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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寻找向导
正说着,旅馆楼下传来一声清脆的口哨,犹如林间雀鸟的叫声。
杰米尔听后眼中飞快地掠过一道光芒,转头对我说:“这是鲁迪在招呼我们下去呢,正好,我也介绍你们认识。”
我点头表示同意,稍微收拾了一下,便随他和天扬来到楼下,刚走到楼梯口,就远远的看见一个身影斜倚在旅馆的外廊上。他皮肤黝黑,身材高大,年纪大约三十岁上下,眼中闪动着印第安人独有的坚毅光芒。
在他身后,是大片青翠茂盛的雨林植物,一派原始自然的气息,透过树叶的缝隙,可见蜿蜒的河水缓缓流过,发出哗哗的轻响,而我们所在的这家小旅馆就位于河岸边,尽管结构简陋,破旧不堪,却是视线范围内唯一超过两层的建筑。
“鲁迪,情况如何?”杰米尔第一个走上前,和他来了个习惯性的拥抱。
“不是太好。”鲁迪说,“我们来得太迟,明天开始就进入雨季了,这个时候进入亚马逊河深处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没人愿接这样的生意。”
杰米尔听后皱起了眉,望了望旅馆外的天空,确实阴沉沉的,像要随时下雨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凝重地望着鲁迪:“可是事情紧急,我们不可能等到雨季结束再出发!”
鲁迪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但即便是旱季,雨林里也十分危险,更何况是在河水泛滥的雨季!到处都是鳄鱼、锯齿鲑和大蟒蛇,随便遇上哪一种都可能要人性命!”
“那么,就再提高价钱,船夫也是生意人,只要价格合适,相信他们愿意冒这个风险。”天扬在旁说道。
鲁迪犹豫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倒是有一家开了价,可价格高得离谱,而且我看过他的船,破得就像从水里捞起来的沉船,连一块完整的木板都没有,路上没事倒还好,可是万一遇上什么事,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天扬听后敛起了面孔,陷入了矛盾的挣扎,并缓缓走到角落去抽烟,我望着他的背影,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挫败感。
没过多久,天色骤然阴沉下来,变得越来越暗,连最后一丝日光也被扑天盖地的乌云侵蚀,紧接着,一道响雷破空而下,整座雨林在一瞬间大雨倾盆。
连绵的雨线像网一样紧紧包围着破旧的小旅馆,无边的黑暗之中,它就像汪洋中的一叶孤船,仿佛随时有可能被黑暗吞没。我们四人坐在一楼空荡荡的餐厅里吃着晚餐,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比窗外黑压压的天空更让人感觉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天扬突然推开面前的餐盘,点燃一支烟,深吸了一口道:“我们没有时间了,明天必须得出发!”
这句话犹如一记响雷打破了餐厅内的沉静,在场的几位同伴,目光微妙地交错着。
“你下定决心了吗?”片刻过后,杰米尔的声音最先响起。
“是的!”天扬坚定地回答。
“那好,我支持你!”杰米尔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也支持你!”我跟着脱口而出。
鲁迪虽没说话,但眼神已经默认了大家的决定。
天扬的目光掠过每一个人的脸,最终在鲁迪的身上定住:“兄弟,一会儿等这阵雨过去,麻烦你再去那个船家那里,跟他谈妥价钱,无论多少我都接受,如果他的船实在破得不能用,就帮他找人连夜修补,总之无论如何,明天一定要发船!”
鲁迪点了点头:“就算这件事搞定了,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向导!”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在这里想要找名向导不难,但是知道 ‘雪兰’部落的具体位置,并亲自去过那里的只有一个人!他叫罗亚,据说曾在三年前因为一次意外误入那里,如果能找他带路,事情就等于成功了一半。否则亚马逊河道复杂,再赶上雨季泛滥,真想找到部落的准确位置,不知要费多少功夫。”
“那么,便去和他谈条件,我不会吝啬的!”天扬立刻回应道。
鲁迪叹了口气:“我下午就已经找过他了,但他一口就回绝了我,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天扬的态度依然坚定:“一次不成,就再试一次,待会我亲自去找他,他住在哪里?”
鲁迪看了一眼左腕上的手表,说:“这个时间,他肯定在格兰酒吧,沿着旅馆向东走,差不多十分钟的路程。”
“好,我这就去找他!”天扬说着,便披衣起身。
“我也去。”我跟着站起身。
天扬望了望窗外,又望了望我,脸上掠过一丝说不清的表情:“雨这么大,你还是留在旅馆里休息吧!”
“我不累!”我连忙道,“别忘了我的职业,让我好好和他谈一下,说不定他很快会改变主意的。”
天扬随即意识到这一点,也就没再反对,只是小心叮嘱了一句:“披上雨衣,小心着凉。”
半小时后,我们来到了鲁迪所说的那间酒吧。
外面是暴风骤雨,电闪雷鸣,酒吧内却像另一个世界,到处是灯红酒绿,霓虹闪耀。空气里弥漫着强烈的烟酒味,看不清面孔的女歌手在透明的玻璃舞台上边舞边唱,绛紫色的灯光透过玻璃打上来,使她的身影在变幻的灯影中若隐若现,仿佛亚马逊丛林里魅人的女妖。
我和天扬不动声色地走到吧台,向酒保点了两杯马蒂尼,然后试着向他打听:“您这里有位叫罗亚的常客吗?”
“罗亚?喏,他就在那边!”酒保指着吧台不远处的一张小桌子对我们说,“捧着一瓶朗姆酒的醉鬼就是他了。”
我们道了声谢,转身朝那张小桌走去,借着昏暗的灯光,远远的看见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手托着酒瓶,旁若无人地自斟自饮。等走到近前,仔细一看他的相貌,还发现他还有着黑头发、黄皮肤,轮廓也显得柔润温和,一副典型的东方面孔。
“您好!我们可以在这里坐下吗?”我尝试着用中文和他打招呼。
他先是一愣,随后抬起头,醉眼朦胧地扫了我一眼,含糊地说:“可以,你们也是中国人?”
我和天扬互视一眼,心中都不由地暗喜,异国遇同胞,原本就是个不可多得的契入点。
我们随即坐了下来,我笑着对他说:“是的,我们也是中国来的,需要请你喝一杯吗?”
“那就再来一瓶朗姆酒。”他也没有客气。
我立刻让侍者再上一瓶朗姆酒,然后直视着他的眼睛说:“其实,我是一位朋友介绍来的,有些事想请你帮忙。”
“我能帮你们什么忙?”他捧着满满的一瓶酒,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轻笑。
“听说你曾经去过雨林深处的‘雪兰’部落?”我顺势问。
他一听到这话,脸色立即大变,眼神也犹如撞鬼一般,激动地摆着手道:“我没有去过,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不要来问我!”
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没有放弃,接着说:“我知道你一定去过,拜托,请帮帮我们,这件事对我们而言非常重要!”
“你们为什么要去那里?”良久,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听我一句劝告,一辈子都不要接近那些,否则,你们一定会后悔的,就像我一样……”
“为什么,你曾经在那里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吗?”我紧接着追问。
“岂只是恐怖……”他声音发颤,又往喉中灌入一大口烈酒。
“我想,这段经历对你而言,一定是和梦魇一样,是萦绕在脑海深处最可怕的影像,却怎么也逃不掉,甩不开,对不对?”我不动声色地问。
他点了点头,目光涣散地望着我。
我轻轻一笑道:“也许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让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黑尚莲,是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的心理学硕士和职业催眠师,像你这样状况的病人我见过很多,请相信,只要你肯配合,我一定能帮你走出这段梦魇!”
“这是真的吗?”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当然是真的,但前提是,你必须把这段经历说出来。”我目光真诚地凝视着他。
“该从哪里说起呢……”他喃喃自语着,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三年前,我和同事来到这里,为了拍一系列关于雨林生态的记录片,那个时候,我对这片神秘的土地充满了好奇和向往,能够来到亚马逊,是我一生的愿望!”
“你们,是电视台的摄制组?”我对他的身份感到有些意外。
“是的,组里一共有十二人,我是助理摄影师,那会儿刚从大学毕业,天不怕地不怕,即便见到大蟒蛇或凯门鳄都十分兴奋!”说到这里,他死灰一般的眼睛里又透出了些许微光,“我们在入河口租了船,自西向东顺流拍摄,遇到特殊的生态环境或者动植物就会停船下来重点观察,短短几天就拍摄到不少珍贵画面,那时团队里气势高涨,每个人都很兴奋,谁都没有发现,一个巨大的陷井正在不知不觉向我们靠近……”
听到这里,我和天扬悄然对视了一眼,心都提了起来。
“那天晚上,我们在向导的带领下借宿在沿岸的一个印第安人部落,部落里的原住民热情地招待了我们,晚饭后,大家依照当地的习俗,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就在这时,一个印第安人来到我们身边,饶有兴致地向我们讲述当地古老的传说,我们对此也都很感兴趣,摄影师老王还将他讲的故事全都录了下来,准备日后带回国作为资料。”
“他给你们讲了什么故事呢?”我深入问道。
“其它几个故事我都记不得了,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向我们提到了黄金湖!”
“什么?”我和天扬异口同音地发出惊呼。
“他说,黄金湖里掩藏着印加古国最大最久远的宝藏,无论谁找到它,都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而雨林深处有个神秘的‘雪兰’部落,就知道通往黄金湖的路!我们的好奇心全被他勾引起来,倒不完全是为了湖中的宝藏,而是大家都知道,黄金湖自印加帝国覆灭后就在地球上消失了踪迹,数百年来人们不断地寻找它却一无所获,如果我们能把它重新找出来,拍成纪录片,那么无疑将造成全世界的轰动!这对从事电视工作的人而言,简直是比黄金更大的诱惑!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印第安人又问我们,你们想去寻找‘雪兰’和黄金湖吗?我知道雪兰部落的位置。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全都激动起来,纷纷表示愿意前往寻找!”
“你们真的在他的带领下找到了‘雪兰’部落?”听到这里,我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是的,大约用了一周的时间,我们穿过无数蜿蜒的河道,克服了无数的危险和困难,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那个部落,可是一登岸,所有的人就被抓了起来,摄影器材也被扔掷在地上,这时,只听那个印第安人走到部落酋长的面前,对他说,我又帮你送来了十二颗心脏,已经第五年了,究竟什么时候你能让我达成愿望?酋长淡淡地对他说,还有三年,我说过,只要为我们服务八年,我一定会给你相应的报酬!之后,我们被绑到了部落外的木柱上,那些柱子全都是暗褐色的,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周围还有很多木架,摆放着数不清的人骨,我们这才意识到上当了!可后悔却已经太迟了。”
“他们对你们做了什么?”天扬问。
“最先遭难的是副导演陈铭,他看起来最高大也最强壮,那些土著从四面八方包围向他,其中一个身披彩色羽毛,像是祭司模样的人,强行按住他的上身,然后操起短刀,硬生生剖开他的胸口,凄厉的惨叫声当场响起,但那些人却若无其事地注视着这血腥的一幕,祭司更是面无表情地将手伸进陈铭的胸口,将他的心脏活活掏了出来,然后捧向天空,献祭给神明……”
听到这里,我不由地僵住了,脑海中随即浮现出这一幕幕可怕的景象,更想起不久前在另一个时空的蒂卡尔,亲眼看到的人祭场面。
“我完全不知道他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更不知道那个印第安人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们,我们和他无冤无仇,却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了枉死鬼。副导演、导演、制片……全都一个个被挖出了心脏,看着他们在我面前哀嚎惨叫,血肉横飞的模样,我几乎快要崩溃了!”
“为什么你最终会没事呢?”天扬带着疑惑的神情问。
“轮到我的时候,天上突然下起了暴雨,大概是雨季来了。那些土著一看下雨,纷纷冲进部落,不知做什么去了,我被绑在木柱上,又饿又累又害怕,没过多久便失去了知觉,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只简易的竹筏上,正顺水向亚马逊河的下游飘去……”
说到这里,他又捧起酒瓶,咕嘟咕嘟灌下了半瓶。
“可是,我虽然活着回来,那些血淋淋的场景却始终跟着我,那些被挖去心脏的同伴,每晚都来找我,我没有一个晚上睡得安稳,更不敢回国,不敢面对昔日的同事和亲朋,我不知该如何向他们解释这一切!三年来,都只能靠酒精麻痹自己,这种感觉比死还难受,你们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我们当然明白,而你又是否明白,为什么自己侥幸捡回一条命,却一直活在恐惧的阴影之中呢?”
“我忘不了他们,忘不了那天的情景,实在太可怕了……”
我望着他近乎扭曲的脸,用尽量柔软的语气说:“可怕的景象只是表现,事实是,你虽然侥幸逃了出来,但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你的心仍然被拴在部落前的祭柱上,只要那个部落还存在一天,你心里的梦魇就不会结束,所以,你必须鼓起勇气,弄清这一切的真相,让你同事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这件事才能平息,你才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正是因为如此,我恳请你能带我们再去一次那个部落,我们会帮你弄清事情的真相!”
“什么,再去那里?除非我真的疯了!”
“请放心,有了你的这番经历,我们一定会做好充分的准备对付那里的人,不会让任何人陷入危险。”天扬以郑重的口吻承诺道。
我也跟着说:“更何况,我们如此迫切地寻找这个部落,也是为了救人,那个部落是找到黄金湖的唯一线索,而黄金湖里,有一件重要的东西,关系着千万人乃至整个世界的命运,如果我们找不到那件东西,那么不久的将来,还有更多的无辜者会像你的同伴一样,被人用最原始野蛮的手段剖出心脏,你希望看到这样的惨剧重演?”
“给……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想想。”
“好!我们的船会在明天下午三点出发,我们会在码头等你等到最后一刻!只要你能来,报酬方面不用担心,一定会让你们满意的,而且我们会全程保护你的人身安全,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天扬一字一句清如钟謦。
“好的,如果我决定去,明天会到码头找你们。”
“我相信你一定会来。”我望着他,轻轻笑了起来,“不要让自己变成恐惧的傀儡,也不要让自己永远沉浸在黑暗的阴影下,其实,只要往前迈出一步就是阳光,关键的这一步,在你自己,要知道命运永远掌握在自己手中!”
罗亚带着几分震动又有几分茫然的眼神注视着我,许久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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