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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时知节官复原位,身子骨却是大不如从前了。
夜半,江边和带着他恢复后位的王后,欣然出宫,到了司寇府上。
一来为着拉拢,二来为着做给天下人看。
起义军已连下了两座城池,江敞心急如焚,却是无可奈何。
唐守清将微服而不私访的王上、王后,奉为上座。自己则是跪坐在席上陪同。
“相国这两日都未临朝,上了奏折请求告老还乡,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你们从前的这些门客,还是要跟着多劝劝。替寡人分忧。”江敞端起酒杯,朝他虚晃了一下。
“臣昨日去看过老师,相国并非不想为王上尽忠,实乃有心无力。发妻过世、牢狱之灾,对他打击颇深。”唐守清怎敢让君上敬酒,酒量不佳,也立即陪着饮了一盏。
“还请君上明察。”
“寡人知道,国丈对寡人失望。寡人这王位,时家人出了力,我却没感恩戴德。”江敞如今穷途末路,也肯折下高傲的头颅了。
“唐卿如何看寡人?是不是也觉寡人薄情无义,对你恩师过于苛责。”
“不,王上,老师从未这般想过,臣也从未有此想法。相国贪墨一案,臣原本为了避嫌,想着同僚去审,可太后密诏,让臣亲审,臣不敢推辞。臣原本想铁面无私、大义灭亲,对老师动刑,只还没到那步,老师便全招供了。臣怎会是非不分,怪王上贤明,只内疚作为门客,从前未规劝老师。只能尽绵薄之力,劝老师在狱中好好反省。”唐守清神色恭敬,口齿伶俐,秉明道:
“且恩师对王上也没有丝毫埋怨,只有感激之情。恩师在狱中写下了千字文忏悔录,回相府后每日粗茶淡饭,将小厮减半,还在果园亲自耕种。教导家人,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自己更不敢骄奢淫逸。”
江敞仔细回想了一下,相国手没那么干净,却也绝称不上是大贪。
单看相府那些孩子,各个艰苦朴素,从不以攀比为乐,均有自己的志向,便知相国的贪墨,不过是为了维系一大家子正常开销和运转罢了。
“国丈倒也不必如此小心谨慎,免得矫枉过正。若是真说起来,寡人也贪。灾民大量涌向王都,他们朝不保夕,也不耽误寡人声色犬马。”江敞有在思量,要不要为了挽回时家的支撑,下一道罪己诏。
不过想到那样太卑微,还是放弃了。
刻在骨子里的疑心撑不住半刻,便由着试探,幽幽开口:
“上回,时克然和周文泰,也是这般表忠心的。”
唐守清闻言大惊,原本还是跪坐的姿势,立即跪正了些,拱手道:
“王上明察,我与老师忠心无量,怎可与乱臣贼子相提并论。若王上不信,臣愿就此辞去官职。即便一介布衣,位卑依旧不敢忘忧国。且王上是大覃的主人,国库都是您江家的。王上取之有道,怎么能叫贪呢?王上能享乐、愿享乐,才是百姓福分,社稷之幸。”
唐守清心知肚明,江敞今日打着微服私访的由头,其实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司寇府呢。
明日便要打出一个王上礼贤下士、拉拢时党的旗号,立破君王与丞相不和传言,用以稳定人心。
江敞从前倒是没发现,身边的心腹各个巧言令色。不知几时,那些刚正不阿的纯臣,敢于死谏的言官,都一一消失不见了。
“我记着国丈以前是纯臣,是清流,怎么寡人上位,他就变得汲汲营营了?难不成,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他独自喝着闷酒,三杯两盏下肚,自斟自酌感叹道:
“也许相国的确刚正不阿,只是那份忠君爱国,不是为着寡人。从前周家出事时,他便丝毫不避嫌,还百般周旋。只是在我面前,就开始投机取巧了。”
江敞不知喝了多少,唐守清起初还陪着,而后见他精神逐渐涣散,不愿舍命陪君子,便放下了酒盅。
时玥筝始终在一旁袖手旁观,静静看着。
只觉可笑又讥讽。
他拿时家当什么,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爪牙与鹰犬吗。
江敞终于喝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省。
时玥筝拔出一根簪子,静默无声起身,缓缓贴了过去。
唐守清才转头吩咐完小厮去取解酒汤来,回过神来,险些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小姐!”
这一声,惊动了同行而来,守在外面的常服侍卫。
侍卫鱼贯而入,时玥筝已将簪子收好,重新插入发顶。
转头拨了两下流苏,吩咐道:“叫两个丫鬟过来,扶王上去休息,今夜不回宫了。”
她的杀意,一刻也没消散过。
唐守清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深思熟虑后,才觉着后怕。
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将事情挑明,在众人面前宣之于口,尤其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
哪怕证据确凿,他也要保护小姐。
擦了擦额上冷汗,在巨大的惊惶与不解中,舌头也开始打结:
“是,臣遵旨。夜色渐深,臣不敢留。既王后要求,臣荣幸之至,蓬荜生辉。臣早已收拾出干净的卧房,用最好的蜀锦与蚕丝被。只寒舍简陋,还望王上与王后,勿要嫌弃。”
“筝筝……”江敞大抵是意识到有人来搀扶自己,一把拉住身边要走的人。
口中溢出:“别离开我。”
“我不走,我先去卧房勘察,免了又不合你心意。”时玥筝将他的大掌,从自己手腕上扒开。
转身,毫不犹豫地站远了些。
路过唐守清身边时,吩咐道:“选两个美人送过去,最好是姐妹花,王上好这一口。他醉酒后,有立即行房的习惯。这一夜准得折腾,你巴结奉承的机会到了。好好把握,还怕不能加官晋爵吗?”
唐守清还真没想这么多,满眼都是小姐,给她夫君安排勾栏女子,还是当着她的面儿左右拥抱,她不会伤心吗。
不是在给她难堪吗。
不过小姐已然发话了,便没有拒绝的道理。
暗自思忖着,兴许王室夫妻,与寻常百姓不一样。
王后在有孕时,主动为王上安排美人,是古往今来惯例。既能证明自己贤德,也能趁机安插心腹。
就算难受,也是她的选择,他理应做她最忠勇的骑士,为她冲锋陷阵。
不过他觉着,更大可能是,王后根本不在乎。心底惦念着周将军。
他从前在相府任中庶子时,可是知晓王后对周将军,有多痴恋与着迷。
对于自己不在乎的人,更不在乎他睡在谁的枕侧。
“回王后,臣清心寡欲,府上从未畜养过歌舞伎。但王后有命,不敢不从,臣这就去请外援。在官场几载,浮浮沉沉,也有三两挚友。想必,他们会非常愿意为君上助兴。”唐守清说罢,便立即吩咐下去。
还准备手书一封,让小厮带着,好让知己同僚,知晓事情的真实性和严重性。
不过还是没多此一举,王上出行,即便不是人尽皆知,但重臣还是有这样的耳目和及时消息的。
“王后放心,务必给王上寻来身体健康、又会伺候男人的良家。”
“男人惯喜欢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有技巧的没有贞洁,生涩的会的花样就少。要找来既有技巧,又未被玷污过的,恐非易事。”不过这时玥筝就不关心了,她只在乎江敞不要缠着自己,别来烦她。
尤其每次他醉酒后的凌迟,更是让她想起来就恶心,胆战心惊。
她从前还以为男人醉酒后,步履不稳,可以轻而易举制服。
直到发觉男女体力悬殊,她连半推半就都做不到。
他假意纨绔的面具下,是君子六艺门门功课满分。他略通的武艺皮毛,都是她连三脚猫功夫也没有的人,不能敌的。
“王上醉了,是不是良家又有什么关系?他又看不到是否有落红。只要能将王上侍奉好,黯然销魂就是了。”时玥筝离开前,又交代了一句:
“对了,找那些有野心、想平步青云的。让她们求仁得仁。不要去为难那些小富即安、随遇而安的。人各有志,少造些孽吧,别让好事变坏事。”
江敞被两名侍卫架着手臂,搀扶起。
望外走时,还在对唐守清比划道:“唐卿,你这里好冷清,怎么一把岁数了,连个妻妾也没有。”
在他的记忆里,唐卿比自己小不了几岁,早过了加冠之年。
“唐卿,你不要被相国之事吓到。寡人上回让诏狱给他定了罪,也是为了堵天下幽幽之口。不是真恨毒了他。所以,你该娶妻娶妻,该生子生子。如果不然,如何体味世间这销魂蚀骨的滋味?”
“是。臣谢君上体恤。”唐守清拱手道。
“还是唐卿有什么隐情?”不然江敞这样的床笫高手,实在理解不了。
“回王上,臣出身寒门,早前在农家吃百家饭长大。便将终身大事耽搁了。”唐守清准备继续说,到处游学后拜在相国门下,一门心思想着学有所长,不负师恩,出人头地。
江敞可看不出他是什么天道酬勤,一直以为他天资聪颖。
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已不耐烦听了。
跟着侍卫离开,还在心心念念着他的筝筝。
唐守清也庆幸没说,此等时候,不能与老师疏远,却也不宜与老师走得太近。
以免有结党营私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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