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了不起的杰森·陶德

　　大抵是触发了什么反射性的精神机制，冬兵的目光散漫，完全没有焦距，他绷紧身体，恐惧且顺从地僵硬着，低声快速地恳求：“别把我关进机器……太冷了，到处都是冰……我不想忘记他……”
　　“嘿，安静点，冷静下来，冬仔，”杰森抬手按住对方的肩膀，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害：“嘘——没人会把你关起来，别怕，这里很安全。”
　　“……任务没有完成，”男人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似的，在语无伦次的恳求得不到回应之后，他慢慢站直身体，沉默片刻，他用绝望而冷硬的语气平铺直叙地报告：“我会接受惩罚，长官。”
　　啊哦……草他妈的九头蛇。
　　杰森打心底生出一种平白踹了路边无辜可怜大狗一脚的深沉罪恶感，看着像根木桩一样再无反应的冬兵，他顿了顿，小心地以一种不会让对方觉得冒犯的力道握住冬兵那只人类的手臂，试探性地把人往外牵引，他用掺杂了自己十二万分的耐心以至于显得有点恶心巴拉的语气温柔地说：“好了，冬仔，看着我，你认得我的是不？我不是那些混蛋，你看，不会有任何惩罚——你想尝试一下外星苹果派和花草茶吗？我觉得那些东西的味道还挺不错的。”
　　而冬兵充耳不闻，温顺又僵硬地服从着他所有的动作。
　　孤独堡垒的AI先生显然是个从各种方面来讲都十分贴心的老绅士，在杰森安抚冬兵的时候，小机器人们悄无声息地飞了出去，等到两人走进休息室的时候，一盘热腾腾的苹果派和一壶热茶已经在茶几上等候着了。
　　氪星休息室的审美十分具有美国中部的农家气息，宽大的浅色沙发是克拉克自己砍树拼接框架做出来的，铺着足以让地球上所有人心甘情愿地陷进去不出来的厚厚亚麻色软垫，看起来分外温馨；苹果派闻起来香极了，杰森认出它的形状是玛莎常用的花型模具；而那个可爱的白瓷黄花宽肚茶壶外面还穿着一件圣诞风格的喜庆毛线外套——显然，同样出自玛莎之手。
　　九头蛇的洗脑室拷问间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接地气的居家配色，被杰森按在沙发上之后，冬兵的目光呆滞地落在那个圆滚滚的茶壶上，过了许久，他无光的双眼中才出现了一丝迟疑的神采。
　　杰森盯着他，耐心地等着，直到冬兵的精神肉眼可见地放松起来，他才倒了杯茶，递给对方。
　　冬兵愣愣地伸出左手，探到一半，他看到自己在灯光下反射着冷光的金属义肢，倏地便把胳膊缩了回去，抬头看了杰森一眼，冬兵才缓慢而犹豫地伸出血肉构成的右手。
　　在他动作的时候，杰森一直没说话，直到冬兵张开手掌，他才轻轻地把茶杯放在对方的掌心上。
　　冬兵看着那个画着简笔小树苗的黄色马克杯，小声说：“……热的。”
　　在花草茶蒸腾的芬芳雾气中，他的脸上换成了一幅迷茫和若有所思对半开的表情，看起来完全沉浸入了某种回忆里。
　　——警报解除。
　　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杰森端起杯子抿了一嘴，小小地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恶——还是甜的。”
　　“甜味有助于恢复好心情，孩子。”乔在一边投射出自己的身影，得意地说：“这是小乔最喜欢的甜度。”
　　“老祖父对孙子深沉的爱哈？乔，还没有超能力的氪星小鬼也是会长地球蛀牙的。”杰森嘀咕着再次试着尝了一口，勉强接受了这个甜度：“医疗舱的事，抱歉，乔，我会跟……超人解释的。”
　　乔眨了眨眼，非常善解人意地说：“噢，别把那个放在心上，就算在氪星，孩子弄坏玩具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况那台医疗舱的损坏不是不可逆的。”
　　以乔的AI年龄来说，他也足够当杰森的长辈了，更何况他的智能蓝本是克拉克的父亲，这足以使他用慈爱的心态来看待超人所有的朋友以及他们的衍生关系者，这样来自长辈全然的宽容放纵或者说是宠溺，对杰森来说有些陌生，他享受这个，却也对这样的善意感到别扭：“我可不是小乔那样的小鬼头。”
　　乔笑而不语，看着窘迫的杰森，他贴心地转移了话题：“虽然医疗舱坏了，但你的这位……朋友的体检报告却及时上传了，他的身体上有很多暗伤，但总体来说没什么大问题，主要的麻烦是那条义肢——它内部的精密程度领先地球当前的普遍科技至少二十年，人造的神经末端自脊椎延伸到指尖，他整个上半身的内部都经过改造，换掉了六根肋骨来平衡重量。那条手臂经受过一些成分不明的东西的腐蚀，全部内部插件都失灵了，需要大量的检修维护，工程机器人已经扫描出了图纸，开始构筑追溯它的原型机制，但没有原型图纸作为参考，复构工作会很棘手。”
　　杰森听得一脸懵逼，但好歹他总结出来一个重点：“也就是说他那条手臂除了基本能动之外完全是个摆设，而且修起来又贵又难？”
　　“目前来说，就是如此，我会先把失效插件全部取出来，尝试复刻破解它们的核心代码，这项工作需要一段时间。”AI点了点头：“另外一个重点是大脑部位，他的海马体和额叶都有多次手术过的痕迹。”
　　“很严重？”
　　“间歇性失忆，记忆和认知混乱，反复洗脑后的常见应激反应，”乔凭空划出几个屏幕，上面飘过一大堆杰森看不懂的氪星文字：“正义联盟有专门应对这个的创伤后康复训练计划，而那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领域——比如那位魔术师小姐，也为联盟做过相应的魔法系对策。”
　　“哦……小扎，当然，”杰森把下半张脸埋在马克杯里，含糊地咕哝：“她当然能够解决冬仔的问题，可是我现在还不太想见更多过去认识的人。”
　　“选择权在你，孩子，”乔收起所有的虚拟面板，一个小机器人飞了过来，沙沙地吐出几张英文的纸质表格：“这是所有的体检资料，我有理由相信以这位先生目前的精神状况无法做出合适的决断，而你向来细心。”
　　“哇哦，我以为能在你这里得到这个评价的只有老蝙蝠。”
　　“你们一脉相承。”
　　杰森顿了一下，拿起健康报告看了起来。
　　乔笑着摇了摇头，贴心地消失了。
　　冬兵很快便清醒了过来，在神志回笼之后，他显得有些局促，一直不敢看杰森的眼睛，而杰森假装没注意到这点。
　　不，他才不要去问冬兵九头蛇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实验，这家伙现在承受不起更多的精神刺激，而杰森也不是很需要了解冬兵的过去，他只要知道对方不再想要回到九头蛇去，这就够了。
　　说实话，他的计划还挺缺人手的，尤其是冬兵这种实力强横的孤狼，简直多多益善。
　　——至于被发现后有可能来自九头蛇的报复？
　　杰森根本不带怕的，自大点地说，他现在也是身后站着整个圣山势力的人了，九头蛇的触手只要敢伸到中东这么远的地方做些什么，不用他，波斯湾的那些老牌势力自然会先把它们剁了。
　　那台医疗舱在光荣牺牲之前甚至还起了点治疗作用，虽然冬兵还是想不起来任何关于自己的事，但杰森发现他的逻辑变得更清晰了一些，自我辨识能力也有了点进步——但这并不能抵消掉长年被“驯化”所带来的深入骨髓的条件反射，当杰森拿着那份健康检查询问冬兵的时候，他没有表示出任何主观上的意见或者建议——或者说，在潜意识里，他早已经习惯了任人摆布。
　　这让杰森有点不高兴：“我不是你的保姆或监护人，冬仔，万一我像九头蛇那样拿你做实验你也同意？”
　　“在那个印度宫殿里，你没有杀我，之后在中东，你在帮我，”冬兵眨眨眼，平铺直叙地说：“你不是九头蛇，甚至不是圣殿骑士——我的记忆可能十分混乱，但在从那一池水中醒来之后，我的一部分已经回来了，我有足够的分辨能力。”
　　几乎把他溺毙的苏生之水不只是修复了他的外伤，冬兵能够感到，那些属于他从前的部分在悄然苏醒，医疗舱的刺激是一剂催化剂——但那些已经离开他太久了，还远远不够他彻底清醒过来。
　　“是啊，你说话倒是越来越流畅了，还逻辑分明——所以因此你判定我是个好人？冬仔，但我确实不是会做白工的滥好人。”杰森翘起二郎腿，交叉双臂摆出一副谈判的架势：“你现在无处可去并且顶着九头蛇的通缉，把你带出圣山的地盘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但你还在帮我治疗。”冬兵向下撇着嘴角，露出一副不爽猫的表情：“你——”
　　“我的基地怎么样？”突然，杰森打断了他的话，抛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之前我们去的那个。”
　　“非常——”冬兵在寻找着一个合适的词汇，最终他给出了一个谨慎的回答：“不错，安保上有漏洞，但都是不影响大局的小问题，那个用武.士刀的佣兵把那里经营得很好。”
　　“是啊，就一个刚刚拉扯起来的地方来说确实够好了，”杰森把手肘放在膝盖上，撑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看着冬兵：“想报答我吗？冬仔，你有兴趣当教官不？”
　　冬兵懵了一下：“教……官？”
　　“你瞧，我有一份刚刚起步的事业，和一个并不是很尽心尽力、随时可能会背叛的糟心雇员，这个雇员还掌控着我所有的人事调动，”杰森诚恳地说：“我不确定我现在付出的利益能否让他一直这么……‘忠心’，所以我需要更多属于自己的人手和后路。”
　　眨了眨眼，冬兵平铺直叙地指出重点，戳破杰森的真实意图：“你想踢了他。”
　　“是的。”杰森立刻承认了：“我从来就没信过他。”
　　冬兵静默了片刻，沉声开口：“但我也不值得你信任，我不知道……他们在我的脑子里还做过什么手脚，我有很大的失控风险。”
　　对这句话，杰森瞪大了眼睛，他理直气壮却又非常自然地反驳对方：“你在说什么傻话呢，冬仔，我压根就没信过你——你是不是忘了在今天之前咱俩还是相互插刀子的关系？”
　　杰森压根就没想过向冬兵托付信任，他只是想放一个实力强大到能够跟丧钟分庭抗礼的人在自己的基地里，在双方相互牵制之下，他就有更多的操作余地。
　　之前他让丧钟去找罗伊就是这个原因，但只有罗伊自己远不够单独对付丧钟，那意味着他需要分出大部分的精力和时间来和罗伊一起待在基地里，但现在，冬兵的出现却变成了一张王炸。
　　而冬兵？他是头独狼孤兽，没有人脉，举步维艰，想在九头蛇满世界的追捕下得到喘息之机甚至是找回从前的自己，就眼下来说，他只有杰森这一个选择。
　　想到这茬，杰森就忍不住想要再次感谢傻逼九头蛇和圣殿骑士，把这么个完美人选送到他面前。
　　“至于你的脑子问题——”杰森挥了挥手上的报告：“这不是正在解决中吗？”
　　“……你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而我似乎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了，”冬兵勾了勾嘴角，显然他并不习惯露出太多的笑容，也没有对杰森直白表述出的不信任感到任何不快——不如说，他觉得这样非常好：“我记得自己似乎训练过什么人……当个教官应该没问题。”
　　杰森满意地一拍巴掌：“很好，你的工资我会比照着那个独眼怪给，希望你能不遗余力地给他找茬。”
　　“……我会的。”冬兵干巴巴地说。
　　现在，他开始对那个被全方面针对的雇佣兵感到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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