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觅无期

　　看完电影回来的路上，尚寻珊似乎有点累。迟君说：“你睡一会儿，到家我叫你。”尚寻珊说：“迟君，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迟君说：“时间花在你身上，怎么是浪费？”

　　谈话有点不愉快，接下来，两人都默默无语，直到回家也没再吭声。

　　尚既白早就睡了，隔着房门都能听见他的呼噜声。尚母还在客厅算账。这是她的习惯，每晚必须把账算清才能安睡。

　　尚母最近没染头发，节能灯的光照下，尚寻珊看见母亲已经头发花白。“妈，别算了，就那几个钱，早点睡吧。”

　　尚母笑说：“最近生意更差了，再不算紧点，恐怕要关门大吉。”说完这句话，似乎意识到迟君在场，不大妥当。尚母又说：“池先生，饿不饿，厨房我给你们留了点心。”迟君说：“不用了，伯母，我吃过了。”

　　第二天一早，尚寻珊起床。难得看见尚既白还在家里。尚既白说，迟君一大早就去万千树上班了。尚寻珊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百无聊赖，只能自己跑去小吃店吃早餐。

　　小吃店一位顾客都没有。尚母端上稀粥，馒头和咸菜。尚寻珊说：“我记得之前早晨也是有点生意的。”尚母悄指马路对面，说：“那边有家新开的。”尚寻珊顺着尚母指的方向，果然看见一家店面崭新的小吃店，门口还放着开业花篮。透过玻璃门看不太清楚，好像顾客坐得满满当当的。

　　尚母的小吃店在尚父去世后，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养活了尚家姐弟。

　　尚寻珊说：“妈，真不行，就别做了，你安度晚年，一切有我。”尚母笑说：“吹什么牛？就凭你那点佣金，我还不能安度晚年。再说了，你和小白还没结婚，我怎么能歇呢？”尚寻珊说：“又来了，老扯我结婚干嘛。”尚母说：“小江最近怎么不来我们家吃饭？”尚寻珊不耐烦地说：“他忙，你别管我的事。”

　　尚母心中立刻明白八/九分，不再多言。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小迟现在是怎么回事？”尚寻珊说：“他有病。”尚母说：“什么病？”尚寻珊说：“失忆症啊，你知道的。”尚母笑笑，收拾了碗筷，去厨房忙活。

　　尚寻珊在公司见到江其然，两人互相对望，但是没话说。

　　晚上回到家，迟君还没下班。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迟君早出晚归，尚寻珊连他的面都见不着。倒是尚寻珊去万千树办理团险，和迟君见了一面，不过当时迟君忙于开会，只是冲她点了一下头。

　　当天晚上，尚寻珊已经睡觉了。迟君回来，跑到尚寻珊的房间，一把扯下她的眼罩，使劲摇她，把她摇得七荤八素。

　　尚寻珊昏昏沉沉地坐起来。“你干嘛？”迟君说：“起来工作。”尚寻珊努力睁大双眼：“几点啦？工什么作？”

　　迟君直接把尚寻珊拉到写字台前坐下来，然后将一份文件放在她面前。“看看我做的投资计划书。”尚寻珊说：“池先生，我只会卖保险，这东西你拿给你的合伙人看啊。”迟君说：“你看看，是关于小吃店的投资计划书。”

　　尚寻珊立时清醒。“你要投资小吃店？”迟君笑说：“对，是我个人的投资，不是万千树的投资。”尚寻珊翻看计划书。“搞什么鬼啊？”迟君说：“一个大鬼咯。你慢慢看，我睡觉了。”

　　迟君转身就走。尚寻珊说：“你什么意思啊，把我叫起来，自己回去睡觉。”迟君邪笑说：“要不一起睡？”尚寻珊说：“滚！”迟君说：“明天给我答复，我喜欢高效。”

　　迟君的投资计划书做得非常详细，除了投资计划外，还包含小吃店日后运营的详细建议。尚寻珊认为自己没有反对的理由。但是，尚寻珊是了解小吃店状况的，这么多钱投进去，不值得。这一点，她必须和他说清楚。有钱，也不能乱花啊。

　　第二天早晨，尚寻珊顶着黑眼圈起床。破天荒地，迟君没走，尚既白也在。两人正悠闲地吃早点。迟君对尚既白说：“你觉得这饺子馅儿怎么样？”尚既白似乎在仔细品尝。“我觉得肉的分量少了些，而菜叶又太碎。口感不好。” 迟君点点头。“在理。”

　　尚寻珊刷牙洗脸坐下来吃饭，这才发现，早点几乎被他们两人吃光了。尚寻珊说：“也不留点。”尚既白说：“我们在研究市场。”尚寻珊问：“什么意思？” 迟君笑说：“我帮你留了，在厨房，我拿给你。”

　　迟君去厨房把早点拿给尚寻珊，是她爱吃的稀饭馒头和咸菜，都放在保温桶里。

　　迟君问：“对计划书有意见吗？”尚寻珊说：“有人要给我钱，我居然还有意见？”迟君笑说：“生意都是互惠互利的，我给小吃店投钱，我也从小吃店赚钱。”尚寻珊说：“奸商。”迟君说：“我当这是对我的夸奖。如果你没意见，我们就把计划落实。”尚寻珊点头，算是答应。

　　迟君又说：“不过，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尚寻珊说：“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奸商。”迟君说：“让小白去小吃店的厨房帮忙。”

　　尚寻珊放下碗筷。“不行！”尚既白说：“我想去。”尚寻珊说：“没出息！”迟君说：“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尚寻珊说：“你这是在害我弟弟。对不起，我拒绝你的投资计划。”

　　尚寻珊早点也不吃了，回房拿包就走，去上班。屋子里剩下两个面面相觑的人。

　　尚既白说：“君哥，我早说过，你搞不定我姐的。”迟君拍了一下尚既白的头。“多话，吃你的饭。”

　　宜邦今天有产品培训，尚寻珊挑了靠后的座位，尽量不惹人注意。来上课的是精算部门的人，希望不要有江其然。

　　希望不要有江其然，偏偏就有江其然。和尚寻珊同一个营管处的小姑娘还不知道两人分手的事，冲尚寻珊挤眉弄眼，又花痴似的看着江其然。江其然站在台上，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富家公子似的。

　　平心而论，江其然是无可挑剔的，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可是啊，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尚寻珊直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问题，让江其然不满。

　　大概真的是相处久了，倦怠了吧。初恋，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

　　培训结束，唐佳佳立刻上去问长问短。求知欲旺盛得就像春天的野草。江其然微笑着解释，没有半点不耐烦。

　　只有尚寻珊清楚，江其然是要定点吃饭的人，他不会早出去吃饭，但也不会晚出去吃饭。现在都十一点三十五分了，超过他吃饭时间五分钟。他的心里，应该已经在咒骂唐佳佳了吧。不过，他的表面功夫还是做得足足的，礼貌和涵养都很到位。

　　看来，真如江其然所说，他和唐佳佳没什么。想到这里，尚寻珊更觉自卑。没有第三者，自己的男朋友还是离开了自己。

　　门口一阵骚动。会议室里没走的几个人纷纷往外看，尚寻珊也往外看。倒抽一口凉气。迟君站在门口。

　　他黑衣黑裤黑鞋，手里还拿着黑镜，正往会议室里张望。他看见尚寻珊，冲尚寻珊笑，露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尚寻珊知道为什么人群骚动，因为迟君太帅，太扎眼，和电影明星似的。就这么简单。

　　唐佳佳也被迟君吸引，早忘记自己是求知欲旺盛的人了。

　　江其然看见迟君，脸上的乌云一闪而过，然后又换成习惯性的微笑，收拾资料离开会议室。走到门口，两人互相对了一眼。迟君说：“我来找珊珊。”江其然没搭理。

　　唐佳佳突然醒悟过来，追出去，冲江其然的背影喊：“中午去健身房啊。”江其然也没搭理。

　　尚寻珊收拾自己的东西就走，只当没有迟君这个人存在。迟君伸出他的长胳膊拦住尚寻珊。“尚小姐，赏脸一起吃饭吧。”尚寻珊说：“不赏。”迟君嘻皮笑脸地说：“你今天是不是很有面子。”尚寻珊不解。“什么面子？”迟君说：“这么一个大帅哥来接你呀。”

　　原来是变着法子夸自己。尚寻珊望着周围好几个年轻的小姑娘故作无意瞟向迟君的眼神，饱含着羡慕与嫉妒的复杂情感。尚寻珊童心大发，挽住迟君的胳膊说：“亲爱的，去哪吃饭。”

　　迟君没想到尚寻珊忽然来这么一招，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连尚寻珊都能感觉到他的变化。但是，瞬间，迟君又神态自若。低头在尚寻珊耳边说了一句。“你叫我亲爱的，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这回轮到尚寻珊身体僵硬。

　　仿佛害怕尚寻珊抽回自己的手似的，迟君紧紧抓住尚寻珊的手。两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走路。旁边经过的人则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俩。尚寻珊遇到几个认识的人，满脸写着惊讶。

　　现在，恐怕整个宜邦保险都知道和精算师谈恋爱的那位营销员，换新男友了。

　　新男友何方神圣？居然连精算师男友都要抛弃。

　　尚寻珊欲哭无泪。谁能听她解释呢。

　　电梯到了。尚寻珊和迟君随着人流挤进去，一下子被挤到最里面。江其然恰好也在。尚寻珊和江其然面对面。江其然面无表情，只是轻轻瞟了一眼尚寻珊的手。

　　这一眼被尚寻珊注意到，她立刻试图挣脱迟君的胳膊。但迟君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松开她。不但不松开她，还当着江其然的面，将尚寻珊揽到怀里保护着。有点贵重物品小心轻放的味道。

　　两个男人差不多高，双目交汇，电光火石间，完成一场伟大的战役。

　　迟君完胜。

　　好不容易出了电梯，来到大厦楼下的广场。尚寻珊迫不及待地甩开迟君。

　　迟君不以为意。“别生气哈，我帮你报仇了。”尚寻珊直翻白眼。“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迟君说：“那倒不用，和亲爱的之间，不用这么客气。”尚寻珊说：“我呸！”迟君又过来牵手。“去吃饭吧。”尚寻珊把手藏在背后。“快走。”

　　迟君笑笑说：“你是爱上我了，对吧。比我想得还要快一些。”尚寻珊仰头望天。“去吃饭吧，大哥。”迟君不紧不慢地说：“珊珊，答应我，你可以爱我，但是不要爱得太深。”尚寻珊说：“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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