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变

　　8.

　　漆黑。

　　一片死寂。

　　浓重的黑色笼罩在湛望的眼前，让他看不到任何的东西，世界好像在此刻停止了运作。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失明了。他将手在眼前晃了晃，什么都看不到。幽闭的空间让湛望恐惧，暗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蛰伏，盯着他伺机而动。

　　他也在此时伸出手去触摸周围是否有什么东西，他摸到了冰凉的墙壁，触感光滑。

　　这是电梯里的墙壁，他几乎在一瞬间里脑子里就蹦出来了这个想法。

　　但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湛望脑海里忽而蹦出来这么一个念头。

　　他摸着墙壁，想要找到电梯的门从这里出去。黑暗中他扶着墙壁，不断摸索着，但他在空间转了好一会儿，也没摸到门的开合处，没有门缝，更没有电梯的控制按钮。

　　他不禁有些慌忙。

　　整个空间静谧封闭，仿佛这寸天地里仅有他一个人存在一般。突然，他的脚似乎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给绊了一下，湛望就这样的摔倒。

　　五感在这个时候仿佛归位了，摔倒在地的痛觉侵袭了他的膝盖。

　　他摸向那个将他绊倒在地的东西，那是一双鞋，湛望越摸越觉的心惊，那是一双湛望熟悉的鞋，上面有一只小型的软毛挂件，是湛望最是熟悉的触感。那是他生日的时候游卓然送他的鞋子，他这几天几乎都在穿它。他心头警铃大作。

　　他抬头看了一眼，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他拉着那人的裤腿，打算站起来，看看那双鞋的主人到底是谁？

　　就在打算动作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人发语音的声音。

　　“游卓然，乖儿子——”那分明是湛望自己的声音，他的手触电一般的收了回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太多的谜团如散乱的线团，抽丝剥茧的摸不到头绪。

　　忽而，一闪而过的红色。

　　湛望伸手拼命的想要去抓住它，却骤然失重一般的倒地。巨大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砰——”

　　重物坠落的声音让湛望的视角忽然间有了变化，周遭昏暗的环境他也能看的清晰了。

　　他抬头望去，光滑的电梯顶端倒映出来的影象是他，却又不是他，他以第三视角看着躺在地面上满身是血的人，那人和他穿着同样的衣服，和他长着一样的脸，却那样毫无生机的躺在地上。

　　视线里躺在地上的“自己”满脸是血，嘴角弯着奇怪的角度冲他笑着，他透过光滑的电梯壁又看到了一个站着的“自己”。“他”也掀着嘴角，诡异的笑着。湛望伸手摸着自己的嘴角，仿佛被人控制了一般，电梯壁上的倒映出来的“他”就是自己。

　　他愣怔的和“他”对视着。

　　忽而，一只都是血的手抚摸着他的脸，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巴，一点一点的触碰着，动作轻柔极了。他能感受到属于血液的粘腻感将他包围，腥臭的味道让他四肢僵硬，被那只手抚摸过的地方都让他寒毛耸立。

　　但是他却无法挣脱那只手。湛望的动作似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只能被动的忍受着一切。冰冷的躯体将他的温度攫取，他的意志几乎都要昏沉过去。

　　忽而，昏暗间有一道影子将它暴力的扯开。一只温暖的手将湛望脸上黏腻的血迹都擦去，但湛望的视线里那人还是一抹影子，他能感受到那人温热的身体，那人将他温柔的抱在怀里，温声拍着他的背，告诉他不用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湛望都要融化在温暖之中。

　　“喀嚓——”

　　“喀嚓——”

　　是东西被撬开的声音。

　　湛望扭头看去，闭合的电梯被人撬开，强烈的光线一寸一寸的出现在他的眼前，各种颜色的服装占据了他的视线。

　　被扒开的缝隙人影交错里，他看到了满脸泪痕呼喊着他的游卓然。少年还是平日里的模样，只是眼睛哭肿了，几乎是在电梯门完全打开的时候向着湛望冲了过来，却被人群里冲出来的办案人员拦住了去路。他放声痛哭的模样和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样子截然不同。

　　电梯内外好像两个世界，仅仅就是几米的距离但湛望听不到他的声音，但能从游卓然的口形中了解到他的话语。

　　——湛望，湛望，你睁开眼来看看我！

　　——湛望！

　　他想要站起来回应游卓然，身体却丝毫都不能动弹。

　　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来了，他看到了红着眼眶的捂嘴哭泣的许茵。

　　和许时一同匆匆赶来手上还带着泥土的湛宇。湛宇看着疲惫极了，一向都噙满笑意的眸子里满是血丝，他摘下眼镜，不忍再看向湛望的方向。湛望上次见到湛宇这副模样时，还是他吵着闹着说他妈妈没有去世，他们都在欺骗他的时候，那是他车祸刚刚醒来的时候，那时候是他最为混乱的时候。
　　他如困兽一般想要找到他的真实，可他父亲红着的眼眶如当头喝棒，让他放下了执拗。甘愿放弃他的真实，沉溺进这虚幻的世界。

　　可下一秒他却如同被什么东西拉了一把，倒进一片黑暗里。但他还是能感受到周围的一切动静，有人将他轻轻抬起，他能听到周围嘈杂无比，还有人去拉住他的衣摆。

　　他感受他好像被放进灼热的空间里，刹那间，他的意识被拉了回来。

　　屋内的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湛望出了一身汗，他看了一眼手机，才四点多，他拿着遥控器打算将空调打开，貌似停电了。再加上他脑中繁杂的梦境，让他毫无睡意。

　　他在梦里死了一次。

　　在电梯里缺失的几分钟时间也就顺理成章的找到了。如果他的死亡是真实的，那他的生命是重启了吗？在黑暗里抱着他的人到底是谁？他脸上仿佛还残留着那人指腹的温度。

　　窗外还蒙蒙的，整栋楼里都静悄悄的。湛望将他的梦境写了下来。他已经死亡两次了。第一次的车祸给他留下了腰间的伤痕，那这次，会给他留下什么呢？

　　他打着手电筒，去了浴室。但光源有限，镜子又格外的反光，他也没找到什么疤痕。

　　湛望打开阳台的窗户，风一下子就涌进来了。

　　他当时待在电梯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是几十秒，电梯就到了楼下。如果不是做梦的话，他应该会久久的思考这些时间去哪了。可是为什么他能梦见这些可能幕后之人压根就不想让他知道的呢？

　　他已经死亡两次了。会不会再死去第三次？

　　突然，窗外雷声阵阵。雨霹雳啪啦的打在阳台的玻璃上，湛望被兜头淋了一身的雨。

　　他合住窗户。胡乱的拨了拨头发。

　　*
　　太阳渐攀渐高。橘色耀眼的光芒四射，照耀着大地。
　　班里挂在窗边的没被窗帘遮住的可怜的小绿萝，原本绿油油的叶子没了水灵的感觉，蔫蔫儿的。

　　游卓然一下课就注意到湛望有些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问道，“你一节课都在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湛望说道，他不想再去想那个真实的梦了。走吧，去超市买点喝的，我请客。” 他想出去外面换换心情。

　　两人刚走了没几步，就被一年级的小学妹叫住。学妹脸红羞涩的说道，“我是高一二十班的秋颖。学长——”

　　湛望拉着游卓然，“含情脉脉”的看着游卓然说道，“抱歉啊学妹，已经有对象了。”

　　那学妹本来就脸红，听完湛望的话，人反倒没什么异样，脸却越来越红，像蒸熟似的，说了句“打扰学长了。”随后人就一溜烟的跑了过去。

　　她飞快的跑回自己小姐妹身边，激动的抓住小姐妹的手，土拨鼠尖叫。

　　“啊啊啊啊！！！学长与学长的恋爱！真真我太可了。”失恋的心情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她的小姐妹真真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游卓然没好气的锤了一下湛望，“为了拒绝别人，你自黑的还挺欢快。”

　　他当初不过那么随口一说，随便提的建议，谁知道这货就真的把这句话利用到底，改都不带改的。不过这次告白的妹子竟然这么心大，哭都没哭。要知道前几十个人都哭的死去活来的。

　　不过游卓然还是希望以后他要是有了喜欢的人，那人不会拿湛望此时的玩笑话当真，要不他死了的心都有了。毕竟他还因为这事老班叫出去核实了一节课，在他再三解释之后，老班这才把他放了回去。不过湛望是不知道的。

　　不过看着湛望现在有些放松的模样，游卓然这才放心了。他当时认识湛望时，是在初二的上半学期。他们班里新学期突然转来一个新的同学。虽然班里转来新人很正常，但游卓然看到湛望的第一眼就想让他开心一点。有些人只需要一眼，你就想让他成为你的朋友。

　　那时候的湛望眼神里满是沉寂，游卓然偶然听老师提起湛望转来之前生了一场大病……

　　游卓然这辈子没怎么讨好过别人，他家里条件不错，学习也不错，还因为嘴甜，自小就有不少人乐意同他来往。但他偏偏在湛望这吃了闭门羹。

　　起初游卓然和湛望打招呼，但湛望每次都无视他，最多和他说几句话，后来他死皮赖脸的每天在湛望面前刷存在感，就算是暑假也是消息不断，就怕这么个慢热的人把他给忘了。好不容磨了湛望半年，两人的关系才慢慢的好了起来。

　　湛望这些年也渐渐的开朗起来，和他一起成了沙雕。

　　“我昨晚梦见我死了，你哭的很伤心，许茵我爸还有老班，你们每个人都很伤心。”

　　“哼哼——，放心，你死了我逢年过节都会在你的坟头放鞭炮的！”游卓然说道，

　　湛望笑了笑，游卓然显然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开玩笑的，我还是会伤心的。”游卓然说道。他怎么会不伤心。

　　湛望一脸凝重的说：“我怀疑我被控制了。”

　　游卓然听不到湛望后面的话，问道，“你说你怀疑什么？”

　　“我说我怀疑你刚刚裤子拉链开了。”

　　“卧槽——”他连忙鬼叫着躲在湛望的身后，去看裤子拉链的部分，后来想起来，这校服裤就他娘的没有拉链啊！

　　湛望背对着他，笑意未达眼底，他竟是连猜测的原因都说不出来吗？

　　[6.4
　　梦见电梯坠落，死亡，却被人救了回来。发现说不出来关于奇怪变化的词汇，这是不是说明我有些接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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