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猎人]求存

　　夺门而出的小姑娘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没头苍蝇似得在街上奔跑，根本不管自己到底是朝着那个方向走的。
　　行人和车辆纷纷避开这个陷入崩溃的小姑娘。好心的路人试图拽住这个难过的小丫头，将她好好送回家，但都被她大力挥手推开。想追上去，保护好小孩的人不少，但大多说都追着跑一会就放弃了。无他，那孩子太能跑了，就没有能追上的。没有办法，只能打电话报警，聊表一下关心，寄希望于警察能照顾好她。
　　阿贝尔可没有那个闲心去管路人们的想法。
　　小姑娘专心于哭泣和逃跑，内心都被悲伤和绝望填满了。她现在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场，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
　　等到她在终于哭累了，抽抽搭搭的抬起脸时，天早就黑了。阿贝尔抹着哭得红肿的眼睛，茫然四顾，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
　　漆黑的小巷子里，只有一盏闪烁不停的老旧路灯，巷子的尽头是一堵墙，墙根底下堆满了垃圾，腐臭的脏水在地上流淌，吸引了大批的苍蝇在这儿狂欢。
　　阿贝尔捂紧了鼻子，嫌恶的扭过头，想离开这条死胡同。这时，她才发现，她来时的那条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一片漆黑，两边的路灯全是坏的，根本看不清方向。
　　阿贝尔有些害怕。大晚上的，陌生的环境，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10岁的小朋友的小脑袋瓜子里瞬间充满了各种妖魔鬼怪的传说，吓得她眼眶又红了。可她不敢哭了，有太多太多的童话故事告诉她，独自哭泣的小女孩是会被坏人找到，抓起来吃掉的！
　　小姑娘蜷缩在了唯一一盏明亮的路灯下，她捂紧了嘴，大气不敢出。
　　现在阿贝尔后悔了。自己不应该头脑一热就冲出家门的，更不应该随便乱跑到陌生的地方。
　　她蜷缩在路灯底下，将脑袋埋进手臂之间，在心底默默地开始背诵祷词，内心深处则不断祈求有人能来帮帮她。她甚至想好了，如果现在妈妈出现的话，她就先勉强和妈妈和好。
　　可是，妈妈没有来。
　　阿贝尔从害怕到别扭再到期待到生气，现在又回到了害怕。她觉得，妈妈不会再要她了，就像妈妈当年不要艾莎一样，妈妈也不打算要她了。眼泪再一次在小姑娘的眼眶里打转，随时都会沿着她的脸颊滑下。
　　这时，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响起。
　　小姑娘紧张的往后缩了缩，后背紧贴着路灯。她瞪大眼睛，看向黑暗的小巷，不知道她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
　　“可怜的小姑娘，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
　　一个沙哑的嗓音从黑暗中飘过来。
　　阿贝尔咽了咽唾沫，打定主意不出声音。刚刚说话的那个，肯定是个幽灵，只要她一开口就会吃了她！
　　“吱吱呀呀”的响声越来越近了，阿贝尔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小脸吓得煞白，下唇都被她咬破了。
　　“别害怕，迷路的小家伙，我带你离开这里。”
　　沙哑的嗓音带着点点笑意，一个坐着轮椅的西装男子出现在灯光下。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他的脸，沧桑的皱纹，精致的小胡子，这是一位体面的中年男子。
　　阿贝尔松了口气。虽然是陌生人，但只要不是幽灵就好。
　　阿贝尔放松了些，她轻声问着陌生人：“你是谁？”
　　“一个恰好路过的路人。我听到了你的抽泣。”男子笑笑，没有透露自己的名字。
　　阿贝尔疑惑的歪歪头：“我没有抽泣。”
　　男子笑着，驱动轮椅往前了些，“你在伤心，为什么你这么不开心？”那声音，沙哑却又温和好听。
　　阿贝尔低垂下眼帘，精致的长睫毛微微颤动，遮住了湖蓝色的大眼睛：“我没有哭。”
　　“当然，你是个勇敢坚强的小姑娘，当然没有哭。”男人移动到阿贝尔身边，大手抚上阿贝尔浅金色的小脑袋，接着说道：“但我听到了，你的心正在哭泣。”
　　阿贝尔惊奇的睁大双眼，遂又慌忙扭过头，不自觉的大声说道：“你在骗人！这世界上根本没有读心术！”
　　男子捋捋她的头发，带着笑意说道：“哦，这世界上可没有绝对的东西。你看，我就是个例外，我会读心术。而我的读心术告诉我，你的心正在哭泣。”那缓慢柔和的语调让阿贝尔放松下来。小姑娘红了脸，为自己刚刚的表现感到害臊。
　　“所以，可以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一个人在这里哭泣吗，好姑娘？”沙哑的嗓音有着独特的魅力，温柔又具有诱惑力。
　　阿贝尔垮下了肩膀。男子的问题让她再次想起了今天那个不愉快的下午。小姑娘将脑袋搁在膝盖上，双手环抱双腿，委屈的瘪瘪嘴：“妈妈是坏人。”
　　男子低声笑起来，包容的看着不懂事的孩子，他问：“好吧，妈妈是个坏人。不过，为什么你这么说？可以告诉我吗？”
　　阿贝尔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发泄对象。她噘着嘴，压抑着眼泪上涌的感觉，开始讲述她的悲伤。
　　“真的！妈妈最坏了。你知道吗，艾莎已经死了！她明明保证过的她会保护好艾莎，会好好照顾她！她说过的，只要我忘掉艾莎，再也不想起艾莎，艾莎就会没事……”说着说着，小姑娘又抽噎起来，“她，她明明保证过的，我真的真的，真的一次都没有想起来艾莎，我从没有想起艾莎！”
　　男子安静的倾听着小姑娘颠三倒四的话，却没有一点点不耐烦。他安抚性的拍着小孩的后背，沉默的听着小孩哭泣到喘不上气，一遍遍帮着小姑娘才干净满脸的眼泪。
　　“我，我就只有艾莎了，真的，我只有艾莎了！嗝，爸爸也死了，嗝，妈妈，妈妈非说爸爸是去了天堂，可我知道！嗝，爸爸就是死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天堂！嗝……”阿贝尔哭得直打嗝，脸上早就被眼泪糊成了小花猫。
　　阿贝尔咬着嘴唇，努力压抑着打嗝的冲动。
　　男子趁着小姑娘哭累了，将她从地上捞起来，抱到自己腿上，大手轻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
　　阿贝尔趴在男子怀里抽噎了一阵子，继续对着大型树洞倒苦水。
　　“……艾莎真的可爱的。金色的头发，淡蓝色的眼睛，她小时候就像一个洋娃娃，又安静又乖。妈妈喜欢艾莎多一点，总是抱着艾莎，去哪里都会带着艾莎，一刻钟都不离手。不过我才不嫉妒呢，爸爸更疼我一点，会带我到处玩。艾莎太小了，爸爸不太会带小孩子。我可喜欢艾莎了，她又漂亮又乖，我能给她换各种好看的衣服，把她和娃娃们放在一起过家家。艾莎最喜欢的是我，每次我抱她她都会咯咯地笑。”
　　“后来，妈妈跟爸爸吵架啦，吵得天翻地覆的，我躲在门外抱着艾莎都不敢往屋里看。艾莎太小了，被吓哭了。那时候怎么能哭呢？应该乖乖的藏起来才对的。艾莎的哭声被爸爸发现了。爸爸特别特别生气，劈手夺过艾莎仍在地上，拽着我的手就往外走。我也吓坏啦，又不敢说话，就跟在爸爸后面走。结果爸爸没走几步就一头栽倒地上啦。周围的管家女仆立刻就拥了上来，将我挤开了。”
　　阿贝尔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抬头看向男子。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看见爸爸的眼睛变得好大好红，就那么愣愣的盯着我，可吓人了。过了两天，妈妈就跟我说，爸爸去了天堂。可我知道，爸爸就是死了，这世界上是没有天堂的。”
　　男人揉揉阿贝尔的头，安抚她有些消沉的情绪。
　　阿贝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垂下眼帘，继续讲述自己的故事。
　　“后来，城堡里就剩下我，艾莎，还有妈妈啦。妈妈喜欢艾莎多一点，总给艾莎各种各样的玩具洋娃娃，带着艾莎认上面的标识。我才不稀罕那些洋娃娃哩，反正艾莎都会拿来和我一起玩。我们两个玩的可好了，我最喜欢和她玩捉迷藏，她耳朵特别灵，总能找到我。”
　　说道这里，阿贝尔抿抿嘴，有点伤感。
　　“嗯，忘记告诉你了，艾莎什么都看不见。妈妈说是爸爸摔的那一下造成的，可我总是很自责，你看，如果当时我好好抱紧了艾莎，不久没关系了吗？所以我就总想着，这是我的错，我得帮帮艾莎，我要给艾莎找一双眼睛，让她也能看看这个世界。”
　　阿贝尔情绪低落下去，沮丧的自责道：“当时我就不应该那么傻的，我不应该帮着艾莎找眼睛的。那样的话，没准艾莎现在还活的好好的，虽然看不见，那也比死了好啊。都是我的错……”
　　眼看着小姑娘又要哭起来，男子赶快捧起阿贝尔的脸，低头认真的看着小孩，说道：“看着我，好孩子，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明白吗，我是认真的，不管之后发生了什么，那都不是你的错。”
　　阿贝尔愣愣的看着男子，似乎从那双沧桑眼睛中感受到认真和肯定。她羞怯的笑笑，接受了男子的宽慰，“谢谢你，叔叔。不过，我还是希望，如果当时我没有那么做就好了。”
　　“那时候，我真的太小了，还是个天真的相信童话故事和传说的小丫头。故事书里不是经常这么说吗？有了烦恼的人，诚心的祷告，认真的做好事，就会得到神明的眷顾，善良的神明会满足他的愿望的。爸爸也说过，月神是最善良慈悲的，最喜欢纯洁干净的女孩子，会保佑她们幸福快乐。我就开始特别认真的做好事，祷告。不过，可能是因为我做的不够好，也可能是因为妈妈重新请来的正义女神不喜欢小孩子，所以神明一直没回应我，艾莎的眼睛并没有好起来。”
　　“后来我就很着急。有一天，我做完祷告，感觉依旧没有什么希望恢复艾莎的眼睛。我抬起头，正好看到正义女神的双眼，那对蓝宝石灿灿生辉，非常漂亮。我忽然就明白了，原来神明不是没有帮助我们，是我太笨了！神明不需要双眼，但凡人需要，所以，借用一下女神的双眼，也是可以的吧？”
　　“所以，我就用女神的银剑，将那对蓝宝石眼睛撬了下来！”
　　“我跑去跟艾莎说：‘艾莎艾莎！姐姐终于帮你找到眼睛了！’艾莎也很高兴，她拥抱我，问眼睛在哪里，我把两枚宝石交给她。奇迹真的出现了！你相信我，艾莎真的将那两枚蓝宝石放到了眼前，然后宝石就不见了！艾莎也睁开眼睛了！她的眼睛变成了蓝宝石！”
　　“艾莎真的很高兴，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笑的那么开心，抱着她的洋娃娃们来来回回的看不够。”
　　“可是妈妈知道了。妈妈很生气，因为我损坏了银剑，还将神像的双眼给了妹妹。妈妈说，这是对神明的亵渎。艾莎因为获得了神明的眼睛，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妈妈说，艾莎必须离开家里，家里的所有人都必须忘记艾莎。”
　　“我哭着说我错了，求妈妈留下艾莎，可妈妈不肯原谅。妈妈跟我说，只要我能好好的忘掉艾莎，乖乖的听她的话，神明就找不到艾莎，不会朝着艾莎发火，艾莎就可以在别的地方好好的生活。”
　　“可是，艾莎还是死了。”
　　男子感慨的叹了一口气，将小女孩紧紧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你做的很好了，小姑娘，你很善良，很勇敢。相信你的妹妹一定非常开心有你这样一位好姐姐。不要埋怨你的母亲，她一定有她的难处，你也要学着体谅她。毕竟，没有一位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
　　说完，男子抱起阿贝尔，轻轻将她放到地上，笑着说道：“回去吧，到了这条大道，相信你很快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你的妈妈一定在担心你了。”
　　阿贝尔困惑的抬起头，才发现，男子已经摇着轮椅，一路将她送到了离家最近的那条大街上。
　　小女孩的脸上立刻洋溢起欢快的笑容。她转过身，淑女的行了个礼，眼睛亮亮的看着男子：“先生，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她顿了顿，有些羞赧的问道：“如果……如果以后我还有苦恼，可不可以还去找您？”
　　男子笑了笑，在轮椅上微微鞠躬：“不用担心，小公主。我是一位忠诚的夜之骑士，只要您有烦恼，我都会第一时间找到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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