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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乱之初
“前阵子这家的老头子还去酒馆打牌呢,染了霍乱,这么快就去了。”
“听说是霍乱死的,连抬的人都没,拖了好几天了。”
“我估摸着公墓都不收,可不能洒石灰埋。”
“不知这马车朝哪个倒霉的墓葬场去的。”
听着低低的议论声,索菲亚浑身透着一股冰凉。那个哀哭的妇人脸色蜡黄,双颊消瘦,胸口一抽一抽地起伏,携着几个家眷上了马车,直到马车哒哒地远去,索菲亚还没有缓过来。
霍乱发生在城区了,和她只有几步之遥。
她看着这里污渍重重的环境,滞塞的空气,弥漫的、化不开的腐烂味,还有水沟内不知何年何月混杂着呕吐物的脏水,蝇虫乱飞,正是霍乱滋生的最佳温床,而眼下,就意味着与死亡同枕而眠。
她惊惧地躲开几只准备停到身上的苍蝇,她知道在霍乱频发的地方,每天的衣物、手、餐具必须消毒,用肥皂或用煮开的水都可以,但是这两项对索菲亚来说都奢华至极。
旁边的人逐渐散了,那扇门也被快速地关上,没有人愿意接近门前的那一方空地,行人尽可能地贴着墙走,不过脚却踏在了污泥里。
中午索菲亚没有吃面包,并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试图找到一些热水或肥皂,却比她想象的要难一些,她也恰好省下了3个苏的午饭钱。下午,她机械地迈步去了梅恩路,这里店铺林立,与菜市场街那块不相上下。
热安带公白飞到了索菲亚曾给他画像的地方,果然见到在咖啡店外围了一圈人,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人坐在一张矮凳子上,外围站着主妇和抽着烟的看客,还有一个穿着短燕尾服,衣摆分叉,有亮晶晶双排扣背心的佳公子。
公白飞的心情很难言说,他有点不希望看到她,却又不是真的不想看见她。就与他排斥苦难一样,他不想见到集结了巴黎典型困苦的身影。挨饿、受冻、流离失所、无父无母,他在潜意识里让自己相信巴黎已经没有了这样饱受痛苦,被社会无情吞吃掉血肉、钱财、活力、热度的活骨架,虽然社会又吐还了她们自由,能穿行于街巷,能夜不归宿,能洒脱疯狂,能不顾别人眼光捡起地上一个亮晶晶的铜片,但是这样的自由总是与一无所有同行。
扒开众人,便看到一个瘦弱的身板,穿着棉麻带褶的橘黄连身裙,她的背影显出一种极为病态的瘦,透过敞开的后领,能轻易看到一结结颈椎的突起,这让公白飞联想到自己解剖过的尸体,去了皮后的骨架结构与眼前的这个形态别无二致。
她的袖口大了一号,从里面伸出一只纤细的手,在画纸上飞快地动着。她瘦削的胳膊肘,纤细颈项和单薄的肩膀,都呈示着她正处于少女与成人间微妙的过渡,而这过渡在贫困与清瘦中变得异常难捱。如果说和三个礼拜前见到的有不一样的地方,公白飞只能说她干净了些。
索菲亚在听到热安叫自己名字时抬了下头,也在这时公白飞看见了她熟悉的侧脸,她就是失踪了几个星期的索菲亚。
“嗨,热安。”索菲亚回了一个微笑,然后继续转头画她的画。
坐在索菲亚对面当模特的正是旁边千层饼店的老板,此刻把常穿的白围裙换成了一身崭新的黑礼服,红润的脸上因为第一次当模特而紧张,汗水不住地从拘谨的脸上留下来。
他的神色似乎在询问进展,嘴巴却不敢打扰画师,就好像这张画出自名家手笔,是可以与镀金镂花的画框搭配的。索菲亚每次向他投过去的那一瞥所带有的专注和专业,给人以巨大的威慑力和心悦诚服,使他可以长时间坐在那。
“你可以动,没关系。”她说,见到一滴汗停在男老板的鼻翼,他正皱着鼻头想让它流下去,身子依然坐得笔挺。
几分钟后,索菲亚抖抖纸,让上面的墨水干了干,又在右下方沿着纸边,签上自己细小的名字。
“怎么称呼您?”
“夏朗,夏朗就行。”
“画上要加其他字吗?”
夏朗老板尴尬的望了一圈众人:“就夏朗吧。”
索菲亚用漂亮的花体字写了他的名字,双手递给一脸期待的人。
“玛丽!快点过来看!”男老板宝贝似的捧着画纸高声呼喊,在千层饼店里很快探出了一颗头,显然是他的妻子。
“我忙着呢,自己过来。”
老板说了句等等,就跑回了店。
索菲亚再次看向热安的时候,立刻就认出了站在旁边的公白飞,笑着和他打招呼。
“你们认识?”热安轻声问。
公白飞的喉咙里了哽。
“公白飞,你在想什么,要不要给你也画一张?”
没等公白飞反应,店老板向索菲亚招手把她叫了过去。
在店中,夏朗专门找了个顾客看不到的角落,递给索菲亚一个还热乎的纸包,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一阵黄油和芝士的香气让未吃一点东西的胃响亮地叫了起来。
索菲亚尴尬的看着老板,但是后者更尴尬。
“再给我在名字后加上中士的称呼吧,再写下滑铁卢。”夏朗凑近低声说,旁边的夏朗妇人噗得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他响亮地抗议。
那妇人来不及收回笑,便扭过身去接钱打包千层饼。
索菲亚忍着笑,问“中士”和“滑铁卢”的单词怎么写,然后照着写了出来。
再到街上的时候,刚才围观的人已经走了一半了,热安和公白飞正守着她那块木板和凳子,前者正盯着她放在地上的两张画使劲地瞧。
“公白飞,要不要画?”
公白飞看了眼身边的行人,摇了摇头。对于坐在街上被画张像这件事,热安完全不理解公白飞尴尬个什么劲。
“你看到我好像不高兴似的。”索菲亚打趣地说。
“索菲亚,这画上的是谁?”热安问。
他盯着画上女子魅惑的黑色眼睛,仿佛见到了一颗完整的灵魂。
“昨天找我画像的,没付钱,追自己钱包去了。”
热安的脑中已经排满了赞颂她这双眼睛的诗句了。
“那她今天会来吗?”
索菲亚摊摊手:“昨天都等了她一天了,不会来了。”
“能卖给我吗?”热安失望地说。
公白飞突然笑了出来,热安这个若李口中的多情种子,怕是已经对着这张画像芳心暗许。虽然结果出乎公白飞的意料,但那是好几周后的事了。
索菲亚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说了句那给我一个苏吧。
多亏了这张画,今天下午的生意好了很多,甚至把早上和中午没赚的钱都还了回来,还有这块代替了酬劳但是市价更高的千层饼。
“那这张呢?”公白飞含着笑指着另一张画,上面是个寄读生打扮的少女,瘦弱的和索菲亚倒是有几分相似。
“我留着以后给人呢。”索菲亚把画夹到放到一摞纸下面,然后抬起了木板和凳子准备走。
千层饼在怀,生理需求万岁!而且再过一会,她毫不怀疑面前的这两个人都能听到她咕咕叫的肚子。
公白飞看她准备换个地方,一时间也想不好说什么,就陪着索菲亚一道在街上走。热安捧着画,只有两只脚跟着他们。
“您没有回圣母桥洞吗?”
“回了几趟,怎么了?”
“您现在住在哪儿呢?”
“哦,一个工厂里的箱子里。”
“箱子里?”公白飞重复。
索菲亚突然停住了脚,用一种严肃的神情望着公白飞。
“今天我看到菜市场街那里有人死了。”她在拼命地找话题,但是脑子里只有早上的那一幕,想赶也赶不走,索性说了出来。
“怎么回事?”
“因为霍乱。”索菲亚凝重地说。
公白飞脸上的一丝笑容彻底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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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个看来的段子,笑的人都不对了:
安灼拉带着蔑视他的意味估量着他:
“格朗泰尔,你啥也不能,信仰,思想,志愿,生,死,你全不能。”
格朗泰尔以严肃的声音回答说:
“我能给手机贴膜。”
安灼拉瞬间就觉得自己这辈子都离不开格朗泰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