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伊人，在城一方

　　按照乔伊的计划，口语培训进行的很顺利，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她还特地去去请教了带过学生去参赛过的老教师们。而自从上次顾北城惹了麻烦，乔伊被批评后，他的内心总有点过不去，觉得些许愧疚，所以对于培训也还配合。

　　他们每天讨论一个话题，内容其实很简单，比如抽到和有关时间比赛的题目，她说可以先说几句有关时间的名言，因为顾北城的文学底子实在太差了，乔伊把这归结为他是半个洋鬼子。所以好好的一个英语培训，快变成了语文辅导。她教他遇到这种题目可以讲讲时间的重要性，还有名人们是如何珍惜时间的，最后再说说自己和时间的事。每次听的顾北城都昏昏欲睡。

　　有一次他还真就睡着了，只离开一会儿的乔伊回来后就看到趴在桌上沉睡的顾北城，头枕在环抱的双臂上，脸也压扁了，嘴巴成了“O”字型，像极了熟睡的婴儿，乔伊也趴在桌子上，饶有兴趣的欣赏起这张俊脸，却正好迎着他惺忪睁开的眼睛，相视无言，他们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闻见对方特有的气息，一时之间，乔伊脸红的像是熟透的苹果，却做不出下一个动作，当她还在尴尬怎么收场的时候，顾北城就睡意沉沉地又闭上了眼睛。

　　离比赛还剩两天的时候，她是越发的紧张，顾北城见状笑话她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可不是嘛，这可是关乎她生死存亡的大事。

　　最后一次培训了，这次的话题是“LOVE”。其实在培训之前，乔伊还在想怎么会有这么笼统的题目，可这些培训话题都是她从老教师那找过来的。没办法，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她选择把题目的主心骨放在父母对孩子的爱上。话说一般人一听到“love”总会第一个想到爱情，可是她觉得相比之下，亲情这个话题更有意义。

　　他们培训的地点在一间小型会议室，各个老师可以随意安排学生的培训，她选择这里主要看中了它的安静，因为是最后一次培训，心里突然觉得有种莫名的淡淡忧愁，诺大的会议室只开了两盏灯，她近乎趴在长方形的会议桌上，看看这份资料，翻翻那份，顾北城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他心里一阵发笑，这哪里像一名高中女班主任嘛？不像，怎么看都和她教的女学生没什么区别嘛。

　　记得乔伊刚来这个学校的时候，有一次她上班来晚了，急匆匆的往校门内赶的时候，校门口的保安突然把她拦下来，喊道：“哎，你停下来，你是哪个班的学生？来这么晚还骑车这么快。”她顿时脸刷的红了一大半，只轻轻的笑着说：“我是高二7班和3班的？”保安也挺聪明的，楞了一下，只惊讶地回一句：“你是老师？”然后她朝保安不好意思一笑，推着车灰溜溜的走了。

　　顾北城还在看她的时候，乔伊就突然转过头：“顾北城，你来啦。”他缓缓地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拿起稿子看了起来“LOVE”。

　　“是啊，套着我们的老思路走，对了，这个LOVE主要指亲情，父母对孩子的爱。”他白着眼望着她，脸一下变了表情，只回一句：“这个我不想说。”

　　“为什么？”

　　“这个，我觉得围绕爱情比亲情更好。”他打趣道。

　　“不行，你还是高中生，必须围绕亲情说。”看他不理睬的样子，她又补充道：“无非是说说你和父母之间的故事，然后抒发一下你对他们的爱就好了呀。”她耐心的指导着，完全没察觉到他的异样。

　　他突然站起来：“我说了，不想说就是不想说，好了，今天我不舒服，我走了。”说着就往门口走去，乔伊觉得莫名其妙，刚走到会议室门口，他又停下来，淡淡的说：“你陪我走走吧。”

　　他们走得很慢很远，出了校门，一路上车来车往，但他们几乎都没有说话，跟在他后面的乔伊有点急，眼看快走到顾北城家门口了，她急急地说：“顾北城，你到底怎么了？都走到你家门口了。”他终于停了下来说：“既然到了，就上去歇歇再走吧。”她是很不情愿的，但想到从她提了父母之爱后，他反常的态度来看，八成是和这个有关，自己也就无奈的跟着他上楼。

　　对于顾北城，乔伊一直觉得他是个很特殊的学生，从他进班那天开始仿佛关于他的事就没消停过，自己也一直处在颠簸之中。两人相处也有两个多月了，可以说这两个多月她接触最多的学生就是他。而他就像一个谜，她却一直围着这个谜打转。

　　开了门，他也没开灯就径直走了进去，乔伊打心里感觉他深不可测，他很少笑，好像总是一肚子的心事，有时候看到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仿佛看一下，心里就能结一层冰。

　　现在就是这样，顾北城开了锁径直走了进去，她立在玄关处，摸索着灯的开关，她有点急，上次来他家明明记得开关就在此处啊，怎么摸不到了，开关好像和她捉迷藏一样，。

　　突然之间，她摸到了开关的方框，觉得有点兴奋，在下一个动作还没做出之前，他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只一秒，男性的气息，冰凉的嘴唇便覆盖在她的唇瓣上，一股令人战栗的电流从脚底冲向她的头顶，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她呆住了，傻傻的立在那里。他的双手紧紧箍着她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冰凉的唇瓣开始缓缓辗转，她突然惊醒过来，来不及开灯，忙的推开了紧扣他的人，黑暗之中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只能看见彼此黑亮的瞳孔，但这一刻她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乔伊匆匆擦了擦嘴唇，“你干嘛？”她感觉到自己紊乱而急促的呼吸，他还没想好怎么说，身边的人就转身跑走。他停顿了几秒，好像记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似的，飞快的追了过去。外面的风吹得很凉，在风中她有些凌乱，顾不得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家里跑，也没在意身后一直尾随她的人。她的心很乱，可是她不知道，另一个人何尝不是心乱如麻。顾北城站在那幢普通的灰色楼房下面，抬头仰视着那几个黑色的窗户，直到有一盏窗户的灯光点亮，看到人影从灯光下走过，他才安心的转身离开。

　　那一夜，那一吻，成了两个人的无眠夜。

　　在乔伊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顾北城的时候，他竟然没有来上课。她觉得心神不定的，上课的时候，她不是写错英文单词，就是读错句子，弄的学生们丈二摸不着头脑。在他们记忆中，这也是他们这位认真负责的老师第一次这样错误连连。一整天她几乎一有空就假装从班级经过或者干脆直接进班看看他有没有来，可是怎么也没有看见那个身影，倒不是担心他出什么事，只是明天就要口语比赛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这种事，她难免会担心。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思想斗争之后，她先是打电话给他，打了好几通都是关机。

　　最后她决定放学去找顾北城好好谈谈。走在路上几乎每一秒每一步都是煎熬的，她想象着无数种面对他的方式，和无数句自己应该说的话语。

　　路最终还是被她走完了。

　　到了门口，她又挣扎了好久才轻轻的敲门，叩叩的敲门声宛若无数钻心的小虫子，她每敲一下就会被啃噬一遍。她敲了好几下都没反应，她觉得有点沮丧，在准备敲最后一次门的时候，门毫无预警的打开了，她看见他懒散的样子，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却在看见她的一瞬间醒了过来“你怎么来了？”声音有点低有点不清楚，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经过昨天的事她竟然又来了，他有点尴尬又有点惊喜。

　　“我来看看你今天怎么没有来上课？”她也温声细语的回答。

　　“进来吧。”

　　她再次踏进这间房子，他却往另一个房间走去，他是一个人住这套房子的，从她第一次来这里她就知道，一个人的洗漱用品，一个人的拖鞋，一个人的杯子，她不知道顾北城到底在什么样的家庭里生活，从她第一次看见他被别人追，第二次和他一起经历被人追，看见他一个人独来独往，她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事。

　　她是他的老师，她潜意识里想关心他，负责任的想去帮助他，可如今，一个吻，一切都变了。

　　他给她倒了一杯水，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他只穿了一件背心，长的都及地的宽松裤子，头低着，双手叉十。乔伊喝了一口水，尽量淡定的说了一句：“明天就比赛了，学校会派专车送你们去比赛地点，指导老师只去主任一个，我不跟随去，我来叮嘱你一些比赛事项。”

　　他依然低着头回了句“好”。

　　她觉得此刻的空气气氛诡异极了，想说的一大堆，到最后只草草说了几项重要的事宜便楼急着要走。

　　他什么也没说，匆匆回屋穿了件外套说：“我送你。”然后反而比她先走出去，乔伊连拒绝的余地也没有。

　　黑意很浓，从顾北城家到乔伊所在的小区不过六七分钟的路程，只隔几幢小区楼，奶黄色的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拉得纤长，风呼呼的吹着，似在叫嚣着什么，她突然觉得很感谢这风，好像在风中可以隐藏自己的情绪。

　　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她看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什么，朦朦中，她看不见他前面的动作，只觉一缕白烟迎风而来，原来他是在吸烟。

　　乔伊也清楚吸烟在高中男生中并不少见，她讲课的时候也会走下讲台四处转转，走到某些男学生身边的时候，都能闻见一股未消散的烟味，令她感到憎恶。很多男学生只是在课间去厕所，或者某个隐秘处偷偷地过一下烟瘾，却还没有一个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吸过烟，如今顾北城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吸烟，她是立刻反应到要制止的，但是这种夹杂着风的烟草味却是难得的清新，不像身边的吸烟人吐出的那般令人倒胃的刺鼻味，她感觉这种烟草味好像有种魔力。

　　最后，终究是一路无言。

　　平时只有几分钟的路程，这次却显得格外漫长，好似都走到了时间的尽头。

　　“好了，我到了，你早点回去，明天别迟到。”乔伊松了一口气，轻快的说了这句话，也没看向他。

　　顾北城依旧不言语，只是在她转身离去之前突然抓紧她的手腕，酝酿一路的终于吐出口；“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这一句话说得很轻，像是在呢喃，天啊，他是发疯了吗？还是吃错药了，不，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对，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她只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好半天没动静，他见她没反应，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比赛我嬴第一名的话，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她终于听清了这句话，怎么办？原来不是自己听错了，是他发疯了。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她依旧一动不动，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平静了好一会儿，转过身来定睛看向他，她只微微笑道：“明天你会好好参加比赛，是吗？”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顾北城郑重其事地说：“明天我一定会好好参加比赛。”

　　“时间不早了，回去早点休息，好好参加比赛。”转身飞快的上楼，消失在顾北城的视线里。

　　而对于他，这一句话就是他的鸡血，让他充满了满满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