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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宴会刚散场,崔星影喝了很多酒,这种感觉并不好。
他扶着墙壁停在原地,脑袋低低垂下,无意识地难受地去喊牧行云的名字,说:“给我解酒糖。”
没有人理会他,牧行云不在他的身边,崔星影的情绪低下去,酒精漫过他的大脑,吞噬他岌岌可危的理智,他周身的气息危险敛起。
牧行云上楼和崔爷爷告别,在走廊上远远看到他,小心翼翼越过,正要脱险时崔星影忽然抬头,目光锁在他的脸上,厉声:“站住。”
他逼近:“我叫你站住。”
牧行云抄手往后退,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警惕。
因为刚才的合舞,崔星影同样警惕他,但又想着靠近他,他很矛盾,酒精把他撕成两半,一半愤怒,一半又存有说不清的爱慕。
他又吵又闹:“贺骄为什么答应跟你跳舞?”
“你是想问他为什么没跟你跳舞,对吧。”牧行云反客为主,“你真的想知道原因?”
崔星影抿唇,颤抖着手点了一根烟,深吸一口。
牧行云叹了一口气:“因为他不喜欢你啊,你是不是傻。”
崔星影的表情立即扭曲,他扬起声音道:“不可能!”
“你好高啊崔星影。”牧行云突然伸手,在他们之间比划几下,强调,“真的很高。”
崔星影搞不清他葫芦里在卖着什么药,尤其是他已经喝醉了。
“你条件挺好的,你看你,有钱,帅,长得高。”牧行云的视线往下瞄了会又快速移开,“应该也不是性冷淡,总之哪里都不错,为什么非要在贺骄这棵树上吊死,值得吗?”
他顿了顿,补充:“贺骄多拽啊,他大概连正眼都没看过你,当然,也没看过我,彼此彼此,所以这样有意思吗?”
这话难得说到了崔星影的心坎上。
牧行云打量站在面前的崔星影,他跟崔星影认识快十年,见证他从小屁孩到成熟男人的蜕变,他在工作之后西装革履,越发性感。他很帅,牧行云毫不否认这一点,在贺骄没有出现之前,他一直相信崔星影在每段关系中一定牢牢把握控制权,他是一个TOP,A,当之无愧。
可是这个想法在贺骄出现后被打碎重组,这人怎么的这么不争气,气质这块都被贺骄压得死死的,丢脸。
牧行云神游天外的时候,手腕猛地被崔星影握住,崔星影俯身靠近他,浓浊的酒气像把火,把人烧得滚烫烫。牧行云后背抵着墙面,抗拒他的靠近。
崔星影停下,随后不满地嘀咕道:“纹身呢?”
“洗了。”
他拔高音调,显得不敢置信:“洗了!”
“我怕我以后男朋友看到膈应。”牧行云平静叙述,“拜拜,你对我不好,所以我决定放弃你,我要去找喜欢我的别人,单身十八年,我太想谈恋爱了。”
不知道哪句话戳中崔星影此刻脆弱的神经,他听完后面色阴沉得可怕,又疯又倔,他高高抬起手,牧行云见状又惊又怒,扯着嗓子大叫:“你别碰我!”
那手却轻轻地落在他的脸上。
脸上像搁着滚烫的热铁,牧行云恶心,他被恶心坏了,想吐,崔星影的脸在他眼里不断放大,接近,放大,牧行云迅速偏过头,对方的吻落了空。
“别把纹身洗了。”可能酒精让人喜怒无常,崔星影拔光身上的刺,袒露软弱的心胸,突然用卑微的声音轻轻哀求,“行行,好吗?”
牧行云倔强地转过头:“不好。”
崔星影把他抵在墙上,牧行云叹气:“要不这样吧,我们做一个交易,我帮你追贺骄,你放过我,我们彼此开心好不好。”
“凭你?”放肆的眼神上下打量。
“我怎么就不行了?”牧行云冷笑,又炫耀,“贺骄不肯答应跟你跳舞,但是愿意跟我跳,你想想这说明什么。”
“不要,做梦去吧。”崔星影依旧拒绝,他低头作势又要吻他,牧行云挣扎,推攘间他用力,混乱下崔星影被他不小心推下楼,一路滚下楼梯,摔在地上。变故就在一瞬间,他立即摔得头破血流,倒在血堆里起不了身,闷闷地叫牧行云的名字,微不可闻。
牧行云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向他的手,心脏狂跳,力气尽失,他虚着身体去打电话,膝盖一软差点就要跪下去,恰好贺骄从房间出来,眼疾手快捞住了他。
“谢谢。”牧行云头疼地扶住额。
医院。
崔星影缓过来,冷着脸不吭声,任由牧行云怎么道歉,他都只道:“操。”
好在检查结果显示脑部没有太大问题,骨头也没摔断,只是手和脚都带了一点伤,暂时需要住院休息。崔星影被推进病房时脸色不好,挥手:“滚滚滚,牧行云你给我滚,你现在特别招烦知道吧,我看到你头就大。”
牧行云麻利地滚了,临走前为表歉意他给崔星影认真剥了一个甜橙子,崔星影嗤之以鼻,闻着橙子的水果香,继续让他走。
等人离开门被合上,崔星影的肩膀耷了下来,很快,空气里残留的水果甜被稀释乃至消失,崔星影郁闷躺下。
偌大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焦灼和孤独把他紧紧包围,他想到刚才贺骄和牧行云离开的背影,只觉得无端难受。他陷入难以抉择中,两条道路,一端站着贺骄,一头是他的牧行云。
他要往哪儿走,他不知道,他期盼着有人能够过来拉他一把,替他做一个永远不会后悔的选择。
牧行云和贺骄一起并排下楼,贺骄说:“崔星影喜欢你。”
牧行云笑了:“你觉得我身上有什么值得崔星影喜欢的优点?”
贺骄沉思:“你似乎没有什么优点。”
“会画画。”牧行云提醒他。
“啊。”贺骄摇了摇头,“但是那个,在我心里还够不上优点。”
闭嘴!你这个哭戏需要替身的人!
牧行云张了张口准备为自己辩解,余光瞄见不远处狗仔的镜头,玻璃罩上的反光冷冷撞上他的眼睛,他立即拉过贺骄往旁边躲。
“什么?”贺骄朝后避。
牧行云轻声示意:“狗仔。”
贺骄的后背抵在墙上,他身量很高,垂下眼眸时能望到牧行云的头顶,角落里空间拥挤,牧行云靠在他的胸膛前,两手费劲分开撑着墙,才没和贺骄有更多的身体碰撞。
呼吸缠绕,气氛升温,牧行云抬头深深望进贺骄的眼底。
“他们都说我跟你长得像。”牧行云打量着贺骄的脸,突然说,“可是这么看也不像,你的眼睛没我好看。”
贺骄对他的挑衅无动于衷。
牧行云于是继续自恋:“脸没我小,皮肤也没我白,耳朵没我大。”
贺骄抬头看向他小巧的耳垂,觉得牧行云很不讲道理,他保持沉默。
牧行云最后勉为其难地夸:“你就是比我高。”
贺骄平静问道:“你几岁了?”
“十八,或者十九。”牧行云下意识说了年纪,但他这样太小了,他怕贺骄不信,解释,“我上学的时候跳过级。”
“怪不得,原来这么小。”贺骄决定原谅他,“我现在手上有一个剧本需要相像的两个人出演,你跟我刚好合适,有意向吗?”
“哦哦。”但是牧行云摇头,“我最近在准备一部剧的试戏,应该没有什么空。”
贺骄略一颔首,回忆起来:“我听崔星影提过。”
牧行云志气满满,忍不住多说话:“我一定能过,面试的是男三,角色不错。”
“不一定。”贺骄捅他一刀,说话干脆利落但不好听,“这部戏在圈内未拍先火,想要拿下的人很多,即便只是一个配角。”
牧行云立即难受了起来,快乐的气球被戳破一口放光了气,他耷拉下肩膀,忧愁:“那我努力努力,男三嘛,争得人应该不多。”
“可以考虑联系我。”贺骄往他口袋里塞了一张名片,随后推开他往外走,“跟上。”
牧行云挡住脸追上去:“狗仔啊,外面有狗仔,在右边那个方向。”
“没事,让他拍。”贺骄找到镜头所在的位置,干脆停下来和记者对峙。
牧行云刹不住车,一头撞上他的后背,染了一鼻子的古龙香水味,他抬头仰望高大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短暂沉默后,对面偷拍的记者认怂,不甘愿地收回了相机。
牧行云和贺骄在正一层电梯里分道扬镳,他犹豫地朝他挥了挥手:“下次见。”
电梯门缓慢合上,贺骄低头解锁手机,牧行云回头,视线偷偷落在对方那双让他一见钟情的大长腿上。
其实贺骄也蛮好的,他想。
一周很快过去,牧行云迎来人生第一次正式试戏的机会,《荒诞》是新锐导演林风准备拍摄的一部文艺作品,来校宣传选角时声称剧本打磨数年,意图寻找年轻且有灵气的演员担任主角。
林风名气不小,牧行云的视线在等候室梭巡一圈,甚至看到不少眼熟的脸蛋,不过他们争的都是男主角色,过来试戏男三的演员只有几个。
牧行云的掌心偷偷在裤腿上揩了揩,紧张地调整情绪。
长久的等待后终于轮到他的面试,导演选定其中一场让他自由发挥,牧行云的完成度很高。后来他又被要求加了一场戏,离开时隐约听到评审台上有人窃窃私语:“我觉得他很适合平安这个角色。”
牧行云的脑海里嗡得一声,想:应该成了。
拿上包起身离开,他在走廊上碰到迎面过来的浩浩汤汤的一帮人,黑衣保镖居多。快速走在前排的一个男人身量高挑。这是一个长相完美的男人,牧行云最先注意到他脸上的金边眼镜,这让他看起来多了一点少见的儒雅。
在他身后,紧跟着一个穿着白绒卫衣的年轻男孩,他拉拉高个子男人的衣服,撒娇般嘟囔:“哥,你走慢点,等等我。”
高个男人名叫沈流远,他表情不耐,低头看了一眼表,语速也极快:“你跟上,我最多再陪你半个小时,我很忙。沈流白,你是昨天没有吃饭吗,你走快点。”
“好嘛,哥。”男孩说,“是不是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平安这个角色一定是我的,对不对,我不管,我一定要演平安。”
牧行云和他们擦肩而过,原本笑着的表情一僵。平安就是剧本里的男三号,他面试的那个角色。
“啪。”他跟沈流远撞上了,手上的文件掉在地上。
“抱歉。”沈流远抬了抬眼镜,回头示意,身后的保镖立即上前善后,牧行云接过说谢谢,抬头望进对方眼底。
沈流远的瞳孔微微缩紧,在牧行云转身离开之后,回头深深打量他一眼,他的举动惹得身边的男孩极度不快,男孩咬唇,不满道:“哥,你不准看他,不然我告诉妈妈。”
沈流远翻了个白眼,可惜金边眼镜框挡住他乖张的表情,他打落那双搭在他小臂上的手,一步三回头,直到牧行云消失在走廊尽头。
接下来几天古井无波,距离面试已经过去快一周,结果终于姗姗来迟。选角公布的时候牧行云正在打工回家的路上,放在兜里的手机震动不止,他解锁点开,目光落在第三栏上。
平安:沈流白。
牧行云不怕脏,盘腿坐在路边,打开微博搜索“沈流白”这三个字,信息不多,但翻到底,还能找出几条带着照片的安利微博。
不出他所料,沈流白就是那天在走廊上擦肩而过的白衣男孩,西影的大三学生。
牧行云叹了一口气,胳膊肘撑着膝盖,双手抱住头,沉默片刻。
这事没地儿好说,认识的同学被人抢角的事他经常听说,怪谁,怪娱乐圈踩低捧高,怪他们自个儿背景不够深。
牧行云调整情绪,无助地抓了把头发。
他困倦地耷了会脑袋,视线茫然地落在路灯杆上,或许是因为路灯杆又直又长屹立不倒,他忽得想到了贺骄那双人神共愤的大长腿,他的心思立即活跃起来。
对!他一拍脑袋,拉开书包去翻那张被他随手扔进去的名片,折腾之后牧行云终于摸到一张皱巴巴的硬壳纸,他摊平,拨打上面的号码。
一声、两声、三声,“滴”,贺骄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那头:“你好。”
他的声音偏低,近距离听又让人觉得冷,像冰块压在耳廓上,牧行云把手机移走,打开免提,失落道:“我确实没被选上,那个男三号被别人拿走了。”
贺骄听着,没说话。
牧行云觉得他好冷,又无趣,他开玩笑道:“所以我哭瞎了,现在找不到回去的路。”
贺骄突然低低地笑了,过了好久他说:“跟我来演戏,角色还给你留着。”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牧行云突然想到以前仰望他的时候看到的宽阔肩膀,这给予他一种心尖微痒的安全感,他眉心一跳,在空旷的马路上抱紧自己,忙点头,郑重地承诺:“好,我一定会好好地演。”
他很容易满足,突然觉得贺骄非常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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