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银河

　　“阁下，要塞外有一艘旗舰要求进入伊谢尔伦。”
　　“一艘？”鲁兹上将发出了带有疑惑的声音。“……经过确认了吗？”
　　“是的。经过确认，是巴夫巴洛沙号……”
　　当那个已成传说的名字传进耳朵时，鲁兹有一时还以为是听错了。他皱着眉下令显现要塞外的景象。
　　在闪现着薄弱星光的黑色穹幕中，红艳如火的巴夫巴洛沙，将其独特的身姿，以宁静却又傲人的形式展现着。
　　“接通首都的通信。”
　　口中下了即时的命令，等待的同时，鲁兹的视线凝固在那红色的舰体上。
　　回音很快便传了过来，出现在屏幕上的却是负有后方物资的统筹补给及后援部队的编组等事务之责的梅克林格上将。这位身上散发着艺术家气息的男子，首先行了一个端正的军礼。
　　回礼之后，鲁兹问起了后援部队编组的情况。
　　“……”短暂的沉默之后，梅克林格以肯定的口吻证实了旗舰‘巴夫巴洛沙’号的再度出航。之后，唇上留着胡须的艺术家提督带着一种难以明言的表情，要求鲁兹亲自迎接舰中的司令官。
　　屏幕上的身影消失时，鲁兹上将下了许可旗舰‘巴夫巴洛沙’号进入要塞的命令。
　　随后，他走下了指挥台。
　　***
　　“好可怕的人哪！”
　　杨在心中喃喃地说着。
　　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公爵的构想能力之雄大，计算之精密实在令人咋舌，一个凡人想做到其中任何一项都很困难，而这个金发的年轻人却同时具有这两方面高度的智慧。
　　莱因哈特会把麾下的提督们远远的支开，看似孤立了他自己的舰队，实则是想把同盟军诱入巨大的陷阱中，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但是莱因哈特本人也离开干达尔星域，这却在他的意料之外。原本是打算抓住莱因哈特麾下的提督们离开主力部队的时间空隙，在他们尚未回过头来围杀之前，来个速战速决以获得胜利。然而，莱因哈特竟然移动了主力部队。行动路线巧妙地呈现曲线路径，据电脑推算，当其速度与角度正好是提督们离开主力部队到最远的反转攻势所需时间的界限点的时候，莱因哈特本身就会朝巴拉特星系突进，直到能够用肉眼看到同盟首都海尼森为止。因此，为了防止把首都周边星域变成战场的情况发生，他必须要比当初计划还要早的与莱因哈特交战。而且在该时间，米达麦亚与罗严塔尔会比之前预定的更接近战场，也会更快回过头来围攻。
　　“……这下连五层的胜算都达不到了……”
　　黑发的年轻元帅苦恼地摸着他光洁的下巴。
　　“这真是一件不简单的事哪！没有人来替代我吗……”
　　当然，在只有一人存在的空间里是没有人回答的，而在扩大到银河系的空间里，同样没有人能作出肯定的回答。
　　***
　　巴尔•冯•奥贝斯坦一级上将在走到舰桥前的时候，无机质的目光首先在黑发的青年身上停留了短暂的时间。
　　年青的帝国元帅此时正坐在指挥席上凝视着头顶上映于荧幕中的星海，白皙的脸上洒满了星光雨，沉浸在一片波动的光影中，看来就像白瓷沉于水底一样。四周的人都小心翼翼地不弄出声，很自然地摄住气息埋首于各自的工作中。
　　黑发青年注意到了停在身上的目光。把视线由金发霸者的脸上移开，朝舰桥下伫立的单薄身影微笑点头。
　　站在舰桥上这段不算短的时间里，虽免不了腰酸背痛，但收获倒是不小。
　　至少林杨已知道这两鬓白发，肤色呈现不健康的青白之色的人，正是帝国军的总参谋长奥贝斯坦一级上将。不过，林杨对他感兴趣的地方不在他的军事地位。
　　来自黑发青年兴味盎然的窥探视线如此明显，奥贝斯坦自不会没有察觉。但他将视线焦点转移到了金发元帅的身上。
　　因为主君那苍冰色之眸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阁下，已经发现敌军主力……”
　　“……果然是这里……”
　　听着总参谋长的报告，莱因哈特喃喃自语着。
　　他闪烁着如剑芒般锐利的眼睛，凝视着战略图上名为‘巴米利恩’的星域。
　　注视着屏幕上不断变化的图案，一阵突来的感慨让莱因哈特稍微地分神。
　　如果，吉尔菲艾斯在这里，我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不讳言，在因得知吉尔菲艾斯尚在人世的强烈喜悦淡去之后，莱因哈特心中升起的是挚友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到自己身边的不快。
　　而这种类似抱怨的情绪来得并不是时候。
　　了解到这一点，莱因哈特将心神放回眼前。
　　“……吃不吃得下你眼前这块美味的‘千层派’呢？杨。”朝着敌人前来的方向，莱因哈特的嘴角划起轻弧。
　　***
　　“完全突破了！突破了！”
　　耳边响起了欢呼声，杨没有被这种欢乐感染，他看着在一瞬间变得空阔的前方。
　　“太薄了……”
　　他随后又做了补充：
　　“立刻就会有下一波敌阵来了。”
　　他的预测不到半个小时就实现了。看着由十二点钟方向出现的敌人，他不由咋舌看向在身旁的尤里安。
　　…………
　　“好象在剥千层派的皮一样……”
　　“根本没完没了了嘛！”
　　这样下去，就会深陷进帝国军的围阵中。尤其又是在这种情况下……
　　在突破帝国军的第九阵之后，杨威利召集幕僚们作出变更作战的指示。
　　***
　　同盟军停止前进了，不仅如此，还后退了有80万公里远，躲进了难以探察行踪的小行星群的阴影中。
　　在伊谢尔伦的指挥厅里，手里拿着由前线传来的战况，吉尔菲艾斯皱眉陷入思索中。
　　就有如是在等待着什么……
　　一瞬间，他抬头，瞪视着显示在屏幕上的最新战图。
　　“莱因哈特大人……”千万不要上当！
　　“阁下？”
　　发觉红发青年的震颤，同样看着星战图的鲁兹不解地回头。入眼的是红发青年紧抿的唇。
　　“鲁兹。”对于眼前这个自愿退让出指挥权的旧部，吉尔菲艾斯内心满是感激。
　　在对上那双闪烁着藤色光芒的眼睛时，他微微一笑。
　　相信莱因哈特大人吧……他，不会被小把戏所蒙蔽的。
　　更何况，一切都还只是他的猜想而已。
　　***
　　“阿尔顿林肯舰队，继续溃灭中！”
　　“布劳希契舰队也处于战线崩溃状态！”
　　负责报告的通讯员，声音即将失去控制似的颤抖着。
　　充满危机及恐惧的报告为旗舰伯伦希尔带来深海般的沉默。
　　“被耍了……”
　　喃喃自语的莱因哈特白皙秀丽的脸庞涌上一抹自嘲的阴影。
　　“元帅大人……”
　　微小但清晰的声音让他转头，他看见了黑发青年脸上担忧的表情。
　　自己的脸色在此刻大概怎么也算不上好看吧……
　　莱因哈特明白，崩溃的不单是手下的舰队，也不止是战线，还有他的不败神话及随之而来的权利和光荣。
　　如果没有这些，失去了这些……他还可以拿什么去面对吉尔菲艾斯？
　　如果吉尔菲艾斯知道我做的蠢事，会不会破口大骂我呢……
　　莱因哈特惊讶着自己在生死关头的冷静。他回头看着屏幕。
　　台阶下，修莱特少将以下了最佳决断的表情进言：“阁下，太空梭已经准备好，请您下决心逃脱……”
　　不过，他的主君明显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建言。
　　回望副官的莱因哈特，眼中泛着冷冷的光。
　　“别做越份的事，我从来没有学过在非必要的时候逃亡的战法。”
　　“可是阁下……”
　　“难道有懦夫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的例子吗？”
　　犹如是要证明自己的观点一样，莱因哈特重新将视线调回屏幕。
　　原本只是因固执而所做的行为，而在一个短暂的时间点之后，苍冰之眸里重燃起了晶亮的烈焰。
　　同盟军的炮火仍是猛烈非常，但，太过猛烈了……就像是在争抢着时间一般。
　　明悟到这一点，天才军事家的眼光很快便让莱因哈特找到了之前一度被忽略的--属于敌方的漏洞。
　　“太单薄了……”金发元帅端丽的唇中吐出了不久之前他的夙敌才说过的话语。
　　没错！就是这一点。
　　同盟军的兵力显得过分的单薄，与帝国军之前收到的情报相差甚远。
　　莱因哈特挺直了身躯。
　　一直注意着主君神情的修莱特，也明白了事情还有所转机。
　　至少，主君现在的表情是那种已将一切掌握的表情……
　　***
　　5月2日，帝国军莱因哈特的大本营在缪拉舰队的配合下脱离了同盟军近乎疯狂的包围圈。并且回身发动了激烈的进攻。
　　***
　　“金发美貌的元帅阁下拥有一批可怕的亲卫团呐……”
　　“我说杨，你也想点什么办法吧！帝国的那些人因为主君差点受到直接的攻击已经气疯了。”
　　“没错、没错，说要招惹他们的人可是你耶！”
　　“提出建议的人是尤里安吧？”
　　“都一样啦，而且身为老师的人才是主谋吧！”
　　“这说的也是……喂、喂，杨，你还不把你的办法说出来吗？”
　　“办法是有……”黑发的年轻人发出了有些困倦的声音。他眯着眼逐一看过面前的人。
　　“只要……你们坚持到底就可以了。”
　　“……说到底原来还是要我们拼了老命上啊！”
　　“没错。”喝下手里的红茶，杨的精神似乎好了些，他嘴角上翘，露出了笑意：“别这儿待着了，小心会给帝国军攻过来了。”
　　***
　　“……”沉默看着屏幕上激烈的战斗，形势明显已经偏向了帝国军，坐在指挥席上，莱因哈特却皱着眉。
　　杨威利，他会把那‘消失’的兵力用在什么地方？如果是他……
　　伊、谢、尔、伦……
　　是伊谢尔伦！
　　糟了！
　　在古战术中，心理战术曾是其中相当大的一个部分。
　　古时的人们相信神明的存在，故而在出征的时候，将士在身上佩带神符，坚信如此就会获得胜利。
　　除此之外，自身坚定的信念，也是胜出的关键之一。
　　这种坚定的信念，往往建立在后方的安定之上。
　　因而在战争中，也就时常出现‘扰敌后方’制胜的策略。
　　如果伊谢尔伦陷入敌手，忧心敌军深入帝国本土的帝国军，必将大乱！
　　猛然起身，莱因哈特以其清脆悦耳的声音下达了新的指令。
　　“立即联系伊谢尔伦！”
　　***
　　“伊谢尔伦方面怎么样了？”
　　“……还没有联络，帝国军的干扰，无法接收信号。”
　　“……”
　　从下方的视屏里抬头，菲列特利加看向再次将头埋回军帽下的杨。
　　“菲列特利加，我好象太自大了点呢……”
　　军帽下传来有些压抑的声音。
　　“杨……”
　　有着淡茶色眼睛的女性眼中现出了些许担忧。
　　但似乎只是自言自语而已，黑扁帽的后方再度陷入了沉默。
　　***
　　在莱因哈特手下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会是迟钝的笨蛋。
　　同盟军不成比例的兵力，还有主君反常的焦虑，都让一群干将得出了一个一致的结论。
　　…………
　　“这种情况下，也只有看鲁兹了。”
　　“……没错。”
　　在这种应该称为最重要的‘决战’的时刻，如果帝国军作出回防的动作，一定会令军心大乱。
　　抱着这种担忧，虽然眼前的胜利指日可待，但帝国的高层却根本无法放松心情。
　　***
　　“阁下，从伊谢尔伦方面传来的通讯！”
　　“！”
　　伊谢尔伦方面传来通讯，正是两军短暂的休整阶段。
　　“伊谢尔伦方面有通讯传来！杨！”
　　“是什么？”虽然没有将声音提高，但仍听出了其中的紧张。
　　将手中列出的纸张略做浏览，疑惑的表情出现在菲列特利加的脸上，但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把它送到杨的手上。
　　“噫？菲列特利加，我们事前约定了暗号吗？”
　　“……没有。”
　　“也就是说，这是给帝国发来的通讯了……看来是我们失败了。”
　　“杨……”
　　同一时刻，帝国军也收到了同样的通讯。
　　众提督也就在第一时间全部赶到了总旗舰-伯伦希尔上。
　　“这东西是什么意思？”毕典菲尔特大皱其眉，他不耐地将纸张摔回桌面，抬头看向同僚。
　　同在会议室里的提督们皆是一脸茫然。
　　“鲁兹是什么时候学会这种拐弯抹角的事的……”
　　“鲁兹不可能发来这种通讯。”
　　米达麦亚语气沉重地下结语：“也就是说……”

　　“伊谢尔伦已经守住了。”清越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阁下。”
　　众将站了起来，同时行礼，迎接他们的主君。
　　金发的元帅就像是要吹散开会议厅里的沉闷般，轻快地走了进来。
　　他带着在放松之后才会有的愉快表情坐上了主位。
　　“阁下？”
　　“诸位，请放心，伊谢尔伦已经守住了。”莱因哈特苍冰色的眼睛扫过桌面上众人面前的纸张。
　　“所以，诸位提督们，回你们的旗舰去吧——这该是我们取得胜利的时刻了。”
　　“……”
　　众人尚在面面相觑时，拥有美丽异色双眸的黑发男子已站了起来，他看着主君脸上的表情，行礼，随后走向门外。
　　目送他离开之后，余下众人也只有纷纷立起，行礼，然后依次退下。
　　提督们都已离去。莱因哈特拿起桌面上的纸张，视线里再次跃入那整洁的字迹：
　　R\'n Sviv
　　Hvrtuirmw Rvixsvnh
　　是你为我带来了胜利，我的，吉尔菲艾斯。
　　***
　　帝国历490年5月5日，帝国军击破了同盟军的最后防线，攻占同盟首都海尼森！
　　胜负已定。
　　***
　　莱因哈特没有立时前往海尼森，5月6日19：00，他和同盟的‘魔术杨’进行了一次面对面，仅限于两人间的会晤。
　　其余人没有在场的关系，只能略微做小范围的猜测。
　　结束会晤出来的杨，仍和来时一样，平和的淡淡的表情，这到让人无法猜想方才这个出人意料的青年究竟与主君进行了怎样的谈话。
　　不过有一点到是知道的，杨威利拒绝了来自帝国军统帅的加入帝国军的邀请。
　　22:00他乘着小艇，回到了他的‘杨舰队’。
　　***
　　5月7日，大本营前往海尼森，在这之前，莱因哈特向伊谢尔伦发去了两个通令。
　　一封为措辞极为简洁的任职书，
　　而另一封，则是满纸严正斥责的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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