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蝴蝶

　　“嘀嘀……”车喇叭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程子浩起身走到窗前，看到方佳祺正坐在她的爱车里狂摁喇叭。
　　“有事吗，佳祺？”程子浩问。
　　“今天我想去买衣服，你们有没有需要捎回来的东西？”方佳祺大喊着，怕程子浩听不见似的。
　　程子浩回头，看程家轩摇了摇头，便对方佳祺说：“没有！佳祺你购物愉快啊！”突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问方佳祺：“佳祺，你认识路吗？来的时候你不是……”
　　不等程子浩说完，方佳祺便大笑起来，“放心吧，我已经问过沈伯了，他已经详细告诉我了！我走了！”
　　看方佳祺开车消失在视线里，程子浩回到餐桌旁坐下，发现程家轩的脸色不太好。
　　“那个沈伯居然会告诉她！她只在这里住了这么短的时间，沈伯怎么会把什么都告诉她？！”程家轩简直是咬牙切齿。
　　“哥，不要为这种事生气，她迟早都会知道的不是吗？再说了，她的脾气性格那么好，跟沈伯很快就熟了，沈伯告诉她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如果她告诉方振豪，使方振豪对我们有了防备呢？如果她不回来了呢？如果以后她要逃跑呢？”
　　“哥，这些都是如果，我了解的佳祺绝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的。”
　　“是吗？”
　　“我向你保证，哥。”程子浩的回答特别坚决。
　　程家轩无话可说。

　　烦，还是烦。程家轩已经在房间踱了不知多久，眉毛又皱了起来。他抬头看表，八点半。已经晚上八点半了，方佳祺居然还没有回来。程家轩不仅冷笑，子浩还信誓旦旦的说她不是这样的人。哼，这种女人，花招还真不少，刁钻古怪，子浩怎么可能完全了解她。
　　又踱了几圈，程家轩走出自己的房间，来到楼下。程子浩正坐在客厅里，盯着墙角的落地钟，面无表情。听到脚步，程子浩抬头。
　　“哥。”他的嘴唇动了动，只说出这一个字，一丝苦笑浮现在脸上，他也对佳祺失望了。
　　“什么都不用说了，事实证明她根本是不值得信任的人，我不会放过她的，居然敢耍我，胆子也够大的！就算没有她，我们一样可以杀了方振豪。”程家轩在程子浩的对面坐下来。
　　“嗯。”程子浩再说不出别的话了。
　　兄弟两个坐在那里，一时无语。那座大钟的滴答声清晰的传入两人的耳中。
　　“糟了！”程子浩突然大喊。
　　“怎么了？”程家轩疑惑的看着心急到跳起来的弟弟。
　　“我想佳祺肯定出事了。她这个人虽然极聪明，却是个路盲，甚至分不清东西南北，我居然忘了。在美国读大学时，有次她去一个小镇摄影，我给她详细讲了三遍路该怎么走，还给她画了地图，结果她直到晚上十点都没有回去。后来我开车去找她，几乎转遍了所有的路，最后发现她在一条小路旁哭得厉害呢。这次估计她也是分不清方向找不到回来的路了。我们这里这么偏僻，路口太多，她一不小心就会迷路。况且我们这边比较乱，若是她被哪个帮派的人劫在路上可就更糟了……”
　　程家轩早已从沙发上跳起来，向外面跑去。程子浩连忙跟上。
　　心急火燎的开着车，程家轩不断向路旁张望，寻找方佳祺那辆白色的车。程子浩开车赶上来，他摁下车窗，冲程家轩喊道：“哥，我们在前边那个路口分开，分头去找。如果你找到了，手机联系。”
　　程家轩点头，继续加速。

　　又是一个分叉口，程家轩想了一下，选了右边那条。到底在哪儿？他的心里焦灼着。眼前又是路口，程家轩凭感觉选择了一条路，继续加快了速度。
　　前面似乎有些光亮，程家轩忙开车过去。
　　近了，更近了。可——打骂声隐隐传来，程家轩的眉毛又紧紧皱在一起。更近了，他看清了那辆车，正是方佳祺那辆白色的保时捷。
　　“躲开！不要碰我！”方佳祺清亮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来，真的是她！程家轩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减慢车速，慢慢停了下来。他的心又提起来，看样子，方佳祺真的被打劫了，她会不会受伤？有没有怎样？
　　“不要碰你？嘿嘿，那怎么可能呢？”一个声音喊着，“兄弟们，打她！”
　　“不要啊！”方佳祺大喊。
　　“住手！”程家轩的声音响起。
　　那几个痞子回头，看到程家轩一步步走过去，都吓坏了。
　　“程哥，我们……”
　　“黑龙会的是不是？什么都不用说了，明天让你们老大来找我。”程家轩冷冷的说，“现在，都给我滚！”
　　“是是是……”那几个人一边答应着一边跑开。
　　“慢着！”程家轩突然说。
　　他们回头，看到程家轩阴冷的目光，接着枪响了，子弹准确的嵌入那个小头目的腿里，他应声倒地。
　　“滚吧，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另外几个人忙搀起那个小头目，仓皇的逃跑了。

　　方佳祺跌坐在地上，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眼泪不停的落下来。程家轩的心突然一阵紧缩。
　　他走过去，蹲下来，为方佳祺理了理头发，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为方佳祺披上。
　　“家轩……”方佳祺突然扑进程家轩怀里，“他们好凶啊，我还拍，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今天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她忍不住放声大哭。
　　又一次听到方佳祺喊他家轩，程家轩的心跳加快。他紧紧的抱住方佳祺，安慰着她：“没事了没事了，他们已经走了，不要害怕，有我在。佳祺，不要哭了。”他自己一愣，是真的吗？他不自觉的喊她佳祺？顾不了想许多了，虽然已是春末夏初，但晚上还有很有寒意的，再呆在这荒郊野外，方佳祺会生病的。
　　“我们回家了。”程家轩在方佳祺耳边说。说完，他就抱起方佳祺，向车子走去。想了一下，他决定开方佳祺的车回去，要不然明天方佳祺又该求他找人来拖她的车。自己的那辆，就丢在这里吧，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把方佳祺安放在后座，他刚想关上车门，方佳祺突然抓住他的手：“不要放我一个人，我怕，我要坐在你身边……”她的手很冰，程家轩几乎都能看到热量从她体内一点点流失掉。紧紧握住她的手，程家轩把她安放到副驾驶座，帮她系好安全带。
　　“坐好，我们走了。”程家轩的声音极轻，仿佛怕吓到她。一面开着车，一面看着方佳祺蜷缩在座位上，眼里还满是泪水，像只受伤的小猫。程家轩的心里又痛又恨，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真的不能想象后果会是什么，他后悔自己没把那几个混蛋全部杀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回来的路上程家轩已经通知了程子浩，这会儿程子浩正等在车库门口。
　　程家轩的车还没停好，程子浩就跑过来，“哥，佳祺怎么样了？”
　　程家轩下车，到另一侧打开车门，把方佳祺抱出来，一句话都没有说，向大厅走去。
　　把方佳祺放在沙发上，程家轩坐在她身旁。她的手仍是冰凉的，头发也仍然凌乱，一点没有平日里神采飞扬的样子。
　　“佳祺，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程子浩忍不住又问。
　　停了有一分钟之久，方佳祺终于抬起头来，慢慢的说：“我很好，他们没有对我怎么样，多亏家轩到的及时。”她转过头来，看着程家轩的眼睛，说：“家轩，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似乎她喊家轩已经喊得顺口了，不想改口了。
　　“不用谢，谁让你现在住在我家。”程家轩仍装着冷冷的样子，但他对方佳祺的关心谁都看的出来。
　　“我要去睡了，子浩，你照顾她吧。”程家轩看方佳祺的确没什么事了，起身便要走。
　　“你的外套。”方佳祺把程家轩的外套递给他。
　　接过外套，又看了方佳祺一眼，程家轩转身离去。

　　“你真的没事了吧，佳祺？”程子浩问。
　　“真的没事了。”方佳祺勉强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那早点回房休息吧。让沈伯放一下热水，你泡个澡好了，缓解一下情绪。”
　　方佳祺点点头，从沙发上站起来，跟沈伯一起向客房走去。沈伯对方佳祺好得很，尽管只有短短的几天，他已经喜欢上这个活泼开朗又有点小任性的女孩子了。
　　如果我有女儿，也一定是这样的活泼可爱吧，沈伯心想。

　　程家轩躺在床上，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黑暗里，他的脑子乱得一塌糊涂。只有这么短短的几天时间啊，可他，居然会为了方佳祺而心痛而担心。
　　她不停流泪的眼睛，她扑进他怀里的瞬间，她喊家轩时声音里的无助，她的冰冷的手指……关于方佳祺的一切，在程家轩脑中一遍遍回放。他终于坐起身来，在黑暗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对自己说，程家轩你到底在想什么，方佳祺不过是个工具，只是你用来报仇的工具，不要再多想了，你很快就会忘记她。
　　重又躺下，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睡吧。”他轻轻对自己说。

　　泡了个澡，感觉好多了，方佳祺穿着睡衣躺在床上，看电视里那些毫无新意的节目，咪咪不知跑去了哪里，大概早就睡了吧。
　　关掉电视，方佳祺躺着，看头顶那盏华贵的吊灯，可心里却想着另外的事。
　　找到我的是家轩而不是子浩呢，她想，而家轩的怀抱好像真的很安全呢，他喊我佳祺呢。翻了个身，她又想，他握着我的手，好暖，他看我的眼神，好像蛮心疼的，现在，他应该把我当朋友了吧。
　　“好了好了不要想了！”她终于忍不住对自己吼。
　　本来嘛，程家轩是她的敌人，还冲她开枪——可是如今，他救了她一命。抵消了，她想，以后可以把程家轩列为朋友了，应该对他态度好一点，毕竟是救命恩人呢。
　　她闭上眼睛，恬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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