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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皮艳鬼
“为什么不吃糖了。”他还记得这事情,板着脸发问。
昭昱咳了咳,咬着嘴巴,她嗓子疼得难受,见彭骞不走了,便不再开口说话。
“好呀,你不乖,我明天也不来了!”少年气得破了音,没想到这个呆木头还会耍心眼了。
昭昱啊了两下,示意少年上前观看。
彭骞刚一凑近,便闻到一股血腥气,他皱眉,仔细去看,便瞧见一口白牙,七八个都被蛀黑了。俊脸一黑,“让你少吃糖,牙都没了。”
他也没想想,这个糖是谁给小公主带的。
昭昱却像开了窍,她拉彭骞蹲下,在一块沙地上写字。
“嗓子疼。”彭骞万万没想到,昭昱还认字。他显然把这小公主当傻子看了,这两年在宫里,圣人没有给她安排启蒙,宫人更不会教她,这些字只能是进宫前学的。
没想到这小傻子话都不会说,字还写得......凑合。
他看着沙地上歪歪扭扭的字,颇有好心地这样想。
“阿爹说,糖不好吃,不能学。”
这几句话说的莫名其妙,糖不好吃,你天天也没少吃啊。
昭昱殷殷切切的看着彭骞,对方显然没懂她的意思,她有些挫败,又细细回想阿爹给她讲的故事,只不过有几个个字她不会写。
“一O红尘妃子O,无人知是OO来。”彭骞目瞪口呆,他瞧这稚嫩的笔迹忍不住笑出声来,却没想到自己是栽在这里。
果然他骄奢淫逸惯了,竟也觉得这些不值什么。安国公果然清贵正直,连他患了呆症的女儿,时隔两年还记得他的教导。
原是信口胡说,想要逗小公主稀奇的。区区一个橘子糖,几文钱一大把,有什么可劳民动财,他说她也信。
她要是不信,怎么会真的如了他的愿,去打折那宫人的手呢。
彭骞笑了笑,他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小公主说得对,下次我带便宜的糖给你可好。”
昭昱听了眼前一亮,她又觉得彭骞知错能改,实在是个好好玩伴,比之前风间那些家伙好多了,每每都要自己打得他们满地找牙才肯认错。
“那小公主,说好了,我给你带糖,你也要送礼物给我。”
昭昱眼珠子一转,便瞟向一旁的草丛,彭骞知道她在里面藏了不少东西,有些都坏了,被虫蚁咬过了,也被她宝贝似地藏着。
“不要那些,你开口说话。”
昭昱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有些畏缩,倒不是怕疼,只是她时常忍着疼,说出的话也只能蹦出一两个字。
彭骞也踌躇起来,她嗓子这得用药,但是他不敢背着母亲去给小公主找太医,这些宫人就更别说了,只能从外间想法子。
所幸母亲不是每日看着他的,他还记得来从公主府来的路上有药店,将这症状和大夫说了,先开些药也好。
昭昱摸了摸自己的嗓子,努力挤出一个字,“好。”
可惜她两年没说话,风间离这太远,语言并不相通,说了彭骞也不懂,他只当昭昱还不能开口,便回去兴致勃勃地谋划了。
他第一次瞒着母亲做事,胆战心惊的同时又觉得刺激无比,同时伴随着一种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呀。”少年拍着大腿,“我居然忘了,你是不是没学过官话。”
昭昱思索了片刻,官话她也是学过些的,只不过相比于从小到大的风间乡语,这些官话她只能听得懂,却忘了怎么发音。
“我教你,给糖的那种哦。”
小公主眼睛陡然一亮,自从牙齿坏了一大半,这漂亮的小哥哥鲜少给她吃糖,一直骗她吃一些黑红的药草丸子,从舌头一直苦到肚子里,还不准她喝水。
“来,你先从我名字喊起吧,我单名骞,家中排行老二,你唤我二哥如何。”
昭昱可不知辈分关系,她此时馋糖馋地紧,对彭骞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她注视着少年红润如玫瑰的双唇,跟着一张一合,“骞......二哥”
少年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他果然信守承诺,有时是橘子糖,有时是梅子糖。
最后一次,他眼角飞红,弯着一双猫眼,将一颗牛乳糖塞进了昭昱嘴里。
彭骞昨天折腾了半夜,中午才醒了过来,双目无神地盯着天青色的幔帐,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久到他几乎都忘了。
忘记这是一切的开始。
纵使是顶着游子意那张只是清秀的脸,再世洛神的风姿也没有一丝折损,他只穿着一件宽大白袍就推开了房门,拖拉着木屐,散着一头及腰的青丝,在风中站立,恍如玉树,清俊通脱。
有机灵的丫鬟急忙上前,离他还有三尺便停下,不敢再靠近,躬身道,“小侯爷,洗漱否?”
“可。”
彭骞若有似无地点头,纤长白皙的手浸在铜盆里,“长公主呢。”
“公主和白君在水榭。”
他也没换衣服,就这样散着头发,穿着木屐就过去了。穿过两个月洞,果然见水榭的亭子里,百骨悲和昭昱都在,亭子里的石桌上摆满了小吃,四五碟时新的干果,五六碟颜色形状可爱的点心,还有七八叠不同样式的果子糖,并着两三盆水果。
“醒了?”百骨笑地看着他,手里却在认真地拨开一个橘子。他心情很是不错,对彭骞的晚起也没有多加指责,以往碰上彭骞睡懒觉,他多半是忍不住掀被子的。
彭骞也没料到,这里除了昭昱和百骨悲还有别人在。
军师惊诧的目光毫不遮掩地落在小侯爷身上,他重惊之下只盯着小侯爷看了,还没有回过神来。身在宁州府,见过狂放的江湖人赤膊的也不在少数,都是些不忍直视的丑模样。可这个人,明明是不合礼的孟浪行为,却透出一股子率直任诞的气质来。
当真夺目,一时间,他都分不出是那日的长公主绝色还是此刻的少阁主俊逸,他怔怔地看着彭骞,失了神。
小侯爷向来恼怒这样的目光,他阴阳怪气道,“军师前几日还盯着呼延挪不开眼睛,怎么今日见我反而看呆了。”
军师脸色一白,继而红涨起来,他勉强分辩,“少阁主,这里还有女眷,衣冠不整实在有碍观瞻。”
“有碍观瞻?”彭骞似笑非笑地重复这几个字,他最讨厌这些嘴上仁义道德心里魑魅魍魉的书生,越发刻薄起来,“那你倒是别看啊。”
昭昱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状况,彭骞虽然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却没眼前的各样来得稀奇,她小心翼翼地捏住一颗五瓣梅花一样的面饼子,通身雪白晶莹,只有花心处点了朱红,她凑近鼻尖闻了闻,又香又甜,像是玫瑰花的味道。
“吃吧。”百骨悲深知彭骞向来厌恶别人痴迷他皮相的目光,有时候恶意一起,仗着自己的好皮相,勾地一伙人斗得血肉横飞,看着那些觊觎他的人两败俱伤,他才觉得气顺了一些。
百骨悲还记得昨夜温先生说过的话,知道小公主戒心重,便自己也吃了一个点心,表示没毒,还指着自己的脸,“我们昨天一同吃过饭的。”
他俊逸的脸凑近昭昱,露出一个僵硬地笑,“你之前还叫我三哥的。”
三哥?不是二哥么,她迷惑地把脑袋转向衣衫不整的彭骞,虽然这个画皮鬼有时好看,有时好好看,但她能认出来,画皮鬼和那个给她送了好久糖的小哥哥特别像。
和师父相同,这个人身上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虽然不能如同师父一样,让她一见面就极为信任,但是两顿饭吃下来,该是个好人吧,和小哥哥一样的好人。小公主看着眼前的糖果,只吃一点点,只吃他吃过的,应该没事吧。
彭骞戏耍军师的同时,还能注意到百骨悲和昭昱,当即不悦道,“郑三,把你脸挪开,离呼延那么近干嘛!”
军师此刻被彭骞一顿夹枪带棒的话打击,脸都黑了,“长公主身份尊贵,岂能让你等草莽冲撞。”
“她是身份尊贵,但如今我是她的外室,怎么也比你这个宁州府守备军中一个小小的军师祭酒来得尊贵吧。”小侯爷丝毫没有男性的自尊,一口一个外室,一副引以为荣的模样。
军师见过许多江湖人,都是愚蠢且狂妄的,他们对待朝廷的态度只有一个,官是鱼肉百姓的狗官,皇帝是忠奸不分的狗皇帝,长公主是嚣张跋扈的狗皇帝的女儿,是的,他们甚至分不清长公主和公主的区别。
在这样一堆江湖人中,居然出了一个这样的败类,让两边都不耻的。应该吧,江湖人对游子意少阁主这类人全都称呼为江湖败类,贪生拍死的狗腿子,而他们这边又是不耻这样愚蠢狂妄的草莽。
没想到格外的牙尖嘴利,军师深深吸了一口气,默念了元异的交代,咬着牙甩袖走了,连招呼都没打。
彭骞将人气走,盯着军师的背影,盘算着等昭昱好了,非抽军师一顿不可。
军师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到背后一股凉意泛起来,他狐疑地朝后看,看见彭骞倨傲的神情,眉头一皱,加快脚步走了。
小侯爷冷冷地哼了一声。
百骨悲才不理会彭骞,他好不容易哄地昭昱张嘴,看着她一口一个小点心,只觉得妹妹当真可爱,又从旁边的圆口大肚壶中倒了一碗酥酪来,细细地撒上碾碎的干果,递给昭昱,“尝尝。”
昭昱早就忘了自己之前想的,只吃一点一点。肚子已经撑地发涨,面对百骨悲给她递来的酥酪,还是一口一口拿木勺挖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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