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我自横刀向天笑

作者:掌柜的今天更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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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9 章


      裴长卿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耳边传来了范闲半真半假的抱怨,她不由得闭着眼睛先勾起唇角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接着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范闲说话的方向抿了抿唇。

      视野中仍旧是一片漆黑,裴长卿并不意外的眨了眨眼睛听着耳边响起的抽屉被拉动时发出的声响吞了吞口水,在发现自己的嗓子并不黏腻后才轻快的开口:“见不到你?哟,我怎么这么不信这几句话啊。这是谁这么不长眼睛要对我们大名鼎鼎的小范大人动手?”

      说着裴长卿费力的用手臂勉强把自己的上半身从床上撑起来,接着费力的侧过身咳嗽了两声后干脆半趴在床上笑意盈盈地问道:“不过话说回来,范闲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嗷!裴哥!”

      原本还没反应过来,范闲在看到裴长卿脸上的笑容后顿时一惊一乍地蹦起来,丢了手里的碗连滚带爬的扑到床边,握着裴长卿的手几乎喜极而泣:“嗷!裴哥你终于醒了!好家伙你再不醒陛下当真要把我乱棍打出去说我是庸医了!”

      裴长卿感受着范闲汗湿的手紧紧的握着自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满是无奈的笑容,她微微抬起身摸索着拍了拍范闲的肩膀以示安慰。

      又忍不住低下头咳嗽了几声,裴长卿借着他手臂的力量从床上支撑起自己,接着若有所思的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苦涩的药味问道:“我现在在哪儿?睡了多长时间了。”

      “皇宫。”看着裴长卿始终闭着的双眼范闲一时间觉得鼻子发堵,他抽着鼻子抹了抹眼睛,接着扶着裴长卿在床头坐稳,又抓过她的手腕仔细的听着脉象,随后郑重的开口“你昏迷了好几天了,陛下和叶流云处理了所有和李承乾有关的反叛人员,现在正在大理寺和监察院里审问,李承乾被特意要求关进监察院了,师父刚刚出去拿东西,他也进宫了。”

      点点头表示明白,裴长卿把一只手伸到被子下面用指腹碰了碰腿上现如今已经结痂的伤口,回想起当初高台上李承乾在自己昏迷之前的怒吼,突然眉头一跳:“嘶——对了,我昏迷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这事儿说来话长。”知道裴长卿担心的是什么,范闲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头发满脸嫌弃地看着自己一手的头油,忙不迭的把自己手上的油都抹在衣服上接着又拍了拍,随后俯身像是照顾孩子一样轻轻捏了捏裴长卿瘦到都凹下去的脸颊又理了理她的头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有安抚的意味“裴哥,我先去和陛下他们说一声你醒了,等我回来以后你想听什么我给你讲什么,你看行吗?”

      后背陷在软垫里淡淡的应了一声,裴长卿听着范闲小心翼翼的问话满脸疲惫地低下头用指腹揉捏着鼻梁,随后抬起另一只手往前一伸。

      范闲满脸茫然地看着裴长卿伸向自己向上摊开的那只手,他眨眨眼睛直起身环视了一圈四周,又重新低下头打量了几眼裴长卿的表情,最后缩着脖子试探性的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握住:“呃,裴哥,加油?”

      “……滚!”听着范闲的话裴长卿反手一巴掌直接拍了过去,她没好气地抬头掀起眼皮瞥了一眼范闲,嗓音有些沙哑干涩“我说要杯水!加什么油!滚蛋!”

      立刻讪笑着把自己的手抽回去,范闲连蹦带跳的冲出去倒了杯水回来重新端着放在裴长卿的手掌心上,看着她安安稳稳的用双手捧着茶杯的模样抓了抓头发往自己衣服上一蹭,嘿嘿笑着说道:“嘿嘿,裴哥刚才不好意思啊。那个……那个我先走了?”

      “快滚蛋。”笑骂了一句,裴长卿一脸无奈的捧着茶杯听着范闲推开房门出去,这才抢在他关上门的前一秒提醒般地说道“等你回来,记得我有话要问你。”

      范闲脚步轻快的留下一句:“好的裴哥没问题裴哥!”随后小心的把门重新关好,这才风风火火的向着御书房的方向飞奔而去。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飞速远去,裴长卿缓缓睁开原本闭着的眼睛,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的环境用牙齿顶了顶上颌笑了一声。

      掌心传来茶杯温润而圆滑的触感,裴长卿回想着刚刚和范闲说的那几句话,抬起手活动了两下肩膀后用指骨轻轻按压着眉心的位置揉了揉,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这毛毛躁躁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算了吧,你还是让他兴奋会儿吧,他这几天在宫里都快被李云曦吓哭了。”就在裴长卿话音刚刚落下的同时,吴乐天百无聊赖甚至还带着点庆幸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紧接着窗户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吴乐天用手一撑从外面翻进来,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裴长卿的脸和脖子上,在看到她脖子上略微消减下去的印记后先是闭了闭眼,接着从窗框上翻下来又回手把门关好,这才来到了床边坐下。

      裴长卿只感觉到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吹过,紧接着有什么冰凉湿润还带着弧度的东西被吴乐天递到了自己的唇边:“什么东西?”

      “好东西。”把手里的药丸又往裴长卿的唇边推了推,吴乐天晃了晃另一边空荡荡的衣袖决口不提自己丢的半条胳膊,而是笑嘻嘻的看着裴长卿皱起的眉头调侃道“我说你都这个时候了就别皱眉了,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帮你找回来的药。喏,张嘴赶紧吃了。”

      抬手把药拿在手里,裴长卿用大拇指搓了搓药丸圆润的外壳后张嘴含在嘴里,她皱着眉头感受着药丸在口腔中逐渐化开后散发出的那股有些奇怪的味道,不确定的问道:“化功散的?怎么一股药引子味。”

      “这对别人能当解药用,对你只能缓解,你这几天吃的都比上别人半辈子甚至是一辈子吃的量了。”吴乐天弯腰用手摸了摸被裴长卿捧在手里的茶杯,顺手把水加了热这才捏着自己半边空荡荡的衣袖砸了咂嘴“对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你,我在送宜贵嫔她们出宫的时候,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人了?”

      “怎么这么说?”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裴长卿不紧不慢地微微仰头靠在床头的软垫上打了个哈欠。

      一看裴长卿的反应就知道她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人,吴乐天也不瞒着她,先是伸手一勾把桌子上的茶壶拿过来放在自己腿上,接着习惯性的想抬胳膊托住自己正往下放的脸却放了个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那半截胳膊这几天因为太忙了还没来得及装。

      吴乐天顿时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他接着转头看向裴长卿的方向打了个哈欠,换了个姿势也打了个哈欠:“你当时昏迷的时候,费介被抓过来给你检查身体情况,然后他说你体内一直有一种力量在暗中保护你的经脉,所以我这不是想问问你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个人你认识不认识,还是说是你的老相好。”

      裴长卿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先是一愣,她用指腹摩挲着手里的茶杯掩饰般地抬起手想要抿口水,却在下一秒瞬间被呛到:“啊?什……咳!咳咳咳!”

      茶杯里的水顷刻间洒出大半,裴长卿慌里慌张的把茶杯塞进吴乐天的怀里整个人半趴在床上咳的撕心裂肺,她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地问道:“咳咳咳!你,咳咳!你说什么!咳咳咳咳!什么,咳咳咳!”

      “祖宗我错了我错了!”吴乐天手忙搅乱的忙着给裴长卿拍着后背顺气,他也顾不上自己被打湿的衣服,抬着一条腿防止茶壶茶杯倒在裴长卿身上,不住的道歉“错了错了,我知道我错了,你别咳嗽了,别说话了别说话了。”

      说着吴乐天垂下眼帘扫了一眼地面上突然多出来的血迹,立刻警觉的直起后背环视了一圈四周,在发现没人看到后才悄无声息的用脚快速的把血迹蹭下去,接着又拍了拍裴长卿的后背担忧地问道:“没事吧?”

      裴长卿闻着充盈在鼻尖的那股淡淡的血腥味猜到自己大概是又咳血了,她咬着牙撑起自己把头从床边缩回来,整个人重重的倒在床上一边咳嗽着一边努力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一直咳到脸颊都泛起了红晕后才喘息着停下来,冲吴乐天摇了摇头:“我没事。”

      吴乐天满脸无奈的看着裴长卿咳的泛红的脸颊,他收拾好自己腿上的东西又用自己的手蹭了蹭对方的脸,接着又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顺气,一边拍一边叹息:“祖宗,我知道我说错话了,你别咳了行不行?”

      听着吴乐天的话裴长卿一时间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一笑又开始咳嗽:“咳咳,噗哈哈哈,吴乐天,咳,你怎么说出来的话莫名的好笑,这是怎么了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心惊胆战的,陛下给你们吓怕了?”

      仍旧对之前庆帝大发雷霆时散发出来的杀气心有余悸,吴乐天十分惆怅地叹了口气,接着无可奈何的捏了捏裴长卿的脸颊又收回手,哼了一声幽幽的警告道:“我跟你讲哦裴长卿,你现在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把自己作出病来了,你再出点什么别的毛病我们这帮人当真要给你陪葬了。”

      这个时候才勉强抑制住自己咳嗽地冲动,裴长卿转头用力清了清嗓子随后重新颤颤巍巍的支撑起自己,把自己整个人都摔进了软垫。
      裴
      长卿靠着软垫又缓了缓后才重新把头转向吴乐天的方向,轻轻拍了拍腿说道:“每次都让你见笑了。宜贵嫔她们现在安全吗?”

      吴乐天听着裴长卿的问话先是叹了口气,随后任劳任怨的扯起衣角把她唇角的血迹擦干净,一时间觉得自己这几天叹气的次数加起来比之前好几年地都要多:“你放心,她们现在很安全,你加起来昏昏沉沉的都睡了七天了,你都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李云曦来了多少次,然后出去之后又杀了多少人。说实话我刚才跟你说的那句你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此长睡不醒,我们这帮人给你陪葬的话当真不是玩笑。”

      “……我知道。”裴长卿已经猜到在自己昏迷过后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她抬手轻轻捏了捏鼻梁接着拍了拍吴乐天的肩膀,再开口时带上了几分沉重“这几天陛下和心肝儿的心情都不太好,辛苦你们了。”

      长叹一声没再说话,吴乐天缩着脖子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闭着眼睛的裴长卿,在想了想后还是换了个话题:“话说回来,你对天师那个家伙,现在了解的多吗?”

      听到这个问题裴长卿先是一愣,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为何吴乐天会问出这个问题,在愣了愣之后才缓缓开口:“他认识李俶大人,应当和我一样都从大唐而来,但是应当来的时间比我早一些。”

      吴乐天“哦”了一声后摸摸下巴把天师的那张脸在自己脑海中转了一圈,随后他斟酌着推测道:“刚刚我不是说你体内一直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在帮你维持生命吗,后来我趁着费介不在的时候查过了,和离经易道不一样但是又有点像,你说会不会是这个天师当时帮了你?”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天师在临走前说的那句话,裴长卿转而又想起宫女递给自己的那个小瓶子,她张了张口犹豫几秒后沉默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知道凌雪阁知道吴钩台,但是在我的印象里没有任何一个门派可以推衍天机,通晓过去预知未来。”

      听着裴长卿的话吴乐天顿时觉得有些难办,他抹了把脸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睛,接着深吸了一口苦恼地问道:“但是我记得叶轻眉以前说过有个叫纯阳宫的地方,那个地方不也是整天干这种玄乎其玄的事情吗?”

      “你说纯阳啊。”脸上不由得流露出怀念的神色,裴长卿在笑了笑后抿起嘴唇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会是纯阳那个出烤羊肉串的地方,纯阳主张道家学说,顺应自然以不变应万变。更何况……”

      说到这儿的时候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了声,裴长卿弯着眼睛摸摸鼻子努力想要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但是却还是没忍住扬起了唇角,她笑眯眯的补充上了后半句话:“更何况纯阳宫的副业是抓鬼,可不是去夜观星象看看明天是不是个好天气。”

      裴长卿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出来,她抬手蹭蹭眼角接着又搓了搓指腹,接着用双臂搂着膝盖轻轻的把脸颊放在膝盖上问道:“淑贵妃的镯子,是不是还在你手上呢?没给别人吧。”

      “一直在我这儿放着。”直接把怀里的镯子递过去放到裴长卿的手背上等着她把镯子拿好后才松手,吴乐天盯着她手掌因为光线的缘故散发着温润的光芒的手镯,再想起那天在明德宫看到淑贵妃时她脸上的坦然,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

      “……我之前一直没有来得及问你,你去明德宫的时候,见到淑贵妃了?”握着手镯仿佛还能够感受到淑贵妃拥住自己时的体温,裴长卿脸上原本还带着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听着裴长卿的问话吴乐天死死的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他的脑海中瞬间回想起那天夜晚自己即使浸泡在冷水中也无法消散的血腥味,和已经不成人形的淑贵妃在看到自己后眼中瞬间爆发出的明亮,和那句弱到几乎无法辨别的:“走。”,在叹了口气后才换了话题轻声问道:“这个,你打算怎么办?”

      裴长卿不断的用手指摩挲着手镯上凹凸不平的花纹,她睁开那双无神的双眼看向自己手掌的方向又闭上了眼睛似乎是想要借此来掩盖自己脸上的挣扎和纠结甚至还有痛苦、悔恨,半晌之后才嗓音沙哑地开口:“你替我写封信吧,然后去给阿泽他们送过去。”

      吴乐天看着裴长卿脸上的神色变幻张了张嘴,他已经能够预料到裴长卿要在信里写什么样的内容,但是就在他想劝劝裴长卿不需要做到这般田地的时候,却无声的把所有的话都暗自咽下:“……好,那我去找找笔墨,你先想想你要说什么。”

      闻言裴长卿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她听着吴乐天在房间里翻找的声音紧了紧自己手里攥着的杯子,仰起头无声的叹了口气:“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在听到这句叹息的时候吴乐天原本正在磨墨的手突然一顿,他转头看了一眼裴长卿接着重新回过头,装作没有听见这句话一样扬声说道:“话说回来,祖宗你这是不是得在宫里常住一段时间啊?这要是常住的话你还得多备点生活用品,你这墨条都快磨没了。”

      裴长卿在感慨完那句话以后放松的让自己靠在床头,接着抬手摩挲着小臂上覆着的那一层薄薄的护腕,感受着从掌心下传来的触感笑了笑,接着扬声说了一句:“护腕的事,谢了啊。”

      “客气,回头记得请我吃饭。”嘴里叼着毛笔,吴乐天一手端着砚台上面摆着还湿润的墨条,胳膊使劲夹着几张薄薄的宣纸,含含糊糊地说道“我可是盯江景楼的全鱼宴盯了好久了,你可得回头请我尝尝。”

      “全鱼宴?你到还当真是狮子大开口。”听着吴乐天的话裴长卿先是调侃了一句,随后笑眯眯的把脸转向门口的方向,腻着嗓子拉长了尾音叫了一声“父皇来啦~”

      “你就是吴乐天?”

      因为背对着门口的缘故,吴乐天听着裴长卿的声音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哼唧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背后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庆帝饶有兴致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

      ……

      完!蛋!了!

      吴乐天脸上原本还挂着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他保持着刚刚抬脚地姿势僵硬的呆立在原地,像是生锈了一般一顿一顿的转回头看向站在门口正背着手看着自己的庆帝和陈萍萍,抽搐般地勾了勾唇角:“李,陛,陛下……嘿嘿。”

      裴长卿像是察觉不到吴乐天的不自在一样,在这种极为安静的环境里突然笑出了声,她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坐稳,接着看着吴乐天所在的方向笑着调侃道:“哟,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说让我请吃全鱼宴呢吗?怎么这会儿怂成这样了?这鱼你还吃不吃了?”

      ……

      裴长卿我求求你你做个人吧!赶紧把你那张嘴闭上!没看见李云曦的眼睛都跟刀子一样往我身上扎了吗!

      也知道这个时候裴长卿看不见自己的暗示,吴乐天看着庆帝脸上的神色僵硬的转过身直挺挺的和对方对视了两秒,接着垂头丧气的低下头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草草的点头行了一礼:“吴乐天见过陛下。”

      “嗯?”庆帝看了看正低着头翻阅公文始终不肯抬头的陈萍萍,又看了看正闭着眼睛把自己缩在床角的裴长卿,最后看着满脸都写着不高兴的吴乐天清了清嗓子“你似乎很不高兴见到朕?”

      “……哪儿能呢我的陛下!”瞬间求生欲爆棚,吴乐天立刻蹦跳着丢下自己手里的东西点头哈腰的迎上来,笑容谄媚的微弓着身子看着庆帝,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狗腿“陛下大驾光临怎么可能不高兴呢,只是这番陛下来的太突然了,不然小的怎么也得扫榻相迎啊,您说是不是?”

      庆帝冷眼低头看着吴乐天脸上谄媚到甚至有些刺眼的笑容,他冷哼一声一甩袖子拨开吴乐天往前迈了一步,但马上又被对方轻轻抓住了袍脚,只得重新低下头问了一句:“朕可是刚刚看你很不乐意,怎么,对朕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吴乐天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更加狗腿和谄媚了,他一手拉着庆帝的衣摆不让人往裴长卿的方向走,一边还不忘了用仅剩大臂的手臂来回晃悠着卖惨“陛下可不能这么说啊,小的这不是没反应过来吗,哈哈哈哈,还望陛下见谅,见谅啊……”

      吴乐天说话得到声音随着庆帝挑起的眉毛愈发的弱起来,他撇着嘴低着头挣扎着松开自己拽着对方衣角的那只手,神色僵硬的后退了一步。

      庆帝一直等吴乐天松开自己以后大步走向裴长卿,他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此时正蜷缩在床角的裴长卿,低头看着她脸上浮现出的笑容叹了口气。

      “父皇来了?”像是不曾知道刚刚吴乐天和庆帝之间的对话一样,裴长卿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庆帝发声的方向,接着有些吃力的撑起自己重新坐回床头,笑意盈盈地问道“范闲没打搅父皇批阅奏折吧?”

      听着裴长卿的问题庆帝不由得抬手像是在触碰什么易碎之物一样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她的头,接着坐下来低头替她掖了掖被角后才问道:“醒了以后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裴长卿清晰的察觉到从庆帝身上散发出来的极为温和的气息,她主动抬起手握住庆帝的手腕让人触碰着自己的头顶,接着仰起头笑眯眯的说道:“我没事,范闲刚刚是不是冲出去的时候太激动了?我听着好像还撞到人了?”

      庆帝斜了一眼正坐在轮椅上看似在翻阅公文实则一动不动的陈萍萍,随后收回目光轻轻拍了拍裴长卿的肩膀,不着痕迹的把自己的手往她正平放在膝头上的手的方向挪去,同时极为和蔼地问道:“不用管范闲,他没什么大事,小裴现在感觉身体好点了没?啧,怎么摸着手这么凉?要不要朕派人在屋子里加个火炉?太冷了对你的身体也不好。”

      “没事儿,不用。”在庆帝那双温暖的手覆在自己手背上的瞬间裴长卿就打了个激灵,她张了张嘴又抿起唇摇了摇头,接着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被对方握住的那只手,浅笑着说道“火炉就算了,只是体虚所以导致手脚冰凉。也不是什么大事,麻烦费叔帮我补一补就好了,真的。”

      说着裴长卿还怕庆帝不相信一般的用力搓了搓手掌,用自己刚被搓热的掌心碰了碰庆帝的手背,接着收回来缩进被褥中习惯性的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没事儿,父皇不用太过于担心我,毕竟这不是还有费叔和范闲那小子在呢吗,我肯定不会出什么大事。更何况我自己本身就是个大夫,您还不相信我呀?”

      庆帝皱着眉头看着裴长卿脸上的笑容,他看着对方勉强勾起的唇角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摸摸她的头,但最终只是轻轻地拨开那一缕黏在她脸上的发丝,接着低头替她掖好被角:“好,朕相信你。”

      裴长卿听着庆帝的话先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她无声的抱紧了自己的双膝,接着偏头用脸颊蹭了蹭对方粗糙而温暖的手掌。

      似乎像是察觉到从庆帝身上散发出的欲言又止和浓浓的悲伤的情绪,裴长卿微微低下头张了张口,随后无声的蜷缩起自己轻声开口:“……父皇,淑贵妃一事,是我的……”

      “小裴。”庆帝听着裴长卿的声音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挣扎和不忍的情绪,低沉的声音随后响起“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淑贵妃的事,不是你的错。”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裴长卿脸上原本还挂着的笑容顿时变得僵硬起来,她一点一点地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笑容,垂下头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盯着被子上的某一点,而正放在她肚子上的手镯此时像是突然有了温度一样变得极为滚烫。

      过了好半晌以后裴长卿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死死的抿着嘴唇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啜泣般的呜咽声,接着像是无法忍受一般的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周围的空气,最后抬起手张嘴隔着一层护腕死死的咬住了手腕,含糊不清的叫了一声:“父皇……”

      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楚现如今裴长卿究竟瘦到了一种什么样病态的程度,庆帝长叹一声后一手揉捏着裴长卿的后颈,一只手拉着她的手腕小心翼翼的从嘴里拿出来,接着按着她的后背把人搂在自己怀里,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裴长卿的后背:“朕在呢。”

      唇齿间的血腥气被裴长卿一点点强行压下去,她的双手死死的攥着自己的衣袖甚至已经抓出了几个破洞,周围弥漫着的那股淡淡的龙涎香的气息随着呼吸钻进鼻腔里带来些许清凉和安抚。

      胸腔中一直郁结着的那股浊气随着裴长卿深呼吸的动作被一点点吐出来,她紧紧的闭着眼睛不让自己眼眶中的泪水溢出来,接着直起身对庆帝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故作轻松和释然地说道:“儿臣明白,父皇放心吧。”

      “……陈萍萍也在,你们二人也是许久未见了,好好聊聊。”庆帝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裴长卿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后站起身转头冲陈萍萍点了点头。

      吴乐天在听到庆帝这句话的时候就极有眼力见的把陈萍萍推了过来,他仰起头无意间瞥到了庆帝眼中复杂的情绪脚步不由得一顿,随即立刻松开轮椅溜到裴长卿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嬉皮笑脸的揽过之前被自己丢在一边的笔墨用胳膊兜住,轻快地开口:“那祖宗你先和陈老板缠缠绵绵哈,等你们吧唧吧唧muamuamua完了以后再叫我!”

      说完这句话吴乐天抢在自己被打之前头也不回的躲在了庆帝身后,探出头也不管裴长卿看不见这件事自顾自的做了个鬼脸,接着抬脚一勾一踹把陈萍萍的轮椅直接送到了床边,摇头晃脑极为得意和自豪地挑起了眉毛:“不客气啊陈老板,我知道我很棒的你不用这么特意夸奖我。”

      庆帝看着吴乐天耍宝般的行为抬手直接拎着他的后衣领把人拎到自己身边,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把手探进怀里取出一枚小木牌吊在吴乐天眼前晃了晃,在对方充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慢悠悠的开口:“吴乐天,这段时间你归朕负责,没什么问题吧?”

      “没,没问题……”这次的笑容当真是从脸上硬生生挤出来的,吴乐天神色僵硬的看着庆帝手里的那一小块木牌,嘴角抽搐了半天后才勉强让自己脸上的神色变得正常起来,接着立刻摆出一副狗腿而又讨好的模样,笑嘻嘻地点头哈腰“只要楼主夫……咳咳!陛下开口,小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定听从领导的指示,领导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庆帝没搭理正滔滔不绝夸奖自己向外推销自己的吴乐天,他侧过身冲陈萍萍摆了摆手,接着又凌空点了点他腿上还没收起来的公文,一手拎着吴乐天的后衣领一手背过去,声音低沉的说出了自己此行的最后一句话:“小裴,朕自己也相信她,她从未怪过你。”

      在说完这句话后庆帝意料之中没有听到裴长卿的答复,他转头瞥了一眼正试图缩成鹌鹑准备趁他不备扭头就跑的吴乐天,紧了紧自己抓着他衣领的手转身离开了。

      “长卿。”陈萍萍一直等庆帝带着吴乐天离开后才重新转回头看向正缩在床角的裴长卿,有些困难的伸手支撑着自己握住她从被褥边缘微微探出来一点的指尖,感受着指腹上传来的冰凉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凉?”

      裴长卿在被陈萍萍握住的瞬间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她咬着下唇绷紧整个手臂试图想要把自己的手从对方的手掌中抽出去,但是却被陈萍萍牢牢的握在手掌中无法动弹,最后只能垮下肩膀任由他就这么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用另一只手把肚子上的镯子塞进枕头下,嗓音有些干涩:“没事儿,刚才不是都说了吗,过几天就好了。”

      陈萍萍看着裴长卿低垂着的眼帘和没有一丝血色的双唇张了张嘴,最后低下头一手拉着她的手一手撑着自己费力的挪到床边坐稳,随后一手试探性的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在感受到她没有产生任何反抗的情绪后才一点点的让小姑娘靠近自己。

      等他终于把裴长卿的额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后,陈萍萍这才斟酌着开口,声音温柔而充满了商量的情绪:“安安这几天还在问我,小姑娘说她想你了。我明天带她来见你好不好?”

      听着陈萍萍的话裴长卿无声的抓着自己的被褥把自己团进他怀里,接着用另一只手松松的环住陈萍萍的脖子,把整张脸都埋在了他的肩膀上,声音低哑的摇了摇头:“还是过段时间吧,我现在这个样子见小姑娘,你也不怕她哭的像只小猫。她看见我瞎了眼睛到时候又得着急了,算了。”

      “好,听你的。”

      裴长卿轻声应了一声,她动了动转头把自己的头搭在陈萍萍特意垫厚了的肩膀上,嘴唇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脖子带来一点转瞬即逝的温热:“哦对,我还没来得及问,阿甘在哪儿呢?好像好久都没看见它了。”

      “阿甘在监察院呢,我明天进宫的是后续把它带过来。”陈萍萍隔着被褥一下一下的轻拍着裴长卿的后背,感受着入手时嶙峋地骨干,声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和疼惜“长卿,仅仅几天不见,你瘦了太多了。对不起,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裴长卿听着陈萍萍的这句话就像是骤然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她迟缓的抬起头看向正搂着自己的陈萍萍,原本紧闭的双眼也随着她的动作缓缓睁开,那双空洞的眼眸中不知何时盈满了泪水。

      原本一直挂在她脸上的那张用来对所有人都温和有礼的面具随着那一滴滴落下来的泪水,终于露出了藏在面具后整整惊惶恐惧了数日的裴长卿自己。

      “一切都结束了。”陈萍萍根本不敢直视裴长卿那双空洞的眼睛,他看着对方那双通红的双眼轻柔的用指腹一遍一遍的擦拭着她眼中溢出的泪水,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都结束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

      最终还是没忍住重新把脸埋进陈萍萍的肩膀上,裴长卿收紧了自己搂着他脖子的手,用额头紧紧的抵在他的肩膀上,连身躯都微微颤抖起来。

      “……陈萍萍……”嗓音破碎沙哑,裴长卿用手指捏住陈萍萍肩膀上那一点薄薄的布料,反复这样她就能够从中获得无穷无尽的勇气一般。

      把自己的嘴唇印在裴长卿那一头刺眼的白发上,陈萍萍紧了紧自己搂着她的手,感受着湿热的空气打在自己鼻尖上的感觉,蠕动着双唇低声呢喃:“长卿,别怕,我一直都在你身后。你看看我,好不好?我不会在让你一个人离开我这么久了,对不起,对不起。”

      听着陈萍萍的呢喃裴长卿用搂着他脖子的那只手送到嘴边,张嘴死死的咬住食指的指骨,发出一声带着啜泣的呜咽声,不断的摇着头却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只是一时间泪流满面的呜咽着。

      “别咬自己。”强硬的把裴长卿的手从她嘴里抠出来,陈萍萍一手握着她的手用指腹搓着那两块深到发紫的牙印,接着抬手用自己的食指拨开她的双唇“要咬就咬我,别咬自己,好吗?”

      裴长卿重新闭上眼握住陈萍萍的手腕把对方的那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她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熟悉的檀香味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一团棉花牢牢的堵住了一般,什么都说不出来。

      陈萍萍松开自己握着裴长卿的那只手从怀里抽出手帕,用另一只手轻柔的托起她的脸,一点点的用手帕擦去对方脸上的泪水,感受着指腹上传来的湿润,开口时的嗓音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长卿,我还在。”

      裴长卿就这么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怔怔地看着陈萍萍的方向,她低头准确的抓住对方握着手帕的那只手,接着转头扬起脸快速的用另一只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长叹了一声:“……我知道。”

      终于在这个时候裴长卿卸下了自己一连几日都挂在脸上,甚至连自己都产生了一种错觉的淡漠和漠不关心。

      刚刚擦干的泪水又喷涌而出,裴长卿一手死死的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神色痛苦而又像是在祈求谁能够在这个时候救赎她一样,摇着头哭的声嘶力竭:“可是我有能力,我明明,明明可以救她……不让她去……可是为什么……”

      哭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裴长卿浑身颤抖着抬手用手掌不断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随即就被陈萍萍死死的搂紧。

      拿下裴长卿锤脑袋的手攥住,陈萍萍听着她的话一时间也不由得红了眼眶,他感受着自己的衣服被人死死的咬在嘴里张了张嘴,随后郑重的开口:“长卿,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想保护所有人,不管是我也好还是陛下也好,其实我们都处在你的保护范围里,我都知道。但是你要想,贵妃娘娘她把你当做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母亲想要保护好孩子,是天性,甚至是本能,她希望你能活下去。”

      所以当不得不有一个人必须要做出牺牲的时候,她选择了她自己。

      其实道理都明白只是自己一时间想不开,裴长卿低着头颤抖的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她重新抬起头把脸贴在陈萍萍的肩膀上,抓着对方和自己十指相扣的那只手,突然问了一个问题:“想听我之前的故事吗?”

      “好,你说,我听着。”

      “你应当已经知道了,我原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吗?”靠在陈萍萍怀里,裴长卿低头摆弄着对方的手指,一声轻微的叹息随着她的问话从唇齿间散开。

      陈萍萍听到裴长卿的这句问话时忍不住先是一愣,他习惯性的转头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随后收回视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嗯,我知道。”

      裴长卿随即便发出了一声淡淡的轻笑,她想了想后直起身从对方的怀里出来,让陈萍萍靠在床头坐稳,自己则是卷着被子依偎在他的肩膀上,这时候才轻声开口:“心肝儿,我曾经有个师兄,他叫江潮。”

      随着那个名字被吐出来的时候,陈萍萍环绕着裴长卿正轻拍着的手顿了顿,他低头看着垂落在自己胸前的那一缕白发,温柔地开口:“楼倚春江百尺高,烟中还未见归桡,几时期信似江潮。我倒是听范闲那年提起过这首诗,他是个很好的师兄,对吗?”

      “……他很好。”听着陈萍萍温柔的话语裴长卿张着嘴犹豫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低声而快速地说道“但是他是内奸,甚至在第一次任务当中,他想让我们四个人一起死,但是因为洛景明心急所以打乱了他的计划,导致我拿到了真正的情报。可是,他害死了我的两个队友,都是跟我一起刚进来的,一个天真无邪还没认识到世事艰难,被凌雪阁为国为民的信仰打动,被阁里的姐姐接来,还有一个是路上遇见的,只是说过几句话,见过一面,倒是不曾想成了队友。”

      陈萍萍听着裴长卿的话顿时呼吸一滞,紧接着温柔而又不容拒绝的紧了紧自己搂着裴长卿的手臂,又把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我初到凌雪阁第一个见到的就是他。那个时候我刚从一个小村里出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他带着我一点点了解凌雪阁,告诉我应该去见谁,去做什么。我一直都把他视作我最敬重的师兄,我没想到他会是内奸。若不是后来府主问我的那些话,恐怕我也反应不过来江潮师兄那段时间的异样。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还活着,我想去查档案调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那次的任务中有太多蹊跷的地方没有办法解释。但是府主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既然身入凌雪阁,就要明白‘死得其所者,往往无常’的道理。”

      说到这儿的时候裴长卿忍不住低声咳嗽着笑了起来,她摇了摇头叹息着抬手蹭去眼角划过的那一抹晶莹,捻着指腹继续说道:“可是这时间万事都有因果,哪儿来的那么轻巧的无常。那个时候我虽然有疑惑,但是因为身份的问题不曾了解更多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后来事实真正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曾经我以为的同门情谊,都是一场笑话。”

      陈萍萍安静的听着裴长卿的叙述,他的眼前仿佛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姑娘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在门派中不断的学习,甚至是不断的失去,到最后成长为一个强大而坚韧的人,独自一人面对着他所不知道的那些风风雨雨。

      目光中带着浓浓的眷恋,陈萍萍一下一下的拍哄着裴长卿的后背,他的目光中隐隐夹在了一丝奇怪的欣慰和笑意。

      他的小姑娘终于不像最开始那样只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埋在心底一个人默默消化,而是会委委屈屈的抱着他告诉他那些充满了喜怒哀乐的过往,平日里受的委屈。

      “柳暗忽逢花明,幽窗凄清烛火明,清秋残月离人语……”

      嘴里突然哼起了一首陈萍萍从未听过地小调,裴长卿平复了一番自己的情绪,微微扬起头扯了扯嘴角,声音嘶哑还带着浓重的鼻音:“这是江师兄曾经唱过的,我不知为何一直都记到现在。从这个计划开始到现在,我失去太多的东西了,我真的怕有一天你也会先一步离我而去。”

      歪着头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裴长卿的脸颊,陈萍萍刻意压低了声音,同时又用自己的身体来温暖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裴长卿,温柔而坚定地哄道:“长卿,你摸摸看,你的心肝儿还在这儿呢。”

      说着陈萍萍就去引导裴长卿的手来触碰自己的脸,他握着她颤抖的手一点一点的从额头一直摸到下巴,这才又亲了亲对方的额头,低声哄道:“长卿不哭,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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