活了，一天都不要！来啊，我可以见到妻子和女儿了，来！”胡寒紧紧闭上眼。
　　有血溅到了自己的脸上，胡寒睁开了眼，这血不是自己的。老板娘在自己的眼前倒下，而她的身体，此时被花知了的利爪贯穿。花知了没有料到刘嫂会来替胡寒挨这一下，后退了几步，仓皇离开现场。
　　胡寒马上上前抱起老板娘。
　　老板娘两眼眯着，有气无力地说：“胡寒…你是个好人，以后别再逃避了……”
　　“喂，刘嫂！”
　　“我女儿，以后你要照顾好我女儿……拜托了。”刘嫂努力说完这句话后，便咽气了。胡寒的脑袋嗡地一下，别再逃避了，以后别再逃避了……他醉了十余年的酒，第一次醒了。
　　我的妈妈总是一天到晚工作，工作来工作去，从来就没关心过我，还怪我总是发脾气，怪我不懂事，我学习已经很用功了。哎，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回来，天天都这么晚，烦死了。
　　刘嫂的十三岁女儿刘雪柔停止了写作业，她单手托着下巴，侧着脑袋，另一只手在不停地转笔，她放下了手中的笔，叹一口气，看向了窗外。今晚这个老式居民楼外的月亮，格外的圆，也格外的亮，奋力地想要稀释所有的黑暗。
　　（2）陌生人
　　胡寒睁开眼，一种带着羞愧的疲惫感袭来，他感觉自己睡了极为深沉的一觉，恨不得永远不再醒来。
　　他有点害怕面对这个世界了。
　　一个小女孩在他的床边睡熟了。他一惊，“你是谁？”
　　小女孩醒过来，“叔叔，你醒啦。”
　　没等胡寒反应，小女孩追问：“我的妈妈怎么死的，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门口，你是不是认识我妈？”
　　“刘嫂？”
　　“你和我妈什么关系？”女孩的小手抓紧了他的被子，两眼里有灼灼的光。
　　“我是你妈妈的朋友，我叫胡寒。你的妈妈……”讲到此处，胡寒似乎摸寻到初醒时愧疚感的来源，于是哽住，没再讲话。
　　“你睡了整整两天……前天半夜，你来敲我家的门，然后我就看到你瘫倒在门口，腹部的伤口还在淌血…这几天，警察来看过很多次，说妈妈的死和什么食心魔有关，想要询问你的情况……”
　　“孩子，我……你的妈妈本来不必死的，是我害了她。”
　　“什么？”
　　“本来死的人应该是我，是我！我这样一个窝囊废就应该被杀掉的，我……”看到小女孩的泪水唰地下来，胡寒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小女孩把头撇过去，把泪水抹了抹。
　　“我只有这一个妈妈！三岁的时候，父亲就抛弃了我们，是妈妈那么辛苦把我带大，我只有一个妈妈，你为什么要害她！”女孩布满泪水的脸涨得通红，胡寒还在想怎么和她解释，她已经愤然走开了。
　　胡寒支着身体爬起来，伤口还在疼，他环顾四周，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窗外黄昏已褪，电视机红色的待机灯，像夜兽贪婪的眼。
　　与胡寒房间仅隔一间的地方，是段小河的病房，此时的花知了，正在照顾在病床上呻吟的段小河。胡寒和花知了，两人对这样的巧合并不知情。
　　林北站在一边，双手叉腰，显得很不自在。自从那天看到尸变的录像开始，段小河变得精神恍惚，整个人不愿进食，终于在今早病倒了。
　　叶露坐在相隔不远的另一张座位上，不说话。段小河不该如此脆弱的，为什么这么个大男人会轰然倒下？她也说不清。
　　段小河嘴里一边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一边在床上扭动，他仿佛在经历一股剧烈的疼痛，整个身体都被一种无形的动物扯动着。
　　而他的整个脸都是狰狞的表情，这种表情叶露从未在任何一个正常人的脸上见过，她见过无数尸体，即便是将死的人，表情也不会如此恐怖。
　　“都怪我！是我让他看到那段录像的。”叶露懊悔不已。
　　林北急忙开脱，“叶姐，真不怪你，这当中肯定有什么蹊跷，真邪了门了……他就像被附身一样！”
　　“也不知为什么会这样，已经两天不吃饭了，这样下去身体真的会垮掉……”花知了显得极为担心。
　　林北上前，扶着段小河肩膀，“姓段的你振作点啊……为什么在我们查案的紧要关头就不行了！”
　　花知了支开他，轻声说：“阿北，让他一个人休息会吧。”
　　一样是担心，相比哭成泪人的叶露，花知了要淡定许多。这一切的缘由，只有花知了自己清楚。
　　她得再去找一下自己的妹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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