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年

　　当日深夜，帝子离因白天睡久了，夜里反倒不大困，把头埋在越王胸前，迷迷糊糊想着近日来的事。正在半梦半醒间，忽听得外头一片嘈杂，眼皮子跳了两跳，惊醒了过来。“王爷，出事了。”罗平的声音响起，带着三分紧张。
　　“嗯？”越王起身揉了揉眼睛，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怎么了？”
　　“关在地牢里的妖怪死了。”
　　越王立刻直起了身:“怎么回事？！我要你们盯紧了的。”
　　“我。。。我不知道啊，我们看得好好地，它就这么死了。”
　　越王匆匆起身，帝子离低语:“我在这里不方便，先回府去，一会儿过来。”
　　越王替他披了件袍子挡风:“你先去休息吧，明早再过来。”
　　帝子离摇了摇头:“我只怕是睡不着了，还是来给你分忧吧。”
　　越王摸了摸他的脸，心疼地说道:“等我抓到了奸细，定要让他好看。”
　　帝子离到时，尸体已被拖到了外头，几人正在检查。
　　“可有什么线索？”他问道。
　　“法术打死的。应该是白天施了咒，这会儿发作起来。”
　　“白天有谁来看过？”
　　“你能想到的所有人。”越王走了过来，罗平低着头跟在后面:“白天有人来时这小子都在。”越王看着帝子离的眼睛说道。
　　帝子离眨了眨眼:能在罗平眼皮子底下使坏不被发现的人就那么几个。两人完成了信息交流，竟是觉的心里轻松了一点——至少不会是薛太守了。
　　“这妖怪在移到地牢之前就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死的可真够冤枉的。”
　　帝子离猛地抬头，忽然明白这是越王设的一个局:这妖怪交代完了有价值的事就被移到了可探视地牢，对外则宣称还未审问出什么。掌灯时分他来找自己时，所有可能的幕僚官吏都已来看过了。罗平等人则早已暗中在地牢布下了局，那奸细心虚必有动作。越王恼的只是未能直接抓到人，但这妖怪的死却也把范围缩小不少。
　　“瞒着我？”帝子离笑着横了他一眼。
　　“你都累了一天了，怎好再叫你费心，”夜已深，十五的月亮在十六圆得分外莹润，越王的俊郎眉目浸浴在月光里笑得光彩夺目:“埋得再深，他也跑不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到了越王进京的日子。鸡鸣三遍，帝子离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推了推一旁睡得死沉的人：“起了。”
　　“嗯～”越王翻了个身，把下巴靠在帝子离肩上，朝他耳朵吹气：“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又傻笑两声：“昨夜可累着了。”手不老实地捏了帝子离的腰一把。
　　“快起来，别闹了。”帝子离红着脸给了他一肘子。
　　“诶诶。”越王连声应道。
　　帝子离梳头时，越王又贴了上来，吵着要替他挽发，帝子离拗不过他，便由着他去了。
　　越王替他把头发梳顺，在头顶盘成一个发髻，拿过一边的发簪，把玩了一下，问道：“这簪子你用了几年了？”
　　“十一年。”
　　“我俩都在一起十一年了。”越王小心地替他插上簪子，双手搭在帝子离肩上，盯着镜中的他：“好看，真好看。”
　　“好看个鬼，小满做的比你好看十倍。”帝子离说着就想站起来。
　　“等下，”越王把他压在椅子上，伸手摸了摸那根木簪：“这儿有些裂开了。”
　　“什么？”帝子离想把簪子拔下来。
　　“别，没事。我再给你做一根。”越王按下他的手：“再给你做跟更好看的。”
　　“好。”帝子离笑笑，俩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这件事。
　　虽说已准备了许久，等到真要上路还是让人觉得手忙脚乱。帝子离对着礼单把几箱子贡品检查了四五遍，第三次想要清点人数时，越王坐不住了，直接把他拉进了房间。
　　“有个什么好查的，还不如多陪我片刻。”越王把他抱进怀里，双手搭在他胸前，只想再黏糊一会儿。
　　帝子离想想两人要分开一段时间，也是心软，便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两人都不是巧舌的人，只好把离愁别绪藏在动作里，谁都没有说话，却都明白对方的心意。
　　“呜汪。”屋里气氛正好，外头忽传来犬吠，紧接着一条黑狗撞开房门冲了进来，挤进两人中间，硬生生把两人分开了。
　　“妈的，死狗，老子今天不拔了你的皮。”越王做势要打，那狗却不知收敛，又摇着尾巴在屋里窜了一圈，扑倒了帝子离，一刻不停在他脸上舔着。
　　“干嘛呢！”越王赶紧上前把它从帝子离身上拨开，在它头上拍了几下，指了指房门，那狗就又欢乐地窜了出去。
　　帝子离哭笑不得地抹着脸上的口水：“真是物随主人形，这才被你养了几天，就成了这幅德性。”
　　“赶紧宰了吧，这闹心玩意儿。”越王用袖子替他擦了两下，两人对视一眼，都哈哈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后，帝子离从怀里抽出一封信递给了越王。越王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直接塞进了怀里。
　　“说真的，如今京城不知什么局面，你万事小心。”帝子离嘱咐道。
　　“又不是毛头小子了，我懂，”越王顿了顿：“倒是你，我不放心得很。”
　　“怕什么，如今就剩下三个人要防。血魔再怎么也进不到府里头来，就这样难道我还应付不过来？到时我抓了奸细等你回来。”经过几日盘查，两人排除了大部分人的奸细嫌疑，范围缩小到了三个人。
　　“知道你能干，可别累着，接下来府里就交给你了。”两人又说了些话，眨眼就到了上路的时候。
　　帝子离陪着他到了城门口，带上的家仆护卫，车马仪仗，还有各色礼品贡品浩浩荡荡延伸出好几条街。“就到这儿吧。”越王对帝子离说道。
　　“好，你小心。”帝子离在马上答道。
　　进京的队伍一路远去，帝子离驻马看着一大队人在远方变成一条线，又渐渐消失不见，终于驾着马往回走。一人一马在拥挤的街巷里一摇一晃向着王府的方向缓缓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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