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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青
来者身姿清瘦挺拔,一袭交领窄袖靛色青袍,光华内敛,望之如溺深海。
高妪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躬身俯腰,附耳对隋若樱道:“少宫主,这位是奔雷山庄的樗里少庄主,您须得以礼相……”
“——奔雷山庄的人,也这样心有杂念、多管闲事?哟,难不成是看这婢子貌美,起了怜香惜玉之心?贱婢就是贱婢,四处勾引人!”隋若樱打断高妪的小声提醒,尖声冷笑道。
“某奉劝一句,少宫主还是口上积德为上。卿云君心怀大仁、身负功德,你如此污人清誉,是不惧滚滚天雷,降诸尔身吗?!”樗里默寒声喝道。他声音本清朗温和,此时疾言厉色,虽不十分吓人,却也能令人感受到他的极度不悦。
隋若樱正欲发作,又有一道吊儿郎当的男声夹杂着笑意传来:“隋家的小姑娘,骨龄都二百五十八岁零三个月零十四天了,才勉勉强强拿药堆了个金丹,你们流花宫要不改名叫一起磕.药包你成金丹门吧?”
“……”樗里默将这数字在脑海中略略转了一遍,忽地抬头,向着险些气死的隋若樱,声音又掺杂了三分怒意道:“少宫主,你七岁时,流花宫遭魔族突袭,爆发毒疫,折去无数低修弟子,你也感染瘴气,险些不治身亡,是也不是?在你病重之时,是隋梅上人请来了卿云君,才妙手回春,将你从阎罗王那里生生救了回来!好!好个恩将仇报的流花少宫!”
“哎呀,樗里,为兄第一次见你发这么大火!平日里,明明属你最温文有礼呀!——不过呢,这隋氏绝算不得什么香玉,力拔山兮,形同狒猿,何须我等怜惜呢!怕是一只手,就能把咱们兄弟三个一把掀翻吧?哎哟,小生好怕怕哦~”
一蜜色皮肤琥珀眼眸,身形纤细健美的白衣少年躲在气地胸口微微起伏的樗里默身后,掐着嗓子娇声道。
他竟还不知从何处摸出来一块香帕,装模作样地揩着几滴虚假的猫尿。隋若樱简直被气了个倒仰,双目暴突,喉咙里赫赫作响。
“鹰佐,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那陆姓弟子引我们前来此处,他自己却去何处了?请问这位阿婆,此处可是天霄宗的客房?”一背负细剑,着深黑短打的高挑俊朗青年微捂着眼,仿佛对着场景不忍直视。他在蜜肤少年的小腿上猛踢了一脚,方对着高妪温声询问道。
“……老身高氏,见过西陵鹰掌教、昆山江真人。此处正是天霄宗客房,还请三位道君稍待片刻,老身请童儿来领各位前去各宗住所。”高妪领着一众吓呆了的流花女侍徐徐下拜。
江衔璧对她微微颔首回礼,复又对着神情警惕、团团护着霁雪的三雪和神色端凝的兰霁雪一拱手。樗里默也忙拉着鹰佐拱手行礼。
“………原是樗里少庄主、江真人和鹰掌教三位驾临。霁雪失礼了。甜雪,好好行礼!”兰霁雪向着三人回了一个平礼,蹙紧的秀眉略略舒展开了些。又转向樗里默,扬声道:“见少庄主灵力浑厚、面色红润、足下健而有力,现如今可是大好了?”
“……是!某、某、默在、在此谢过卿云君大恩!”青年白净面皮上泛起微红,因紧张而有些磕磕巴巴。他稍显笨拙地向着兰霁雪鞠躬道谢,腰足足弯成了个折角。
努力忽略满脸促狭的鹰佐,樗里默小心又充满希冀地向着兰霁雪柔声道:“倘、倘若能蒙卿云君不弃,来庄里做客,家父已备好厚礼,想感谢卿云君医术高明、仁心妙手、救默于水火……”
“少庄主无须如此客气。君来君去的,都是大家瞎叫的,我听得都不好意思了。”兰霁雪微微一笑,如雪后初晴,明光熠熠,樗里默险些看呆了去。
她向着青年温声道:“霁雪素日不在山中,常四处行走,出诊亦十分繁忙。不过,霁雪仰慕贵庄神铸之术已久,倘若闲来得空,必前去拜会庄主。”
她轻轻一颔首,复笑道:“愿少庄主如万年之樗,永葆康健。霁雪还有急事,就不陪三位道君闲聊了。”
说罢,她携着三雪翩然而去。樗里默痴痴望着她的背影,下意识跟着走了两步,险些被满面诡异笑容的鹰佐绊倒。他回过神来,向着已经开始口吐白沫、不省人事的隋若樱和高妪匆匆点了点头,亦和姜鹰二人向客房行去。
待隋若樱堪堪苏醒,已是四下无人,暮色四斜。她身子渐渐开始抽搐发抖,铆足了劲,一个巴掌狠狠甩在高妪脸上!
“高婆子!你这老蹄子!母亲派你来作甚,你就是个扫把星!”
她嘶叫起来,“你没来的时候,本少宫主手撕那公孙葵,公孙贱人屁都不敢放一个!还得她师姐来救场!你倒好,你是来指点我的吗?是来看我被四宗齐齐羞辱的吧!”
“少宫主,这一个个可都是当世无双的道君啊!昆山实力雄厚,我宗弗如,况他们历届弟子都是人中龙凤,把持小半修真界,上界仙君也有不少出自昆山剑宗门下!西陵功法莫测,那掌教如今已将近八百岁,可身形体貌却有若少年,实在令人心悸啊!奔雷山庄神铸术誉满三界,能锻出连仙帝都赞不绝口的圣器,如何有人敢得罪?且这三个,可都是元婴大圆满,鹰掌教更是已濒临半步化神!老身知道,那奔雷少主和西陵掌教,可是用神识威压暗中将少宫主来来回回碾压数次!老身岂会不心疼?”
高妪抹了把老泪,哀声道,“可那珞珈四仙子又岂是好惹的?少宫主有所不知,兰氏在凡人界,可是有‘活菩萨’之名!十宗哪个敢得罪一个绝世圣手?”
“………呵呵,呵呵……纵如此,纵如此,我也是绝不会咽下这口恶气的……”隋若樱脸上露出了淬了毒的狠辣之色,让那几分年轻的娇媚荡然无存。高妪瞥见,生生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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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瑶!”兰霁雪疾步拾阶而上,猛地推开大门,神色难掩紧张。妙雪蹑雪甜雪紧随其后,满面惊惶。
那小女孩已在床上坐起来了,巴掌大的小脸上带一点隐隐的苍白:“霁雪姐姐,我没事。姐姐临行前已替我暂施了金针,布了疗愈之术,现在我身子上下灵力通畅,经脉亦无碍。姐姐们的事情都解决了吗?竟未想,流…………”
“你可歇着罢!”话还没说完,甜雪蹑雪已一个箭步冲将上来,齐声喝了一句,一人摁头一人压脚地把小姑娘塞回被褥里。
瑶瑟小脸埋在绵软的被褥里,眨了眨眼睛。甜雪只觉得心酸,这孩子尚且年幼,是如何这样懂事的?“你再休息一会儿,姐姐去给你煮些好吃的进补一下。”说罢,便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蹑雪神色愤懑:“定然是天霄宗风水太差!这麻袋你可别穿了,赶快换下来,晦气!就穿我新作的那件棠红撒花襦裙!喜气!”
“………”瑶瑟望向兰霁雪,小声问道,“方才听得外头群音嘈杂,似有男子之声。难不成,昆山、西陵、奔雷、星云四宗的道君已来了?”
“啊,确是如此。除却星云门,你刚刚说的那三宗都已来了。只不知为何没有仪仗……你莫要害怕,流花宫那些人,短时间内是不会来找我们麻烦的了。小瑶,我探得你脉象虚弱,似有旧疾,还是少重思虑,方能修养身体。”兰霁雪愣了一下,答道。
瑶瑟抿嘴笑了一下:“丹山五彩术法卓绝、以一当十,青锋榜上亦有佳名,我这样的外门洒扫弟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只不知排行第九的姐姐因何故未来?这样几位天骄,对上流花宫‘盛名在外’的少宫主,还不是把她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
这便将妙雪、蹑雪和兰霁雪成功逗笑了。妙雪道:“小九平时也不知修的什么星术,怎没卜算出自己有此一劫?她在珞珈山下的早樱祭典上吃坏了肚子,什么灵丹妙药都治不好,只好在山中休养了。还拉着我们四个,哭着喊着让我们不要来,陪着她呢!”
瑶瑟又道:“霁雪姐姐不妨说说看,刚刚可遇到了什么好事?”见兰霁雪神情疑惑,便笑道,“我观姐姐面带桃花,可是有哪位道君仰慕姐姐才貌,对姐姐一见倾心?”
“这丫头!”兰霁雪笑着啐道, “去你的!”
她复又露出了感怀的神色:“只是重遇故人,见他得复康健,一切平安,心生感慨罢了。”
“故人呀……”瑶瑟微笑起来。
鎏兰之人,倘若能有个圆满的结局,那可真是万幸了。
况且,珞珈第九子的星术,不见得修得不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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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山门外。鷟隆的长须都要吹上了天:“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和平日一般无二的一片空空,什么云舟,什么飞梭,什么驾辇?连个鸟毛都看不见!只有清风卷着落叶飘飘荡荡,仿佛扇在鷟隆和赤八脸上响亮的耳光。
草丛里钻出一个豆绿长衫的童儿,拍打着身上的碎屑,一抬头,看见了鷟隆和赤八,惊叫起来:“掌门?!赤长老?!您二位怎在此处?!”
“三宗的人呢?!飞天还是遁地,你好歹给我出个说法!”鷟隆揪起童儿的衣领,暴喝道。
“啊???掌门,您不是叫陆家两位公子带着僮仆和一些低阶弟子在此接驾,您、您和长老在仙坛大殿里候着的吗?”童儿眼睛瞪得溜圆,惊叫道。
勒住自己脖颈的手突然力道加重,童儿满面通红、咳嗽连连。
“陆——平——宁——”
“掌门师兄?师兄?!你别晕啊啊啊啊啊——师弟我一个人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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