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的呼啸

　　“叮叮叮叮叮叮——”何谓有气无力地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把闹钟摁掉。
　　头重得像一颗铅球，浑身无力，胃里翻江倒海，昨晚的零散片段在脑海中闪现，她猛地坐了起来，大喊：“CC！”
　　CC顶着两个黑眼圈走进来，掀开被子爬进她被窝躺下：“小姐！我昨天大半夜的起来给你泡醒酒茶，人不睡整觉会早衰的……嗬，一个被窝都是红酒味儿……”
　　何谓心虚地问：“昨晚我怎么回来的？”CC眼角瞅了她一眼：“好意思问……大神送你回来的！话说卫大神不是出国好几年了吗？老实交代你怎么又跟人家勾搭上的！”“太难听了吧……你不是猎头吗？他来我们公司当首席经济学家了。”CC瞪大了眼睛：“那岂不是你上司？你俩什么情况？”
　　何谓心里茫然一片。她和他之间，似乎永远都是他掌控全局，她向来都搞不清楚情况。不过看他昨天的样子，是存心不想跟她有任何瓜葛了吧。
　　CC见她不答，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虽然是他送你回来的，不过衣服是我帮你脱的，放心吧！”何谓无语地送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起身洗漱。
　　洗脸时，听到CC说：“你妈昨天打电话找你哦，说你手机没人接。”
　　何谓没有吱声。她翻遍了手包和床上也没找到手机，回想一下可能是倒霉地落在酒店宴会厅了，回来还得让酒店销售帮忙找。
　　早晨八点十分，何谓抵达大华证券32楼大会议室。每个工作日早晨，机构销售和分析师都要开晨会，讨论向客户推荐的股票。
　　像平常一样，会议室的圆桌旁美颜扎堆，无比养眼。老郭招人时严格遵循外貌协会+文凭协会的原则，所以销售们不光有TOP10高校的硕士学位傍身，还个个都是出挑的美人，或柔美或干练，妆容无懈可击。唯一的男销售辛力也是仪表堂堂，高大挺拔。何谓刚工作时对打扮出风头没有一点儿兴趣，不过后来发现不打扮更容易出风头，不得不咬牙把衣橱置办起来。每次看到镜中那个被精致套装束缚的影子，她都觉得像顶了张别人的皮一般。
　　埋头找了个座，刚掏出笔记本打开，一个身影从她身后疾步走过，坐在她旁边，正是卫思明。
　　他目视前方，正襟危坐，比学生时代更多了一份庄重气度。明明有那么多座位，为什么他坐在这里？她抬眼扫了一圈，发现是自己坐在了主位旁，讪讪地低头不语。
　　今天主讲人是郑元。他将前一段时间推荐的天机信息评级调整为中性，理由是近期涨幅较大，已突破他设定的目标价12元。何谓也警觉天机信息最近3个交易日涨停，消息面上却并没有什么实质利好。她记录下来，准备重点提示客户。
　　突然间，会议室里回响起机器猫的主题曲，在安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突兀。卫思明皱了皱眉，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机器猫壳套的手机，利索地按掉。
　　何谓一惊，她的手机怎么在他手里？她还没发应过来，就看见卫思明若无其事地把手机装回了口袋里，正眼也没看她一下。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何谓郁闷地扭过头去，正好看到萧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何谓心里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出所料，萧颜朱唇轻启：“正好各位领导都在这里，最近分析师们都有些意见，今天大家正好讨论一下。”见卫思明不置可否，萧颜接着说：“据各个行业的分析师反应，大家有一个多月没有去方达路演了。方达基金每年掌握几十张新价值的选票，我们不去路演，最后可都投到别的公司去了。差了几十票，不仅是每个分析师的名次大受影响，最终会直接影响我们研究所的团体奖。”
　　老郭见她说得这么严重，连忙对卫思明说：“卫总可能还不知道，上个月有个新来的分析师，把方达的投资总监得罪了……”
　　萧颜插嘴道：“当时分析师也是销售带去的。分析师是新人，销售难道也没有经验吗？不知道圆圆场？再说了，后来分析师辞职走人了，销售还在工作岗位这后面就不用做补救工作了？郭总，到底是哪位销售负责这件事？”
　　老郭虽觉把责任全撂到销售部十分不妥，不过奈何研发的肇事者确实已经不在了，竟一时找不到言辞。何谓环视一圈没看见崔慧，只好硬着头皮顶上：“方达先前是崔慧负责，现在是我在联络。”
　　萧颜笑着说：“那你联络到哪一步了？我们全部都等着呢，路演能恢复吗？不光要路演，方达该出的派点也得打出来，要不然我们的工作也没有衡量标准了。这周我就得路演，行还是不行？”
　　何谓见她一脸揶揄，知道是特地冲她来的。她孤注一掷：“行！”
　　萧颜冷冷一笑：“答应这么爽快，到时候没办到可得拿个说法出来。”
　　老郭一脸讪笑刚想说话，被卫思明开口打断了：“我说两句。今年总裁给研究所和销售部下的共同指标是新财富团体第一名。我们去年是第三名，大家都知道越到前面竞争越激烈，要问鼎新财富，部门间的有效协同是制胜关键。在客户那里出现的所有问题，都不是某个部门或者某个员工单独的责任。”
　　何谓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没想到卫思明话锋一转：“当然，我也欣赏这位销售的勇气。有勇气还要有担当，既然承诺了这个周为最终期限，那么到期完成了有奖，没完成有罚，销售部的郭总帮忙监督一下。散会”
　　何谓瞪大了眼睛，转脸向卫思明看去，发现他已经径直起身离去。何谓头疼地坐在位子上，想努力理清思绪。同事们一脸同情地从她身边走过。辛力地拍拍她胳膊，落井下石道：“嘿嘿，看来你的同门师兄果然不认识你。”何谓虚弱地笑了一下。
　　何谓在座位上呆坐了好一会儿。大概是昨晚宿醉，脑子不大灵光，她花了五分钟给自己列出了一条紧急任务——找卫思明拿回手机。
　　她乘电梯到39楼，找到了卫思明的办公室。
　　门关着。门牌上“首席经济学家”几个大字格外刺目，她想敲门，又缩回了手。她在门口踱来踱去，一副形迹可疑的样子，前台的小姑娘时不时从电脑屏幕后面抬头扫她一眼。她忽然觉得好像大学时期，她也总这样傻傻地站在卫思明的教室门口张望。
　　这么多年了，自己也该有点出息了……何况是他毫无道理地拿走了她的手机。何谓心一横，下手就有点重，敲得门“咣咣”响。似乎没听到里面有回应，她有点愤然地拧开门，只见卫思明和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坐在沙发上说话。听到动静，二人扭头向她看过来。何谓一看竟是总裁，大窘，忙鞠了个躬，又把自己关回门外面了。
　　她面红耳赤地在门口等着。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卫思明送总裁出来。何谓忙弯腰相送，好半天才直起身来。卫思明目不斜视地走进办公室，门却没关。
　　何谓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敲门。只听到卫思明低沉的声音：“有事就进来。”
　　她的勇气不攻自破，老实走到他的办公桌前，伸手说：“卫总，您捡到了我的手机，麻烦还给我吧。”
　　原以为卫思明会为难她，没想到他一言不发地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她。她接过来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听到他说：“以前的照片，删掉吧。”
　　她的心被猛地刺痛，语气却异常平静：“好。”
　　关上门的一刹那，她终于没有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手机里那个叫“回忆”的照片夹，在她狠狠地按下删除键的刹那，唰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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