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启示录

　　由于是工作天的关系，市内图书馆的人流寥寥，虽然冷清但清静中的平和反而更适合图书馆这个地方。

　　蓝天白云打在图书馆的玻璃墙面上，流云日光随着时间缓慢流动，日夜变幻的景象都落在这片玻璃幕上，成了水泥森林中难得的一片阳光。

　　林学翘抱着书本快步步出图书馆，还未来得及把书本塞进背包里，握于手中的手机便传来震动。

　　纯音乐播放了好一会后林学翘才接听了电话，一把手机放到耳边便传来徐少勋的声音，“你在哪？”

　　“我，我就在图书馆门外，你……啊你等一下……”林学翘说不到两句，双手便负荷不过来，一本书跌在地上。她正要俯身拾回书本，然后第二、三本书就随着她的动作而同告跌在地上。

　　林学翘蹲下来把书本拾起，耳边便传来清晰的声音，“你借这么多书拿得过来吗？”

　　林学翘一愣，她没把手机放在耳边却听到徐少勋的声音在面前响起，眼角顺着瞥到的纯黑球鞋往上看，果不其然看见徐少勋就在自己的面前。

　　“你怎么进来了，不是说好在外面等吗？”林学翘手里的动作一顿，见徐少勋也蹲下来替自己收拾，随即也回过神来卸下自己的背包，拉开背包的拉链然后把借来的书一一塞到自己的背包里。

　　“我见你这么久还没出来，以为你迷路了就过来看看呗，谁知道你手忙脚乱连书都掉了一地。”徐少勋扬起嘴角笑林学翘方才笨手笨脚的动作。

　　“……我想要赶过来所以还没把书放进包里就跑出来了啊。”林学翘站起来，拿起因载着六、七本书本、被书角撑得外形有点趣怪的背包，正要提上背包时，背包却被徐少勋一手拿过。

　　“……我来背就行了。”林学翘的手扯了扯右边的背包带，对徐少勋道。

　　徐少勋没接她这一句话，自顾自的把背包带往上提，背包带轻易从林学翘的手中溜走。徐少勋单肩背着双肩包，反问道：“你借这么多书真能看完吗？”

　　林学翘见状只好收回手，回道：“应该可以吧，毕竟功课要用上这些书的数据，所以一定得在交功课前看完。”

　　徐少勋一手插着裤兜，扭头望向林学翘，疑问道：“你功课这么多还逃课真没问题？”

　　林学翘想了想，点头回道：“应该是没甚么问题的，今天逃的课讲的课题不是重点。”

　　“学霸连逃课都能看准时机，佩服佩服。”徐少勋咧嘴笑道。

　　“可是我们为什么不一大清早就去万太太楼下等着，现在都差不多九点了。”想起逃课的原因，林学翘不禁问道，脚步跟着徐少勋在一辆亮黑的私家车前停下。

　　见徐少勋手中攥着的车匙与私家车相互感应，车门唰一声的解锁，林学翘愣了愣，问了一道明知故问的问题：“这车是你的吗？”

　　“我拿顾清言的，你在这边发甚么呆？快上车吧。”徐少勋倚在被他打开的车门门边，示意林学翘上车。

　　林学翘应了一声，上前登上副驾位置后徐少勋便关上车门，然后他才走到另一边登上座驾。

　　徐少勋瞥了一眼林学翘，边起动汽车边问道：“怎样？很惊讶我来开车接你？”

　　林学翘摇头，把安全带扣好后道：“没有，我只是很少看见你驾车而已。”

　　徐少勋望向后视镜看清后方路面的状况，他的手肘靠在车窗边，右手打着方向盘，看起来十分从容，“办案子还是有辆车方便点，你有驾照吗？”

　　林学翘又摇摇头。

　　微风拂进车里，徐少勋说出来的话就像微风拂至林学翘的耳间。

　　“有时间去考个驾照吧，不急。”

　　林学翘的双手攥着贴在腹前的安全带，点头应了一声。

　　徐少勋微微倾前，伸手按下正中的其中一个黑色细小按钮，如风的柔和奏乐便伴着和熙的阳光照亮着两人的空间。

　　动人的旋律绕进林学翘的心间，让她在恍惚间滋生一种他们正要前往的不是委托人的家，而是约会地点的错觉。

　　林学翘轻轻晃着头，定了定心神后把话题扭回到没得到响应的问题上，“我们现在去真的不会太迟吗？去到开云应该也差不多九点半了吧。”

　　徐少勋空出右手并从座位中间的缝隙中拿出一份牛皮公文袋，然后把它递给林学翘，示意她打开。

　　林学翘把公文袋接过，解开公文袋后从袋中拿出数份文件，林学翘往公文袋内看了看，发现还有几张照片后便一并把公文袋倒转把藏在袋内的照片给倒在腿上。

　　照片一暴露于光线之下，文件里的关键人物便被眼前人看得一清二楚。

　　妇人带着小孩出入公寓、妇人独个儿出入菜市场、妇人在幼儿园门外等候…….

　　“这些全都是万太太……”林学翘的手里还攥着照片，又把放在腿上的文件拿起翻了翻，发现全都是万太太这数天以来的行踪资料。

　　万太太的行踪被白纸黑字的仔细记录在案，甚至连出入地点的时间都巨细无遗地记在文件中。

　　“她基本上每天都准时在九点四十五分带孩子出门回学校，然后到菜市场一趟后回家，下午四时又出门接小孩回家，之后就一直待在家。”徐少勋在林学翘低头细看着资料时缓道。

　　林学翘抬头望向徐少勋的侧脸，问道：“你在接到案子后便马上着手查万太太的行踪吗？”

　　徐少勋语气温和，听起来就像是在跟林学翘闲话家常般悠闲，“咱们在接受委托后都会习惯在见委托人前先查看一下他们的背景、日常生活的踪迹。因为很多时候委托人都未必会跟我们说出事实的全部，又或是他们觉得不重要的日常细节有时候都能成为解决问题的关键。虽然咱们要解决捉拿的对象不是人，不过道理也是一样……只有明白事件的根底才能完全为委托人解决问题。”

　　徐少勋见林学翘像是认真听课的学生般明白地点了点头后又补了一句：“这些事前调查基本上都是圆圈儿在干的，别看他人傻头傻脑的，办这些事还挺靠谱。”

　　“小轩？”林学翘脸露愕然，她虽知道袁轩会为天师接案子，可袁轩毕竟也只是一个高中生，要在短时间内调查一个人，对一个人知根究底这般困难的事，她从没想过都是出自于袁轩的手中。

　　徐少勋从林学翘的表情中读懂了她的想法，回道：“圆圈儿的父母是天师，后来父母意外双亡，他就回来跟德叔一起住了。德叔不让他去办案子，结果这小子倒自己干起了调查的活来，居然做得还行。虽然毛都还未长齐，不过也算是半个经验老手了。”

　　徐少勋把袁轩的经历说得云淡风轻，当中所承受过的一切大概只有当事人才能够体会。

　　徐少勋瞟了一眼沉默着没有回话的林学翘，指尖轻敲着方向盘的动作不着痕迹的顿了顿。

　　“怎样？觉得他很可怜吗？”

　　林学翘的目光定在不远处正闪耀着绿光的交通灯，喃喃道：“没有，我只是……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父母双亡，这四个字单是说出来都让人觉得如此沉重，令人有种说不出的难受。然而林学翘转念一想，自己跟徐少勋的父母不也是这样吗？

　　思及此，林学翘的心便不自觉地慢慢坠落，淡淡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干我们这一行的下场通常也不会太好，能安享晚年的没几个，没甚么好可怜的。”

　　微风里带着莫名刺骨的凉意，彷佛连话语都变调了些许，显得有些凉薄。

　　这些道理谁不懂，然而当把心里所想全盘如实说出，又不免有种血淋淋的残忍。

　　林学翘心里一紧，手里的照片都被她攥出了一道显眼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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