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之风(GL)

　　黑中带棕的鲍伯头、眼角处浮现皱纹、脸上有些雀斑、披著布质斗篷、下身是长而窄的裙子——从以上的特徵看来，我肯定我没见过她。

　　但为何，她看著我的目光就像见到许久不见的人一样？

　　「你是不是虹蝶的女儿？是不是？」她著急地摇晃我的手臂，黑瞳带著某种情感直视我。

　　然而，我只能睁大眼睛，愕然地回视她，忽略她那种强烈的情感。

　　事实上，我对「彩攸」的认知极少。我成为「彩攸」的这段期间，没见过的人，不代表她不认识。她那十五年间发生过什么事，我全不知道，连她的父母的名字、样貌也一无所知。

　　虹蝶……这个名字的风格跟她有点像，偏向中式。说起来梅江村给我的感觉也是中国气息较重，那么虹蝶也是梅江村的村民吗？

　　但是我记得，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身在的那个屋子是彩攸和她妈妈的家。那里四周都没有其他人，也不邻近村落，是独立的存在。她们住的地方离梅江村这么远，该不是那里的人吧？

　　「雅静，冷静一点！」自称文叔的壮汉拉开她，像是由他代言般说：「小姑娘，你的妈妈叫作虹蝶吗？」

　　没想到这个光头的大叔比雅静更冷静，我还以为他是一股热血、不讲道理的类型呢。

　　然而不论是听来有多冷静的提问，也无法让我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我不知道……」

　　此话一出，雅静的眼睛就失去光芒，静下来，露出失望的神情。我也不自觉地感到抱歉，不敢直视她。

　　在我身边的红色缎带立即上前打个圆场：「小攸之前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所以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好了，我们出发吧！」

　　从某种意义来看，我也算是失忆了的彩攸——对「自己」一无所知。

　　我也是为了了解彩攸的事，才会接受这个任务，到梅江村的。赫兹老师大概会觉得我这个是寻找自己身世之旅吧。

　　这样的话，就把我的目標搞混了呢……虽然彩攸的身世我也十分在意就是，但最终目的还是打倒魔王。

　　不过，即使有了东安蔷这位「主角」，我也还未想到有什么方法能打倒魔王。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来看，不消说魔王动个指头就能杀掉我们吧。

　　在未有头绪时，就只能吸收更多知识，多到不同地方游走。这个世界有太多东西眼未曾见、耳未曾听了，包含著为了澪凛的心，我想认识这个世界。

　　任务可是一个很好的途径，让我们合法合理地到不同的城村，还能顺道赚钱。

　　「失忆……怎会这样……」雅静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跟著走。

　　失忆，也就是说虹蝶有著是彩攸的母亲的可能性，只是我不知道。

　　从概率上估计，隨便找一个女人、说出一个女性名字就是彩攸的母亲的机会微乎其微。反之，在路上抓住一个跟彩攸差不多年纪的人询问，成功的可能性同样低。

　　我觉得这种事她不会不明白。而且她只有向我问，而没有对我的队友作出同样的举动，就代表她掌握了什么理据，能指出彩攸是那人的女儿。

　　到底是什么呢？她认识彩攸吗？为什么她想找出虹蝶的女儿？

　　儘管心里不断產生疑问，想一探究竟，但雅静和文叔都只是我们的委託者，贸然问得更深入的话並不合礼，甚至会惹起他们的戒心也不定。

　　……就这样眼睁睁地看著线索溜走吗？

　　我们「四季之风」走在头，兄妹二人则在我们数个身位之后，一同步向雷格尔城的北边城门。

　　文叔与雅静交头接耳，声量小得我都听不清楚。但照刚才我们的对话猜测，他们的交谈內容应该围绕著彩攸，看来文叔也认识虹蝶。

　　澪凛和春香都担忧地看过来，可露可却是俏皮地向我打了个眼色，让我放心了一点——

　　这是一个「交给我吧」的讯號，看来可露可也察觉到我的疑虑，打算替我打探一下。照可露可与人相处的本领，跟他们混熟了之后再问此事，就没这么尷尬了。

　　才刚开始任务，就冒出疑似与彩攸有关的人，会不会太顺利了……

　　雅静和文叔都是梅江村村民，那么梅江村的人也知道虹蝶，以及她的女儿吗？

　　虹蝶是不是彩攸的母亲，或许能在梅江村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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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往梅江村的路上，经过了不少村庄。我们换过数次马车，直至马蹄印在崎嶇的山腰，不能再前进，就请车夫在那里把我们放下。

　　攀山涉水，踏上柔软而冰冷的路，满山都是雪。放眼看去，除了白茫茫一片外，就是被称作「君子」、「岁寒三友」的梅。

　　梅是耐寒的植物，没想到在这里会有这么多梅花，难怪那条村子叫作梅江村。

　　要是不跟著那两位村民，走在这雪路上很容易会迷失方向。

　　梅江村位於这个大陆的北方，气候寒冷，长年积雪，是个雪之村。梅江村距离雷格尔城甚远，是雷格尔学院接受委託的范围中最远的村子。光是来到这里，我们就已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上一次出远门，已经是与「指南针」合作的时候了。这次没有「指南针」，遇到魔族或兽人的机会大减，这路程我们只战斗过五次。

　　因著可露可和春香的战斗能力经过与「帝王」的一战后大大提升，战斗很顺利地胜过敌人，没有令委託者受伤。

　　……这么看来，发生这种事也有好处嘛。话说，原来我的指导都没有用啊……

　　我怀著些微气馁的嘆息，走在文叔和雅静后头。踏过只有稀少杂草的雪地，走过斜路，就见到有警卫站在梅江村的入口。

　　他们跟警卫打个照面后，安全踏入村子，我们的护送任务就完成了。

　　无惊无险又一任，真好！

　　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除了是进行任务，还有打探有关雪兔兽人的事。所以，我们没有急於离开，先到梅江村走走。

　　文叔和雅静跟我们道別后，便走了。可露可在路途上都很努力跟他们打好关係，然而他们对虹蝶和她的女儿只字不提，不再说这件事，令我们无法从他们身上获得情报。

　　带有沉实的黄色瓦顶一个接著一个，连成一串星斗。外墙红通通的屋子以灰柱子支撑，交错的横樑也令人產生一种广阔的观感。部份屋子的门和墙都画上青绿彩画，绘画的是一些花纹或是自然景色。

　　从打开了的窗窥视，屋里有朴素的木製家具。四张圆椅绕著正正方方的桌子，桌上摆上茶壶和陶瓷茶杯。

　　……感觉这里是另一个世界。传统的中式建筑风格与雷格尔城这种西方风格截然不同，让我有一种回到古代的错觉。西式风格是主流，而这种中式风格就显得別树一帜，非常有特色。

　　我们之中，就只有可露可这位作者没有感到惊讶和新奇，这也是她一手造成的吧。明明与其他村子和城镇的风格相差这么远，却还能融入这个世界，她的想法真特別。

　　说起来，在雷格尔学院的饭堂也有不同口味的餐点，以迎合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当中有中式小菜，虽然学生们大部份也会选择西、欧的，但也代表这个世界还有许多不同的民族特色吧。

　　就连名字也有中、西、日式之类的，不过澪凛和春香他们都没有发现，照样称呼我们的名字。她们大概没有不同风格的认知吧。

　　梅江村不大，一进来就见到市集在眼前。

　　摊贩推著简陋的木头车，找到合適的位置便停下，开始叫卖。卖的东西都是与日常生活有关的，没有奢侈品。

　　居住在终日积雪的北部，能获得的天然资源较少，科技、技术的发展程度较低，也较少商人会前往这里，自然是一个贫穷的地方，没什么人会买奢侈品。没有需求，就没有供应。

　　有生的食材，就有熟的食物。

　　熟食摊位混杂在市集之间，有的是粗糙的馒头，有的是香气扑鼻的肉包子，有的是洒上芝麻的烧饼，有的是热气逼人的煨番薯（烤地瓜）。全部食物看在肚子空空的我们眼中，都十分美味诱人。

　　嘴角快要流出唾液的可露可蓄势待发，只欠我们一个放手，这头狗就会衝去咬住食物不放。大家都肚饿了，要先医饱肚子。

　　「三个肉包子，一个馒头。」我收起拇指，竖起四指，向肉包子摊主道。

　　体格瘦小的大叔抬头看了我一眼，微微张开的口和放大了的瞳孔透露出惊恐，往笼子伸去的手止住了。

　　他直勾勾地望了我数秒，澪凛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她的声音令他惊醒过来，连忙抓起包子，说：「没、没什么，趁热吃。」

　　……我有什么奇怪吗？

　　接过肉包子，可露可急不及待地一口咬下，发出满足的讚嘆：「好好吃！」

　　看著她大快朵颐，春香也愉快地享用。绿眸子隨意地放眼看，瞄到前方有放著桌椅的食摊，便有兴趣地转过来说：「那里有豆腐花（豆腐脑），我们要不要试试？」

　　「嗯！吃，都吃！」可露可抢先一步跑到那边，替我们佔了一张方桌。

　　北部十分寒冷，能种植的农作物有限，主食应该是小麦和豆类。虽然春香的家乡在东部，也算是偏向中式，但是那边的主食是米饭，跟这里不同。本来文化就会隨著地理、环境和歷史而有所不同，这点差异还是正常的。

　　可露可向店小二下单后，我们也徐徐就座。

　　豆腐花的工序可是十分繁复的，我不会做，不知道合不合澪凛口味呢……

　　这家店很冷清，店主一下子就看见我们了。从我们坐下的一刻，他就盯著我们看了——正確来说，是我。那个眼神，跟包子小贩的大叔一样，十分惊讶。

　　直至店小二呼了他一声，他才动手打开木桶，以像铲子的铁片把豆腐花一片一片地勺到碗上。店小二隨即將豆腐花送上。

　　不只是那位大叔和这位伯伯，自从踏入梅江村，我就一直被人注视著。

　　每走一步，就会有奇异的目光投射到我身上；每过一个摊子，就听到有人议论纷纷。

　　这股无形的压力，令我们感到受到拘束，不自觉地在意起他们来。

　　难道梅江村甚少有人前来，所以都对我们感到好奇吗？但是这样的反应，並不是单纯的好奇，而是带点恐惧。

　　我悄悄地抬起眼，就跟一个年若四十的妇人对上眼。她慌张地撇开视线，然而她牵著的小女孩却是以天真又圆滚滚的眼睛看过来。

　　仔细地察看，觉得我们怪异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小孩子至青年则没有异样。

　　「……等会我们到旅馆放下行李后，你们三个就去打听一下消息，我在房间等候你们。」我低语交代接下来的行动。

　　不用想也知道我来打听的话没有好结果，只能把这些事交给她们了。

　　她们都感觉到这情况不寻常，吃过最后一口软滑的豆腐花后，我们就一起寻找旅馆。

　　彩攸真的是虹蝶的女儿吗？

　　以这种眼光看著村民的女儿，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就像看著怪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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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长和各位，相信你们已经知道她来了吧。」急促的说话打破了这份沉默。

　　「没错，这次召集大家就是为了商討此事。」沙哑的声线带著威望。

　　「为什么她会突然出现……」尖细的女声隱约表现出不安。

　　燃点微弱灯光的村长住处，有四位在梅江村最为有名望和权力的人围绕著方桌开会议。

　　这场会议召开得非常紧急和仓卒，令他们未能从惊慌中恢復过来。

　　「她是雷格尔学院的学生，受到雅静和阿文的委託才会来到这里……真是太大意了。」村长回答说。

　　「大意？不是刻意吗？雅静是虹蝶的好朋友，说不定一直在找她们呢。」女人挑起眉头，声音变得更为尖锐。

　　「……你的意思是雅静会作出对梅江村不利的事，想怪罪在她身上？」村长的语气加重，瞪向她。

　　「哼，我只是提出合理的怀疑，村长你不能偏心你的女儿。」

　　「你別作无谓的猜测！既然雅静回来时没有提起她，她可能不是那时的小孩啊！」

　　「我们哪有可能认错！那时候有见过她的村民都认定了，怎会大家都认错？」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討论的时候……」语气较为温和的男人劝架道：「等一下，她是怎样进到雷格尔学院的？难道她有什么能力让她混进去了吗？是不是操控了一些人……」

　　「什么？」胖子发出滑稽的声音，「那她的队友会听她的话也是这个原因？会这么可怕的技俩，兽人果然是恶的存在！」

　　「她现在是雷格尔学院的二年生……既然是雷格尔学院的人，就有著某种力量对吧，她可能很厉害……」语调平淡，却是忧心忡忡。

　　「她该不会想藉著这个委託，来到梅江村进行报復吧！糟糕了糟糕了……」

　　「你別危言耸听，现在什么先兆都没发生，不知道她有什么目的。」

　　「目的？不就是彩蝶她派孩子来报復吗？没想到她变成这样了。」

　　「难道要等有事发生了，才来挽救吗？我们要防范於未然！」

　　「没错，今天我见她左望望右望望，观察著什么的，说不定在计划怎样下手！」

　　「咳、咳，那我们要怎么办？」

　　「在她动手之前除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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