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启示录

　　面无表情的徐少勋握着方向盘把在大道上驰骋的车辆驶进另一条公路，时间的流动像凝结在无声的低压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轻柔的声音刺穿了无言的沉默，“这个人是谁？”

　　徐少勋见对方的表情如常，正常得找不到一丝破绽，他顺着林学翘的目光往下一看，见她拿起了唯一一张没有万太太的照片。

　　照片中的背景是万太太一家居住的公寓，步出公寓大堂门口的男子被摄于照片上。

　　“万太太一家住的这座高级公寓，非住户出入时都得进行登记。据公寓的保安说，这个男人从万太太一家搬进去没多久就常常出现，一星期大概两到三次，而且每次都挑在万先生不在家的时候。”徐少勋瞧了瞧照片后边说着边把车子停泊在路边。

　　林学翘见车子停下，稍稍低头透过车窗便看到在手握的照片中出现的公寓就在小路的一边。

　　“你怀疑这个男人？”林学翘有点摸不清楚方向，一个男人的出入难道与住宅闹鬼有关系？

　　岂料徐少勋只是耸耸肩，道：“他只是个银行小职员，跟万太太是高中同学，充其量就只能当个外遇对象，没啥好怀疑的。”

　　“……”

　　“圆圈儿把他所有能找到的资料都找过来了，看到有甚么有用的吗？”徐少勋的目光落在公寓大堂门口的方向。

　　林学翘低头翻了翻文件，在看到其中一份纪录时停下了动作。

　　“这份是万太太所居住那一户的买卖纪录，这住宅单位是在二零零七年以胡经经贸公司的名义购入的，先后曾有三、不……包括万太太有四户曾经迁入居住，而且都是胡经经贸旗下的职员，可是……之前应该都没闹过类似的事件，不然公司也不会再让人迁入吧？”林学翘查看着单位的租住纪录时把心里的想法道出。

　　徐少勋点头，回道：“之前那三户确实都没遇过这种事，至少以我们所知的是这样。”

　　“那……”林学翘的话音一顿，盯着相中万太太的身影，疑惑地道：“难道闹鬼的原因是出现在万太太一家身上？”

　　徐少勋终于把专注点移开，转头朝林学翘抛出另一个问题：“这座开云中心是在甚么时候落成的？”

　　林学翘的视线从文件的末端往上移，在顶端终于看到相关的资料，回道：“二零零三年落成并入伙的……”话语一落，对上徐少勋的目光的林学翘一个激灵，抓住了重点反问：“为什么二零零三年至二零零七年这四年间都没有任何买卖纪录的？”

　　徐少勋答道：“开云中心是高档住宅小区，这类型的住宅在南都一向不缺买家。可是万太太所住的这一户有四年的空置纪录，又或是说我们暂时找不到相关的纪录。而在二零零六年，同层的其余三个住户都不约而同地先后选择把房卖掉。”

　　徐少勋一说完，林学翘便顺着他的话作出猜测：“所以这个住宅单位是发生过一些事，让同层的住户最后不得不搬走……会不会是………凶案？所以后来就闹鬼……不过这样的话为什么之前那几个住户又没有事？”

　　徐少勋没有对林学翘的猜测作出任何评价，只道：“最大的问题还是为什么胡经经贸会选择一间丢空的房舍作宿舍。圆圈儿翻查胡经经贸员工宿舍的纪录，发现其他由公司资助职员租住的楼房全都集中在另一个小区，根本不在开云中心的附近。而且如果这个住宅单位真发生过任何凶案，为甚么会完全没有任何纪录？”

　　徐少勋话峰一转，挑眉看向公寓的方向，对林学翘道：“你看看那边……”

　　林学翘随即抽离于文件堆中，望向不远处的公寓，便见万太太正推开玻璃门走出公寓大堂，身旁还跟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六、七岁，身穿校服、手抱着玩偶的小孩。只是小孩的举动与照片中所呈现的有所出入。

　　照片中的万太太与小孩动作十分亲密，万太太不是抱着小孩便是牵着小孩的手，但此时走出公寓的两人却十分疏离，即便万太太尝试上前牵起小孩的手，小孩却噘着嘴毫不犹豫地躲开。

　　徐少勋出言纠正，指出正确的位置道：“不单是万太太他们，看看那边。”

　　林学翘看向徐少勋指尖所指的方向，发现公寓右侧的路边停泊了一辆深蓝的私家车，离公寓大堂门口的位置并不远，只是因为人流大多都往左方而行，因此鲜有人留意车上人的一举一动。

　　只是如果有心人细心留意，便会发现车上的人正举起相机，靠着车窗把镜头瞄准万太太和她的小孩。

　　徐少勋他们停泊车辆的位置，正好把那人鬼祟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有人在跟踪万太太？”林学翘收回目光，对徐少勋道。

　　“看来不止是我们发现了那银行小职员不时上去拜访，连万先生都留意到了。”

　　林学翘皱着眉，眸色暗了暗，不可置信的道：“你的意思是、是万先生怀疑万太太有外遇，所以派人来跟踪她？”

　　“万太太在南都无亲无故，除了她的丈夫我还真想不到会有其他人在意她的举动。”徐少勋道。

　　妻子独个儿面对鬼神之事濒临崩溃，而丈夫却在怀疑妻子有外遇。

　　“上去看看吧。”徐少勋开口，说罢便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

　　林学翘把文件都塞回公文袋中，下车走到徐少勋的身旁后，疑问道：“我们不是要跟着万太太的吗？”

　　徐少勋朝那辆跟着万太太的脚步、正驶离的深蓝私家车看了一眼，道：“已经有人帮我们跟踪万太太，再跟的话就太突兀了。”

　　林学翘了然地点头，跟徐少勋走向公寓的大堂。

　　在脚步迈进大堂、迎来保安好奇的目光时，林学翘方才想起徐少勋在车上说过的话－

　　“这座高级公寓，非住户出入时都得进行登记”。

　　林学翘伸手拉了拉徐少勋的衣角，还未开口便见保安上前，他有礼地开口问道：“请问你们两位是去哪层楼的？”

　　徐少勋跟林学翘停下脚步，就在林学翘尚未想到对策时，徐少勋便已亮出了一张卡，向保安道：“十楼十室，有甚么问题吗？”

　　保安见徐少勋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而且又拿出了住户证件，原本怀疑的态度也弱了几分，他挂着笑点点头，偷偷留意着徐少勋把住户证件往大门旁的机器上放。

　　“嘟”的一声，大门机械式的自动解锁，保安赶紧上前为两人拉开大门，赔着笑朝徐少勋跟林学翘道歉：“抱歉，抱歉，咱之前没看过你们所以多问了几句，慢走慢走。”

　　徐少勋扬起了如沐春风的笑容，向保安摆手示意没关系，保安在小伙子那亲切的笑容下早就把心里的怀疑扫清光。

　　而保安自然没有意识到，在自己看不到的角度下，那位亲和力十足的人正挑眉朝林学翘扯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电梯门徐徐关上，林学翘便忍不住问徐少勋：“你怎么有这里的住户证的？”

　　“圆圈儿弄的……”徐少勋把证件放回裤兜里，一脸认真的感叹道：“圆圈儿真跟哆啦A梦没两样，简直要啥有啥。”

　　林学翘瞥见徐少勋那得意的笑容，小声的喃喃说出实话：“不是自己弄来的居然还一脸得意。”

　　电梯大门顶端的红光不停往右跃动，每一跃就代表往上一层去。

　　“嗯，你说啥？”徐少勋听不清楚林学翘轻声的吐糟，问道。

　　“……没有，我在感叹小轩真厉害，连这些都为我们准备好了。”

　　听到林学翘一面倒的赞美，徐少勋轻蹙着眉，一脸不敢相信的道：“难道你没看到刚才是谁反应快、演技好得骗倒了那秃头兄？咋只说圆圈儿？”

　　明明不断爬升的电梯里正沉着一股愈发浓厚的低压，然而被徐少勋这么一说，林学翘十分破坏气氛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想起了保安头上那稀薄得可怜的覆盖率，笑道：“甚么秃头兄啊。”

　　徐少勋一脸无奈，语带不满的道：“放错重点了吧你。”

　　林学翘脑内定住的仍是方才徐少勋一脸“你怎么只表扬袁轩”的表情，活像一个得不到奖赏而委屈得很的小学生，嘴角不禁噙着笑意，连带蔓延着恐惧的低压都霎时烟消云散。

　　顺利往上递升的电梯倏地一顿，红光照亮了“10”这个数字。

　　电梯门一拉开，涂上纯白油漆的阿拉拍数字“10”便映入林学翘的眼帘。

　　数字的苍白如潮涌般把好不容易聚拢一点的笑意再次活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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