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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蓬
岳薇凝神打量那叫婉姝的少女,只见她眉目清秀,身姿柔弱,神情哀婉,一双杏眼中闪烁着异样痛苦决绝之色。
蒋真悄声道:“再来一个也敌不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一句话点醒了岳薇,她忙道:“你不是有很多瓶瓶罐罐吗?有没有毒粉?”
蒋真意味不明地望了她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细颈小瓶,拔出瓶塞,双掌夹住小瓶,以内力催使粉化为烟,又飘往三人打斗的方向。
“此药乃是梵香软筋散,”似是了解岳薇心中所想,蒋真补道,“不用屏息,用了吞息散,药气便进不来。”他双眼望向远处,那新加入的少女功力平平,但凌霄公子见色起意,存了逗弄之心,方才让少年偷得片刻喘息。蒋真心中估算毒发时刻将至,忽见凌霄公子朝着他俩藏身之处疾奔而来。
岳薇正不知为何行迹暴露,已被蒋真猛然提起,跃至花墙一侧,与此同时,他俩方才藏身的花墙轰然倒地,化为一堆碎砾。
岳薇心念急转,忽然想到她并不知蒋真武功深浅,无法估出有几成胜算。但事已至此,如箭在弦,她与蒋真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站成掎角之势。方才欲杀人灭口的凌霄公子回转身来,面上恼怒之色忽然换作瘆人笑意:“小美人儿不请自来,果然对本公子念念不忘啊。”
岳薇并不分心答话,当此急难关头,她争分夺秒地催动内息,按照溶月娘娘传授的方法转了一个小周天。
在凌霄公子眼中,一群黄毛小儿实在不用放在心上,只是他奔波半宿,已颇为不耐,手中穿花拂叶剑携着浓浓杀意,直奔两人周身要害。
岳薇在五位师父那里杂学众家之长,却因常年内息不顺,剑法偏于轻灵,与这魔头的穿花拂叶剑倒是取道相似,只是显然后者内力更加充沛、招式更加狠辣。蒋真的剑法却颇为偏门,往往在凌霄公子将要决胜岳薇之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迫得魔头回身抵挡。
谁知如此一来,凌霄公子更加恼羞成怒,反正他心中本无礼义廉耻,此时也不再留余力,穿花拂叶剑一变而为摧花败柳之势。
“小心!”岳薇正全力对敌,忽听得耳畔传来呼叫之声。与此同时簌簌风响,三支凌霄花针扑面而来。她正躲闪不及,忽被一人拦腰揽住,步伐飞旋间避至一旁。
“你……我……”待看清相救自己之人正是那英俊少年,岳薇不由脸颊发烫,所幸暗夜昏灯之中,也无人能够察觉。
那少年眼中掠过一丝神采,又迅即恢复了冷峻神色,正要放下岳薇,忽觉浑身酸软,一时重心不稳向她倒去。岳薇连忙出手搀扶,却见他颊上一颗血滴被汗水化开,沿着俊朗颊边流到颔下,只这一霎时的分心,男子沉沉身躯已朝她压来,挺秀鼻尖猝然贴至她滚烫面颊,一点腥咸渗入她唇齿之间。
他们这边气氛暧昧,蒋真那里却叫苦不迭,赶来帮忙的婉姝本就势弱,此时软筋散发作,更是自顾不暇。而那凌霄公子毕竟魔高一丈,内力既强,又于初时便识破蒋真施毒之计,此时虽然攻势稍缓,却似乎尚有几成余力。
蒋真急唤岳薇前来相助,以他二人之力,对付一个中毒未深的魔头,胜负或许也可一搏。
正在此时,卷地风来,木叶摇落,一阵凄凄切切的哭声由远及近,随风飘至。那哭声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凄厉吟诵,令人毛骨悚然。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凌霄公子蓦然抬头仓皇四顾,口中喃喃道:“怎么又是她。”他忙不迭地退出战圈,竟然逾墙而逃。
岳薇和蒋真方才合力对战凌霄公子之时,乃是存了背水一战的心思,自然竭尽全力而不自知,此刻得以喘息,方觉汗透衣衫,浑身脱力。而那陌生男子和叫婉姝的女子,皆已中了软筋散之毒,各自瘫倒在地。纵然此时阴风阵阵,鬼影欲来,他四人也已无再战之力。
岳薇正如此作想,一袭白衣已穿破夜色而来。她抬头向那鬼影望去,此时反正已无力抵挡逃脱,死生由命之际,反而不再忧惧,只想看个明白真切。
那鬼影落在庭前,夜风掀起长长发丝,露出根根白骨,不知因为此时实在疲乏,还是今夜心情激荡过度,岳薇竟然没有尖叫出声。但一声尖利的叫声仍然响起在空荡荡的堡中,却是源自那叫婉姝的女子。
女鬼猛地转过脸来,披散的乱发往脸侧飞去,岳薇方才发现她并非行尸,只是面上罩了半个白骨面具。虽则是人非鬼,其人也必难以常理度量,奈何此时她为刀俎,四人皆是案上鱼肉,只能由她宰割。
白衣人冷眼在四人身上扫来扫去,忽道:“你们谁姓严?”
她本来身形苗条,长发犹黑,又兼佩以面具,乱发掩面,实难看出年龄。此时开口,才显出苍老之声,想来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也难怪她内力如此浑厚,来去犹如疾风过境。岳薇不由暗自出神,不知自己若干年后,是否能够修到如此境界。她随即想到自己内力止步不前,靠了溶月娘娘的心法才似乎微有提升,不免又有些失望。
那人一语问毕却无人答话,正要发作,忽听得一个女音颤声道:“我……”
白衣人循声望去,忽地飘至婉姝跟前,隔空挥出一掌,其余三人还来不及相救,便见她身上衣衫寸寸剥落,霎时便已只剩一身雪色中衣。
见严婉姝双手抱胸,低头咬住下唇,岳薇心中顿时生出一阵怜惜之意。她扭头去看蒋真,只见他表情颇为怪异,眼角吊起,嘴角的小胡子也少了一撇。再看那曾拼死救美的男子,他面上冷峻如常,看不出半点情绪。
白衣人不罢休道:“你是严家后人,身上却无遗物?”
似乎被她说中心事,严婉姝忽然忍不住啜泣出声,她愤而抬起头来,不答一语,只缓缓摇头。
白衣人似乎颇为不耐道:“严镇何其爽快,怎会有你这样不成器的后代?”说着便要再度出掌。
岳薇忙阻道:“你这人好不讲理,此地尚有男子在,岂能让姑娘家袒露于人前?”
白衣人冷冷向她一瞥,森然道:“除却师兄,世上便有无数男子,在我眼里也同死人一般。”
“你!”岳薇忿然道,纵然蒋真在旁边扯她衣角,纵然心知此人功力极强,她此时却全无惧意,不知是因为今夜练出了胆子,还是因为直觉此人并非恶人。她脑中闪过于雁门关外初见白衣人的情景,心头忽然涌上一个念头,白衣人也和凌霄公子一样,在寻觅着什么信物,她灵机一动道:“莫非前辈,也在寻找飞星遗物?”
一道白影犹如电闪,其余三人未及反应,白衣人已抓起岳薇进了内院。
蒋真急欲追去,忽然似想起了什么,走到那严婉姝身旁,弹指将一粒解药送入她口中,又道:“自去寻件衣裳穿吧。”见她走远,又走到那男子身旁,却只掰下半颗扔与他,那男子以齿衔住,吞了下去。
蒋真拍拍手正要去寻岳薇,忽觉颈间一凉,身后那男子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蒋真不怒反笑道:“我二人夜半赴难,舍命相助,竟然换得阁下如此礼待?”说着用两根手指拨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
那男子显然也只是装腔作势,任由蒋真将剑拂落。蒋真早看出他内外伤重,不然也不会全无防备。当然,只给半颗药并非出于防备之心,更应算是稍泄私愤。蒋真不禁又多瞟了他几眼,不知这小白脸哪里吸引了岳薇。
小白脸忽道:“在下叶蓬,不知兄台贵姓?”
“免贵姓蒋,对了,我未过门的妻子姓岳。”蒋真心中有气,不由信口胡吹道。
“妻子?那位姑娘?”叶蓬显是十分诧异。
蒋真见扳回一局,心下得意,也不欲多搭理于他,便随口敷衍道:“正是,在下这便去救媳妇了。”说着便往内院奔去。
他将近内院,忽听得一阵狂笑声传来,那女人苍老的声音回响道:“师兄,世上竟有与你如此相似之人!你姓岳,她也姓岳,莫非她是你的孩子?”说到此处,那呼声忽然变作了低声呢喃:“原来你没有骗我,你终究是娶了旁人。”
白衣人瘫坐院中,低声自言自语,岳薇被她弃在一旁,百无聊赖之中,索性自行端坐修炼内功。
蒋真和后脚跟来的叶蓬急急忙忙冲进院门,却见到这堪称和谐的一幕,不由都愣住了,一时搞不清是什么状况。
谁知白衣人抬眼望见他二人,却似乎被点醒一般,忽地起身执住岳薇手腕,疾言厉色道:“说,你的父母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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