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殇

　　终于盼到了第一个假期。落落没有回家，她找了份工作，要为自己挣点学费。子涵则直接来看落落。子涵在学校附近的小旅馆里租了个房间，房间放一张床一台电视，床距离门只有一人的距离。还好有扇窗可以通风。卫生间是在另一处公用的。
　　落落是在一家超市做假期工，工作时间早八点到晚八点。晚上下班落落见子涵等在门外，激动地扑过去。子涵把落落搂在怀里，久久不肯松开。
　　晚上落落没有回学校，而是去了子涵的小旅馆。嘈杂的旅馆里，灯光昏暗，浑浊的空气里流动着由不同的身体散发的不同气味交织在一起得混合刺鼻的气体。
　　因为卫生间是公用的，所以落落排了好长时间才洗漱好。虽然落落很清贫。但她是个洁净的女子。尤其对气味有很强烈敏锐的反应。卫生间里混乱而嘈杂的气味让他做呕，急急刷了牙用凉水冲了下脸回了房间，急忙关好门，想要把一切混杂的气味及喧嚣隔离开来，可狭小的空间都是有一张张隔离板做隔断，对噪音没有一丝抵抗力。无论小声交谈，还是大声喧闹，伴随着喘息声甚至不堪入耳的呻吟声都在毫不遮挡的充斥着耳膜。
　　落落没有一丝睡意。子涵轻抚着落落的长发。落落把脸埋在子涵的怀里贪婪的吸允着子涵身体散发出来的淡淡气味。她喜欢这种气味。因为这是子涵独有的。子涵把落落搂得更紧。暧昧的气息在狭小的空间弥漫。一切的想念，一切的相思，瞬间爆发。
　　早晨落落醒来，见时间还早，子涵还在酣睡。脸上带着孩子般甜美的笑容。落落轻轻起身穿好衣服，因为怕排队刷牙洗漱，所以早起。可能因为晚上都过于精力旺盛，所以走廊乃至卫生间都寂静无声。落落洗漱完在子涵额头轻轻亲吻。去上班。
　　子涵陪了落落十天，妈妈一个电话又一个电话的崔，子涵不得不回家。
　　落落要不和我一起回家好吗？
　　子涵我要打工的。再说你知道的，我不想回那个家。
　　那怎么办，我们又要分开了。
　　其实落落很想说你可以留下来，留下来陪我。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子涵已经买好了火车票。在子涵买火车票的那一刻落落看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女人对男人的留恋要远远大于男人对女人的留恋。子涵的火车是在晚上。落落去送子涵。当子涵的火车徐徐开走的那一刻，落落感觉到被遗弃的孤独。子涵没来时她在这里坚守，因为她知道子涵会来陪她。子涵走了，她不知道自己还在坚守什么。
　　超市的经理是个矮小粗胖的女人，头发稀少满脸雀斑，最惹人注意的是她那尖声尖气的嗓音，隔着几个货区都能听到。落落上班第一天经理问五月是谁把你介绍来的，落落摇摇头，没有人介绍我自己来的。哦。经理没再说什么。落落被分在洗化部卖牙膏牙刷。落落第一天上班就头大了，看着大大小小剂量各个不同品牌的牙膏足有四五十种，什么云南白药，十五克的，三十克的，六十克的，一百二十克的，薄荷型的，留兰香型的，中华佳洁士黑人高露洁等等，牙刷也按不同品牌分出不同型号。都需要落落分清。落落每天去了第一件事是打扫卫生，然后开始补货。大大小小十多件货，落落要一管一管的全部填补到货架上，直到把货架补满。忙完也一上午，累得落落腰酸背疼。第一个月终于发了薪水，工资一千一百多，提成七十。老员工的提成都是九十，落落不明白，自己活比别人干的多，为什么提成反而少。一老员工建议问问经理。落落不明事理，便真问了经理，结果第二天经理把他的提成要了回去，说是第一个月时没有提成的，是会计工资做错了。落落当初应聘时另一经理告诉她只要干满一个月便有提成。落落明白是经理故意整她，知道自己即使再去找应聘的经理也没用。落落什么也没说把七十元提成钱给了经理。虽然落落很贫穷，虽然七十元对她很重要，但落落还是很不屑于这几十元钱。过了几天来了个团购，需要几款牙刷牙膏。经理问落落存货够不，落落有一款记不清了，结果经理大怒，众目睽睽之下把落落一顿大斥，叫你干嘛的，就是整天往货架一靠养着的吗？落落觉得很委屈，自己是最忙的，每天不停地补货，累得全身臭汗。看着经理那张长满雀斑的脸落落敢怒不敢言。因为当初收了她三百元押金。若被辞退或是自己辞职押金便打了水漂。看着经理趾高气昂的离去，落落内心充满鄙夷。落落明白在中国，人们往往把权力看得过于严重，所以只要有了权力，便可飞扬跋扈。可落落不明白，一个小小经理和普通百姓有什么不同，都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分出三六九等，来显示自己的高贵。因为落落的高傲不屈服，所以整个假期被经理如鸡蛋里挑骨头般整来整去。落落一直隐忍，因为她清楚，这样的生活她只允许发生这一次，以后绝不会做这种低廉而压抑的工作。并不是她瞧不起这份工作，而是她觉得人不管贫富都不应这样卑微。看着为了每个月多赚几百元而明争暗斗，对着经理百般迎合溜须的人，落落觉得是悲哀的。人之所以贫穷，正是因为我们的奴性。为了迎合别人而失去了自我。
　　当落落辞职离开的那天，去找经理签字，经理没敢看落落的脸，签字时手是颤抖的。落落终于明白，经理其实内心一直知道自己是卑微的。只是她需要用强大来掩饰她内心的卑贱。
　　子涵走后没几天，乔乔来看落落。
　　那天落落下班，见乔乔正笑眯眯的站在外面看着自己。落落跑过去紧紧抱住乔乔。她不知道自己见了乔乔怎么会这么激动。也许是一个人孤独太久了。
　　半晌落落才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
　　落落听了鼻子一酸，落落是不爱流泪的人。不管后妈打她还是骂她，她从不掉一滴眼泪。后妈经常为此骂她没人性，冷血。但当她见到乔乔的那一刻，她就想哭，只是自己一直克制。听到乔乔这样一说，再也忍不住了，灼热滚烫的泪水如泉水般涌出来。
　　乔乔什么也没说，因为她知道落落的苦，她了解她的孤独。等落落不哭了，乔乔揉揉落落的头。轻轻的一个动作包含着疼爱怜惜，只是落落并不明白。
　　乔乔租住的旅馆比子涵的条件要好很多，虽然也不大，但是独立卫生间而且有热水可以洗澡。乔乔带来一包她经营的化妆品，白天落落上班她便背着大包四处推销。晚上到落落下班便去接落落。落落下班看到乔乔背着大包在等她，内心总会有许多感动。乔乔带着落落去吃饭。吃过饭乔乔便会拉着落落大街小巷的四下闲逛。偶尔碰到美女靓妹，还不忘推销她的产品。直到夜深才带着一身疲倦与满足回到小旅馆。
　　房间里只有一张双人床。落落和乔乔洗漱完舒展的躺在床上。刚洗过澡落落头发还没完全干，乔乔伸手摆弄着她的头发，落落则靠在她的怀里睡熟。落落不知道为什么，睡在子涵的身边，她总会感觉一种虚无，即使真实存在亦是那样飘渺。可在乔乔身边她却会感觉一种真实，她可以无所顾虑安然入睡。也许是乔乔的手更接近于妈妈的手，能带给她同样的温暖。
　　整整一个假期，乔乔都在陪落落。在落落开学的那天乔乔才离开。乔乔为咯罗买了新衣服，细心的乔乔竟然连秋装也为落落准备好了。还为落落买了一大包零食。还给落落买了个手机。落落知道乔乔这些年一直努力赚钱养活她自己，但她从不会存钱，赚了钱便和朋友们胡吃海喝，所以并没有太多存于。她明白若不是为了自己乔乔也不会这样奔波。她总是能在感动中给予她最真实的温暖。
　　临走时乔乔对落落说，落落我今年再打拼一年，明年我就来这里发展。
　　真的吗，乔乔你快来，你来了我就不会孤单了。
　　好，等我，我一定来。记住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乔乔的离去，落落觉得内心很伤感。落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她对于生离死别都会很漠然。可现在每一次离别，她都会伤心，不管是楚楚，子涵还是乔乔。也许自己对感情太过于依赖了吧。也许自己一直不曾真正拥有，而真正拥有了而过分珍惜才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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