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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相信他？别相信谁？

　　看见这行字的时候，林若怡第一反应是那位神头鬼脸的Z校长。他实在太可疑了。林若怡还记得他恐吓自己的样子，就在她提出第三个问题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林若怡确信自己清楚地看见了——不是什么妄想或幻觉——她看见Z校长死死盯着自己，尖锐的眼神就像要把她洞穿。那感觉尽管只有一瞬，但林若怡还是记住了这股诡异的视线，并把最终它投影到了梦里。

　　想起前一个梦，林若怡全身都在发抖。她不是没有做过噩梦，但从来没有哪个噩梦跟她昨晚做的那个一样真实。她一边害怕，一边忍不住一遍遍回忆梦的细节。

　　混沌的面庞、倒转的街道、诡秘的神龛……

　　还有Z校长尖锐的笑声……他说过的话……

　　“灵魂需要载体……合适的容器……”

　　林若怡使劲摇头，想把这些纷杂的念头从脑袋里甩出去。没有用。她越挣扎，那些破碎的画面就越是清楚地呈现在她眼前。她没法不去思考Z校长话里的含义。她努力不把他口中的“容器”当成自己。

　　饭桌上，林若怡跟辛卫讲起了这个恐怖的梦境，但没有告诉他纸条的事情。

　　辛卫看上去很是困顿。“你确定你梦到的是Z校长？”

　　“千真万确，”林若怡说，她毫无章法地切割着盘子里食物，把它们折磨得不成模样，“我从没见过像他那样特色鲜明的人，根本不可能认错。”

　　“嗯，或许吧。”辛卫支支吾吾地说，他低着头，好像世界上最有趣的玩意儿全集中在他小小的盘子里，“而他又说了那些话？‘灵魂’啊、‘容器’啊什么的……”

　　“废话。”林若怡语气蛮横，像是不满辛卫不以为意的态度，“我不是说了吗？他一开始声音很大，很乱，像是某种野兽的叫喊，我几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后来他声音变得很低——”

　　“他说：‘没关系，我最近就看到了一个很合适的容器，她跟你一模一样，你一定可以在她身上完成苏生’——”林若怡打了个寒颤，似乎回到了那个阴冷的房间，“我不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但就从梦里的表现，我怀疑那恐怕就是我。有人要用我做祭品，换某个人回来。”

　　“你也说了那只是梦。”辛卫小心地提醒。

　　“是啊，那只是梦，或许我不该把它当一回事。但这世界跟我认知中的世界完全不同，在它面前，我就是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婴儿。就连这个——”林若怡说，从盘子里叉起一片长得像全麦面包的东西，把它举了起来，“在我的认知里，这东西组织绵软，随便就能滑到喉咙里。”

　　“它当然可以。”辛卫说。

　　“我知道。”林若怡恹恹地说，“但在我们那儿，它不是液体——你明白这其中的区别吗？”

　　辛卫摇了摇头。“这和液体有什么关系？”他茫然道，“菌乳不就是这种吃法吗？”

　　“我活该在这里犯文艺病！”林若怡崩溃地说，“听好，我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没有魔法，没有你们口中的‘念力’，那里的建筑不会在片刻之内改变装潢，天生没有耳朵的人也不可能随便长出耳朵，再让它消失——我来自这样一个地方，懂吗？”

　　辛卫点点头。“我知道，你来自‘那边’。”

　　“对，我来自‘那边’，来自一个——用你们Z校长的说法——一个与这里完全相反的世界。”林若怡说，尽量使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尖锐，因为她现在真有点气急败坏了，“我举目四望，没有一处是我熟悉的。这里随便的一个人都可以对我下毒手，我随时可能丧生，或者沦为某场阴谋的祭品，就因为我没有任何自保能力，因为我根本什么都不了解，甚至连吃下嘴的是液体还是固体都不知道！你能明白这种感觉吗？”

　　长长的一段话，林若怡一气说完，像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仗。这些话在她心里憋了很久，突然宣泄出来，林若怡觉得胸腔里一下空了一块，忽然间不知如何是好。

　　林若怡趴在桌上低声啜泣。辛卫走过去，蹲在她旁边说：“你还是没有走出噩梦。”

　　“这就是一场噩梦。”林若怡哽咽着说。

　　“抱歉给你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但我们确实没有害你的心思，‘念力’也并不是让人肆意妄为的工具。”辛卫说，他绞尽脑汁地搜罗着体己的话，希望这样能让林若怡好受一些，“阴谋什么的我弄不明白，但就我在这生活的经验……呃……我感觉大家都还挺好心的？”

　　辛卫的话起了一点效果。作为回应，林若怡重重地擤了下鼻子。

　　“我绝对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辛卫忙不迭地找补，“我是说，莫名其妙地传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害怕是人之常情，但也不用把全世界都看成敌人，好像每个人都要伤害自己似的。尤其是你说Z校长，呃，他确实奇怪，但他其实是个相当尊重生命的人，不可能为了一个死人去伤害一个活人……还有‘容器’，念力哪有那么厉害啊，这种事我只在故事书里见过，是不是你编故事编得太入迷了，结果就困在故事里出不去了？你说过的，‘故事最后总得死个人’，可能那个人就是……”

　　这回连擤鼻子的动静都没有了，林若怡似乎打定了主意，趴在那儿假装成一个聋子。辛卫慌张极了，也顾不上其他，情急之下问林若怡：“或许……你愿意陪我去看看辛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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