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教师和异国少年

　　我没有再到医院看望弗雷，虽然我多么想去，可是我知道他的父亲是不会让我见他的，
　　我只能委托苏珊，求她代我去医院看一看.

　　在等待苏珊回复的那一天里，我坐立难安，寝食俱废，当苏珊终于来电话说弗雷已
　　经没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我才大大松了口气。

　　随后的日子里，我不断向苏珊打听弗雷的消息，而她也不负使命，每次都能告诉
　　我一些新的情况，从这些情况中，我知道弗雷在一天天康复，一天天好起来，我悬
　　着的心才算完全放下来。

　　"你知不知道，弗雷已经出院了，他父亲准备送他去英国。"有一天苏珊在电话中告
　　诉我。

　　"是吗?"我握着话筒，分不清是欣慰还是苦涩。

　　"听说下个月就起程了。"

　　"这么快，他的身体吃得消吗?"

　　"谁知道，听说他的继母已经怀孕了，他父亲想把他尽快安排好。"苏珊说。

　　原来如此，那女人为拔除眼中钉，已经急不可耐了。

　　"他自己一个人去吗?"我问。

　　苏珊犹豫了一下:"听说是和他女朋友。"

　　他女朋友?我愣了一上才想起来，是那个红衣比基尼女孩子，我几乎已经把她忘了。

　　"他---还好吗?"我问

　　"精神还不错，只是瘦了不少，你现在看见他，可能都认不出来了。"苏珊说。

　　我的心一阵疼痛。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老校长快不行了，大概也就在这几天了。"苏珊接着说。

　　"真的?"我非常吃惊。

　　"托尼昨天去看过他了，他已经连话都不能讲了。"苏珊悲哀地说。

　　"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恐怕不行，我本来也想去，可托尼说他的家属不希望有人打扰，想把他最后的时间
　　留给家人。"

　　"那么说我们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了?"

　　苏珊在电话那头唏嘘。

　　想不到我们的校长，那生龙活虎的校长，有一天也要离去.。

　　"你好好保重。"苏珊在那头说。

　　"你也一样。"

　　放下电话，我的心象凝了铅块，生命原来这样脆弱，这样无常。

　　一直多少天，我都心情沉重，为了即将离去的老校长，也为了即将远行的弗雷。

　　一个星期后，苏珊再次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老校长已经去世了。

　　老校长出殡那天，我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参加，因为我不愿意看见学校的那些同仁，
　　学生，对于我这样一个被开除的老师，和旧日的同事学生见面实在是太难堪的一件
　　事。

　　但是我不能不去为老校长送行，不能不向这个我深深尊敬的人告别。

　　我选在葬礼结束，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才一个人走进墓地。

　　站在新立的墓碑前，看着坟前新培的土，一股辛酸之情陡然涌上，曾几何时，他曾
　　经微笑地对我说，艾琳达，欢迎你!也曾经在我没有信心的时候坚定地对我说，你一
　　定能行，还曾经拍着我的肩兴奋地说，我为你骄傲!往事历历，如今昔人已逝，让人
　　徒剩下唏嘘。

　　生命是如此无常，如风中的落叶，瞬间落下，从此再无声无息。

　　我觉得酸苦，心里空前的难受，想到自己的际遇，更增伤感，不觉间流下了眼泪。

　　远处有汽车停下的声音。

　　我抬头看去，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墓地边上，车门打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从车
　　里走了下来。

　　虽然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但是我的心脏一下子停止了跳动，血液涌向头顶，那是弗
　　雷，不用仔细看，我都知道。

　　只要他在我方圆几里的地方出现，凭感觉我就能感觉出来。

　　他竟然也选在这个时候来了。

　　我低着头，感觉他的人影一步步向墓地走来。他的旁边还有一个高挑的女孩子，两
　　个人都穿着黑色衣服。

　　怎么办?现在躲已经来不及了，四面都是空阔的墓地，如果我要跑的话，他一眼就可
　　以看到。

　　我凝立不动，既然上天要让我们在这里相遇，我无所逃避。

　　他在离我五米的地方停下来。看得出来他有些惊异，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我。

　　他身旁的女孩子冷眼看着我。

　　还是她，还是那个女孩子，我在他宿舍看见过的女孩子，那个红衣比基尼女孩，只
　　是许久未见，她变得成熟了，更美了。

　　"你好。"我努力微笑着对弗雷说。

　　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走过来，站到我身边，凝视着老校长的墓。

　　"听说你要出国了。"我说

　　"嗯。"

　　"什么时候走?"

　　"就这几天。"

　　"要在英国呆多久?"

　　"不知道。"

　　我看着他的侧面，他明显瘦了，有点憔悴，只是帅气依然不减，因为穿着西装，他
　　看上去成熟了，也有点陌生。

　　这陌生的弗雷让我无所适从，几个月不见，他身上多了些我不熟悉的东西，说不上
　　是什么，只是感觉我和他之间明显有了距离。

　　"你身体还好吧?"

　　"还行。"

　　"在英国的学校选好了吗?"

　　"嗯。"

　　那女孩子在旁边，忽闪着一对眸子，我忽然感觉脸上发烧，她也许什么都知道。

　　我祝他一路顺利，然后匆匆和他们告别，因为接下来，我不知道再说什么，这三人
　　相聚实在是太尴尬了，而且他又那么冷淡。

　　我沿着墓地的踊道向前走，心里很酸，弗雷已经变得和我象陌生人一样了，曾几何
　　时，我们是多么亲密。

　　可是这能怨谁呢，如果不是我的相负，现在我们已经在英国或者丹麦了。

　　坐进车里，我舍不得走，远远看着他，他的身影依然让我如痴如醉，只是他身边站
　　着另一个女孩。

　　他们是那么相配，俪影双双，一对璧人，我突然那么羡慕那女孩子，如果再年轻二
　　十岁，他应该是我的啊。

　　天意弄人，只能徒呼奈何，我感到无法言喻的惆怅。

　　开着车回家，听着卡伦卡蓬特的"昔日重来"，我忍不住泪湿双颊，三百六十五个日
　　日夜夜从身边走过，这个俊美的少年，这个曾经照亮我灰暗生命的少年，这个我曾
　　经倾心爱过又真心痛过的少年，从此走出了我的生活，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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