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八章
其实他的笑声是很轻微的并不大声,就像微风轻轻拂过树叶的声响,如果没有认真去听,根本不会注意到那是有人在笑,而宫奕玄还是知道了。
那鬼影依旧站在角落里,没动,却开口了。“我只是好奇,她真是个心明如镜的女子啊,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她急切地想摆脱了,而不是花着心思勾引你,引发你的好感。她与你平日接近的女人不一样,有趣,有趣。”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嘶哑,而他的语调是没有起伏的,听不出情绪、听不出喜怒,就像一根拉直的线,永远保持着笔直的样子。
“啧啧啧……稀奇啊,稀奇。”宫奕玄勾着意味深远的笑,斜睨着角落的鬼影,“你今日开口讲的话比你这半年对我讲的话还多,平日我与别的女人喝酒不见你现身,怎么,你对她感兴趣?”
“你和那些女人打情骂俏的事,我眼不见为净。难得有人不买你的账,发生了百年难遇的事,我不出来见见岂不可惜了。”
“的确有趣,别的女人可是将一张嫣唇细细妆点后送给本大人品尝,而她将一张伶俐小嘴放错地方了。”目光再次回到红痕牙印,宫奕玄再次蹙眉,“啧……好大的力道,不留一点情面呢。”
鬼影似乎笑了一下,方道:“这个你准备花多少时间?”
“难得有个有趣的人来供我打发无聊的时间,何必急着驯服,慢慢来才好玩。自中国来?这傻丫头的谎扯得有点离谱,我还在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编个莫须有的国家来耍弄我。”宫奕玄邪魅地挑了挑眉。
“你可怀疑她是别国派来的细作?她那双一黑一蓝的眼,在灏翎是绝无仅见的,在三国中也未曾听闻有这样的人存在。《武行经》中记载有一种《赤术》邪功可使修炼之人练成此功后眸色变异,但就算是武学奇才也至少需十年方可练成,此女不过十几岁花容,不可能怀有这种艰深难学的邪功,方才我也感觉不到她的内息,不像是有意隐藏。况且《赤术》失传已有百多年,应该不会出现在民间……”
宫奕玄放下夹菜进食的银箸,托腮看着角落那人,笑虐,“今日真是天降红雨了,寡言淡情的鬼冢居然讲了恁多的话。你就是个无趣的人,只有讲到武学之事你才会开尊口么?唉,真是托清清的福了,本大人才晓得自己的隐卫不是个哑巴。”
“你开口闭口都将自己的风流史挂在嘴边,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情愿自己是个聋子和哑巴。”鬼冢平静无绪地道。
宫奕玄酸溜溜地叹了口气。“本大人有这么糟吗?”鬼冢以沉默代替了回答,宫奕玄绝不承认有损自己面子的事,于是转了话题,“她不可能是细作,隐藏自己低调行事是细作最基本的做事原则,她甫一出现便制造了恁大的骚动,把自己暴露在我面前,试问谁敢派这么个粗心大意的细作,那不是自招危险吗?”他眉峰忽厉,“除非她很自信,而且有意引起我的注意,伺机接近我。”
“她对自己的身份来历含糊其辞,不可能蠢到让你去查她吧?”
宫奕玄低笑,“或者她就是有意让我去查她,由我亲自确认她的‘清白无辜’岂不是更有说服力?”
“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没有这么深的城府和心计吧?或者是不是我们想多了,她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来搪塞你,她看清你的狐狸假面,她不喜欢你风流放荡油腔滑调的样子,她急于摆脱你不想与你有任何交集。”鬼冢答得无波无痕。
如果沐清在场绝对会将他奉为第一知己,字字句句说中她的心声啊。
“鬼冢,说实话,这些是不是你的心底话?其实你心里早已对本大人有怨言了是不是?”宫奕玄眼底覆上一层阴霾,咬牙问。
“大人多虑了。”黑袍下的身子有细微的颤动。
“哼,口是心非。”宫奕玄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在理他。半晌,他突然自言自语道,“不管怎么样,我已经对你感兴趣了,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
“东南形胜,江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
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
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当年柳永用华丽堂皇的词藻将人间天堂的杭州描绘得淋漓尽致,而他随兴而写下的这首《望海潮》更是撩拨了金主进军中原的野心,这样的美景胜地他们金人亦想拥有。
如今她置身洛城,此处人烟阜盛,亭台楼阁鳞次栉比,烟柳画桥连绵不绝,人流如潮衣袂成
荫,宝马香车接踵相继,仅就自己所见的景象,比之柳永笔下的杭州不遑多让。而她游览的仅是宣华门所对的西市,不到洛城的四分之一。
而这帝都的中心,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又是怎样一番胜景,比之北京的紫禁城如何?可惜
她已无心情理会。
沐清重重地吁了口气,明天她再也不干这种傻事了。她初到这个陌生的朝代,预计着好好赏玩一番,可徒步旅游这些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是谁大言不惭地说喜欢感受寻获美色的过程?真真是天真无知得可以。
定是受了某人的刺激。
现在的她已沦落到雇辆马车已属奢侈消费的地步,游山玩水这种闲情逸致当是有钱多了没处花、吃饱了撑着的人才会有资格干的事,反观自己全身疲乏,双脚在劳累了一天以后开始抗议,酸痛得好像被锤子锤一样,胃部泛着酸水,里面空荡荡的。
人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不贪心却委实可怜,鱼没有,熊掌也没有。
她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当铺当了,那白玉凤簪和翡翠腰佩都是造工精细的真品,她跟当铺的伙计叨了半天也不过挠来一百两银子。看他们双眼发亮便知道物超所值,摆明了就是欺负她一个弱女子,可身无分文就算被人占了便宜也莫可奈何。
她找了一间客栈入住,又为自己买了几套衣服,加之日常花费,这一百两银子已所剩无几,顶不了几日。她摸了摸羞涩的荷包,沐清狠狠地反省自己,繁城山色虽佳,却不能填饱肚子,更不能让自己的荷包涨起来。
先解决了温饱问题,再谈享受。
斜阳余辉,落日西倾。
傍晚的沥河渡着落日澄光,风拂着垂柳荡过湖面起了阵阵涟漪,岸边青草茂密,时不时传
来蛐蛐的叫声。沐清站在沥河边上,胸口的郁气好像被这静谧安宁的落日景色给安抚了一般。
她突然来了兴致,决定给这三日旅程画上圆满的句号。
她脱了鞋袜坐在岸堤上,落日给她清秀的背影渡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徐徐清风撩起她凌乱的黑发,抚过她的衣襟。她修长白皙的双腿浸泡在清澈的河水里,随着粼粼波光轻轻晃荡,右膝白嫩的膝盖处,缠着一圈白色纱布,里面是一块鸡蛋大小的肿紫,是救那个孩子的时候摔的,敷了三天的药草,已经消肿了很多。
清凉的湖水让脚上的酸痛缓和了不少,天色已经渐渐黑了,沐清从水里缩回脚,略略整理了一番,往宣华门的方向走。回去还有一大段路程,她在心里暗暗奢望着,如果能有一辆舒适的马车载她回去就好了。以前每逢出门,小夏都屁颠屁颠地跟在身侧给他当司机做苦力,现在回想起来她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沐清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随便吃了些饭,她泡了个热水澡,全身的疲累在热
水的浸润中舒缓下来,沐清觉得全身疏松,跟店小二讨了活络筋骨的药酒搓了一下脚,便早早上床睡觉。
这一觉她睡得格外沉,她醒来时已是上午,楼下已隐约传来喧闹声。沐清的眼睛从白色帐顶移开,看着眼前豆腐块大小的古木房间,她幽幽地叹气,每次醒来都觉得自己在做梦,她还得努力习惯自己身在异时空的事实。
“姑娘,你醒啦!你的脚伤可有好点?”店小二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碟,第一批光顾的客人已经离开,现在不是他最忙碌的时候,现在用餐的客人不多,以至于她一眼就看见了从扶着楼栏缓步下楼的沐清。“如果不见好,姑娘还是找个大夫瞧瞧,莫小瞧了这些小伤,落下病根就不好了,我认识临街的张大夫,可要让他上来瞧瞧?”
“不用了,小事一桩,我好多了,谢谢关心。”沐清走下最后一步楼梯,店小二赶紧将靠近
楼梯口的一张椅子移来方便她坐下。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问他洛城哪里最好玩、哪里最漂亮、哪里最多好吃的、哪里的景色最美,他心下有些奇怪,于是笑着问她。“姑娘今日准备去哪里逛?”
“不去了,累得慌。”她小心翼翼地捶着双腿。
“洛城大得很,姑娘要慢慢逛才有些意思。”这姑娘每天一大早就出门去游山玩水,不到晚上不回来。前两天她热情高涨,可昨晚回来却是满身掩饰不住的疲倦,像穿过沙漠回到陆地似地,昨夜还跟他讨了药酒去呢。才三天就累成这个样子,女人果然是水做的,不过这姑娘坐着捶
腿的样子也是很耐看,这就是病弱的美态吗。
“小二,给我一碗牛肉面。”肚子饿得咕咕响 ,这间客栈也就牛肉面可勉强入口。
“牛肉面,马上到。”小二收起满腹的遐思,噔地一下进了厨房,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他就端着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过来,味道闻着挺香,勾起沐清胃里的馋虫,昨天晚上她吃得不多,现在也确实是饿了,对吃的倒不那么挑剔了。
“姑娘,牛肉都埋在面下,新鲜可口,你好好品尝。”小二突然凑近耳边,话里含笑有讨好的意味。沐清往碗里搅了搅,果然埋了不少牛肉。
小二又给自己漏油水了,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人缘好说的就是她了。
夹了块牛肉放入嘴里品尝,嚼劲尚可,她见小二挤着眉侯在一边,于是不吝啬地向他竖起大拇指,“嗯,不错,很好吃!”该大方的时候绝不含糊,人家一番好意总得回报不是?
店小二十分自豪地咧开嘴笑,好像这面是他的专利似地:“吃过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姑娘你
多吃点,不够我再去端来。”唉,这人还真容易满足。
“小二哥,你坐下,我有件事请教你。”沐清吃下一口面,热情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示意他
坐下,小二受宠若惊,“不敢当,姑娘有事请说。”
“你们客栈缺不缺伙计?”她笑嘻嘻问。
“啊?”没想到她请教的是这事,小二有点发傻。
“你们客栈这么……大,就你一个伙计在忙活,你不觉得累吗?”她比了个很夸张的手势,接着诱惑,“再招一个伙计帮你分担一些工作,不是很好吗?”
“这些活儿都是我一个人在干,已经习惯了。况且我只是小二,招伙计这些事得掌柜的说了
算。”小二说着,奇怪地看着她,“姑娘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我不就是看你忙进忙出的替你辛苦嘛。”她的语气是绝对的真诚,“反正我也玩腻了,闲着没事干,帮你们客栈分担一下工作,这个提议很不错吧。”
“姑娘您别跟我开玩笑了,这些粗活岂是你一个姑娘家做的。”小二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看她那双保养得宜的芊芊玉手,就知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让她干这些活,别折煞他了。
“我抱着十二万分认真的态度跟你讲这番话,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她突然很慎重地看着他,小二汗都流出来了,她怎么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姑娘您无聊干点什么不行啊,看书画画弹琴,您做哪样都成,这个您就别想了。”
她倒是想看书画画弹琴,可是情况不允许嘛。“小二哥,我实话跟你说吧。”她微垂着眼,声音竟有些微哽,“我的钱昨日都被人抢了去,而我也差点遭人……”她哽着没往下说,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
小二心下大骇:“怎会发生这样的事?难怪你昨夜看上去这样疲累,原来你是遇到歹人了。那你有没有被那歹人,非礼?”这那句他压低声音,说得极小心。她清秀的侧影,此时在他眼里竟生了几分落寞凄清,多好的一个姑娘啊,若让他知道是那个混蛋轻薄了他,他定会将他千刀万剐了去。
“幸而我逃得快,若真的让人给轻薄了,我……也没有脸面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她用袖角轻轻拭着眼角,语气里亦多了几分哀戚。
小二看她梨花落泪,伤心凄苦的样子,心里就揪着难受。“就当是破财挡灾了,姑娘你千万要看开,人没事最重要。”小二同情心泛滥,好声安慰着她,“姑娘你怎不回家去?”
“小二哥你也知道,我是从很远的外乡来的,就算回去我也需要盘缠啊。如今我身无分文,都快无瓦遮头了,何谈回家?”她抬起头来,眼角是湿的,无助地像个被人遗弃的小动物。
“我在这里无亲无故人生地不熟的,我也不知到何处谋分职差,所以想在这里打份散工,赚个饭钱也好。”她不时地拭着眼角的泪,假戏真做才能赚人同情,小二哥你不是铁石心肠吧。“本来这样的丑事我也没脸说,可不说清楚你真会误会我是闹着玩的。”
“你的遭遇确实可怜。”小二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眼睛都有了湿意,“姑娘你等着,我去跟掌柜说说。”
小二跑到柜台跟掌柜的滔滔不绝讲述她的可怜遭遇,沐清一边等一边吃那碗料很足的牛肉面。从她的角度看上去,掌柜的表情很复杂,而小二的神情一直都很激动,有几次还拍了桌子。突然听掌柜的吼了一句:“你说什么,要我雇她?”
嘿,说到重点了。
“掌柜的你小声点。”小二捂住掌柜的嘴,眼角还时不时瞄向她,生怕她听见。“你就看在她身世可怜的份上,让她在这里干活吧。”
“你这臭小子生胆了,敢捂我的嘴。”掌柜拍掉嘴上的手,恶瞪了他一眼,小二怯怯地缩回手,讨好道,“多可怜的一个姑娘,您也不忍心见她流落街头吧?”
“我是可怜她的遭遇,可店里的活一向都是你一个人在干,没见忙不过来啊。突然招个人进来,我又要开多一份工钱,我赚那么一点薄利还要养活老婆孩子,你说我容易吗?你可怜她,谁来可怜我?”掌柜的一脸不悦。
“掌柜的您赚得不止一点薄利吧?”小二呵呵含笑,小声提醒道。
掌柜抠得像只铁公鸡,平日账册捂得紧紧的,连柜台都不让他靠近。进账多少,盈利多少,他自己心知肚明,但绝对不是那么一点点。倒是发工钱的时候,一个铜板都不舍得多给。
“臭小子你还敢顶嘴。”掌柜横他一眼,咬牙低语道,“别见人家姑娘有几分姿色就一头
撞进去了,你也得掂掂几斤几量重。”
小二一脸讪笑道:“我哪敢觊觎人家姑娘啊。相信您也看得出来,以那姑娘的气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您现在帮了她,他日她回乡了定会重重报答您呢。指不定咱东升客栈还能开家分店。掌柜的,这叫放长线钓大鱼。何况一位这么漂亮的姑娘在咱们点里干活,定能吸引不少客人。”小二在心里跟沐清说了十遍对不起,这不是他的真心话,他绝没有让她以□□人的意思。
掌柜的一双眼珠子转了几圈,突然就生出光来,他大笑着拍了一下小二的脑门,“想不到你这笨脑袋也有转的时候,他日真的开分店了,我升你当分店掌柜。”
“嘘,掌柜您小声点。”小二再次一把捂住他的嘴,示意沐清会听见,掌柜这次没有瞪他,小声道:“对,对,小声点别吓着咱贵客。”
戏成。
坐在角落的沐清微勾了嘴角,无声地笑了。
他们虽隔了一段距离,但她的耳力颇好,他们的对话她听得清楚。本来她以为要亲自出马帮小二压阵,如此看来是她低估了小二哥的功力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以□□人——主意不赖嘛。
插入书签
看到点击率停滞不前,有段时间心情非常沮丧,想着弃坑来着。后来告诫自己,第一次写文不受关注是理所当然的,自己喜欢看小说才萌生了写小说的念头。不受关注的文一方面可能是自己的文不够好,这样想着,心下便只有一个念头,如何才能将文写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