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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涟漪看着眼前的字恭长送来的十颗碧凝珠,久久不能说话。十颗,五个鲛人在他字恭长的眼中,鲛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竟可以这般如草芥般不放在眼里。他分明是来挑衅!以为卖了自己这么大的人情,自己就会去说动瑆许将白玉牌给他?做梦!他分明就是想要自己不好受,即便损失十颗碧凝珠也不在乎。
“他就在外面,需不需要我借把刀让你把他给杀了。”瑆许一进屋就看见涟漪一副气的要杀人的模样。下朝的路上就听说字恭长差人送来十颗碧凝珠,现在人在院中说是有事求见。他不想理会,想由着字恭长为所欲为。他愈是得意忘形,他愈是有机会斩除他。前几日无故请旨要清洗宾仪城内所有的依氙人,联名上书,让他无法驳回。皇权再一次受到挑战,不开心的何止涟漪一人。
“如果他在军中没有那么高的威望,他早已死了千百回了。”涟漪咬牙切齿地说出自己的顾虑。烟俣已经回来,青王回来指日可待。他并不打算死守青熠宫,也从不打算让瑆许守住这江山。他只求到时青王可以留瑆许一命,他只要瑆许活着。可是“越疆”是大罪,昂云不会乖乖就范,昂云百姓亦是。不抵抗是不可能的,而若要抵抗,就得依靠字恭长。
三百年来,昂云内部早已形成两派。一派认为白厉王犯下“越疆”大罪,他们不能继承这份罪孽,应该回到昂云去。另一派认为成王败寇,青王没有本事守住自己的领土,就该他们昂云来统治这片土地。他们是这片土地上的新主人,理所应当可以肆意对待这片土地上的其他民族。而今昂云境内只有若土未被大雪封住,让心怀愧意的人们艰苦的活着。
这种种时局都让涟漪不能轻易动字恭长。他日,瑆许的命或许还要指望他。这就像一根软肋被敌人所知,所以,纵使恨他入骨也不能轻举妄动。
“他来做什么?”涟漪稍稍平复自己的心情,问向身旁看似悠哉的人。
“没什么,借白玉令牌去青圣族马场抓人而已。”
“他要抓归宁?”
“不,是潇远和潮汐。”
涟漪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说:“你打算怎么做?”
“遣他回去。”瑆许并无心情和字恭长玩弄心机,他从来都是输的一方。从小到大,他样样胜过自己,甚至一度将自己囚在宫中。只差一步,他便可夺得自己的位置。若非他棋差一招将涟漪送到自己身边,今日他早已是个傀儡或阶下囚。“若你担心可以出去问问他情况。”
“好。”涟漪起身走向院中。
字恭长在院中等候多时,以为最终会等到白王差人遣他回去,却不想看见涟漪一脸镇定的走来。每一次见到那张绝世的脸,字恭长就会暗自恼火。他是他的错误,最严重的错误。当日,若非他心软留他一命,今日他和白王断不会这样。至少,他夺得大权的路会更顺坦一些。他和白王一同长大,师承一处,自然有兄弟之情,君臣之义。他看不惯白王性格软弱,认为他这样无法治理昂云。他想要的太多,而权力是得到这些的必要手段。他从未想过将白王拉下王位,却也不想将昂云交付给这样一个软弱无能的君王。涟漪是他唯一放过的鲛人,可这个鲛人今日却是他最大的阻碍。他怎敢再对鲛人心慈手软,唯有赶尽杀绝。
“都督进来可好?”涟漪轻笑,露出友好的态度。
“一切还好。”字恭长亦是笑笑。
“不知道都督来这儿为何?”
“相信大人早已知晓。”
“我不知道啊!”涟漪收起笑容,敛起了脸。“送上十颗碧凝珠到底为何?白玉令牌又岂是区区十颗碧凝珠所能换得的。莫非都督狼子野心,想得到更高的权利?”
“属下只是做好自己的本分而已。”面对涟漪的盛气凌人,字恭长只是笑笑。他当然知道涟漪对自己怀恨已久,早想除之后快。“没有白玉令牌就无法进入马场擒得鲛人,属下从未对皇权半点觊觎之心。至于这十颗碧凝珠,是昨日有几位鲛人闯入府中,被我属下所杀而已。府上碧凝珠已经太多,属下念及大人也是鲛人,如今困于这宫中正好可以睹物思人,怀念故乡族人。”
涟漪死死地握紧拳头,将心中的不快硬生生给压下去。十颗碧凝珠,五个鲛人,五条性命。死在字恭长手上的鲛人从来不少,只是被视为这样的理所当然让涟漪不能不气。努力换上一个笑脸后,涟漪继续说:“怎么有人这般不识好歹闯入都督府中,确实该死。”
“倒也不怪他们。日前蔷鸢抓住鲛族左将军黄浪。这些人不过过来营救,可惜让其中一个和潮汐逃了。”
“哦?还有鲛人可以从都督手中逃走?”
“大人不就是一个吗?”
“所以才好奇都督怎么会让这种事再次发生。”
“属下……告退。”字恭长不想再和涟漪斗嘴下去,也知道自己是一定讨不了好的。不过是逞口舌之快,他犯不着为一个低贱的鲛人坏了心情。字恭长转身离开。
“都督。”涟漪嘴角微扬,叫住了字恭长。“若我没有记错,一月后便是都督和少将军大婚的日子。”这一次换字恭长死死地握紧拳头。“请不要忘记是吾王赐婚于你二人,尽管少将军是都督的下属,但日后成了夫妻,可一定要好好相待。”
“属下多谢大人操心。”语毕,字恭长头也不回地离开。
涟漪心中松了一口气。从刚刚的谈话中,他已经了解到字恭长并不是完全冲着白玉令牌来。潮汐和潇远在马场呆着,至少是安全的。无论字恭长派人如何守住马场,只要二人不要蠢到硬跑出来送命就没有关系。归宁会照顾好他们。他不担心潇远,反倒有些害怕潮汐在听到黄浪的死讯后会一时冲动。
来到屋内,看见瑆许正在批阅奏折。涟漪的心,再一次疼起。
眼前这个人才是他最应该担心的。鲛族如何,依氙如何,潮汐如何,他不是早就不想在乎了吗?为什么还会那般紧张潮汐和潇远?而今黄浪已死,鲛人对昂云的仇恨必定多一份,他日复国更加不会放过身为白王的瑆许。他不会天真到会以为青王会放过白王,即便“弑君”是大罪,但早已犯下“越疆”的白王已是罪人。何况青王是由神桑蓝一手带大,日后方位神问罪,青王也一定不会被怎样。他不相信他们会公正的对待这一切,仅因三百年的时间早已容不下这公正。
“涟漪。”瑆许从奏折中抬头,看见涟漪站在门口出神的想着什么。涟漪被他一喊,也回过神,冲他露出好看的笑。“我已经派人将碧凝珠送回碧青海了。”
“瑆许,谢谢你。”涟漪走上前,撒娇似的抱住瑆许。
瑆许爱怜地拍拍他,继续批阅奏折。
从宫中回来的字恭长独自换下朝服,穿上平日练箭的行头来到后院练场练箭。
他从没有想过白王会将白玉令牌给他。也许四年前的白王可能会,但现在他身边有个涟漪。箭,刺入靶子的第二环。字恭长皱了皱眉头,屏气凝神。他不过是想气气涟漪,只要能让他不痛快,哪怕只有一时半会儿也足够了。至于马场那边,他也不担心。守住马场的人此刻已经限制住归宁的行动。潇远伤的那么重,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是好不了的。潮汐不会离开潇远身边,即便离开了,到达玉瑶的总部也需要花上一段时间。鲛人短期内是不会有动作,这段时间足够他将这几日抓来的依氙人慢慢审问,足够他将依氙人在宾仪城设置的消息网统统毁掉。
箭,第三次射偏。字恭长气极,将手中的弓箭仍至一旁。
还有一月,一月后他就要娶蔷鸢过门。娶她做什么?秋兰已经不在,他原先打算的一切统统化为泡影。
“都督,请喝茶。”一杯水递到字恭长的面前。
秋兰……字恭长接过水,才反应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蔷鸢。另一手忽然将蔷鸢揽入换怀中,蔷鸢被他的举止吓了一跳,却未显现慌乱,直直地看着字恭长。许久,字恭长才松了手,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愤然离开。
秋兰,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不否认!只要你否认,我就相信你,就会放过你。四年了,你在我身边四年从未露出过一丝破绽,一点痕迹。为什么不继续这般天衣无缝地隐瞒着我?为什么!
字恭长只觉得心口疼痛郁结,说不出的不痛快。这要他如何接受?他疼了爱了四年的女人从未对他有过真情,从一开始就是机关算尽潜伏在他身边套取一个又一个情报。他怎么能忘了她?他忘不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幸福时刻,令他恨不得将它们融进自己的血肉里。
他记得她第一天住进府内,见到他,结结巴巴就是不敢开口。记得她第一次给自己做饭,期待地看着他会说些什么。他记得她第一次收到自己送的礼物时欢喜羞涩的表情。他仍记得,她身体底子寒,冬天一个人怎么也睡不暖和。除非外出打仗,不然他一定陪在她身旁。记得她夏日怕热,常常独自一人在沐浴时睡去。记得她最爱吃青团,最喜欢喝第二道茶,记得她在自己身下娇喘可人的模样,记得她抱着自己吃醋的嘴脸。他记得她的所有,一丝一毫都未曾忘记,甚至记得,他问她是否爱自己时的平静决绝。
心,再一次痛起。
秋兰,你让我如何忘记与你的点点滴滴?四年来,我无时不刻希望娶你过门,让你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夫人。我将天下最好的珠宝给你,为了你奋力夺权。我以为只要我站的足够高,手中的权利足够大,他日我就可以不顾门第之差将你风光的娶进门。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爱我?为什么连骗也不肯骗我?只要你说,我就信!
远处的蔷鸢将字恭长的伤心全看在眼里,心中不知该做何感想。
起初,她害怕字恭长真的会不这手段的要来白玉令牌。即便知道涟漪一定会阻拦,也还是不由担心,后来才发现他根本没有想过去要白玉令牌。他所要做的就是限制住归宁、潮汐和潇远的行动,让宾仪城内的消息不至于那么快传出去。黄浪被杀,来的六人死了五人。宾仪城内的依氙人统统带入地牢严刑拷打,却将纫秋兰的死讯封锁的严严实实。
蔷鸢知道,这回字恭长是动了狠心,要将依氙人在宾仪城内布置的一切给毁了。不单单只是情报网,还有他们的生活。他要将他们赶尽杀绝,是因为他感觉自己被逼上绝路。
蔷鸢从未料到字恭长会用情之深达到这种程度。她并不后悔揭穿秋兰的身份,她知道,她也是在努力让自己相信她是无辜的。不过一个月的相处,她被秋兰照顾的很好。自从离开若土,她再未被人这样周到细致的照顾,心中自是感谢,将之视为亲人一般的存在。那场婚姻也因为她有了些许意义。她是最不愿揭穿她身份的人,却必须亲手揭穿。
秋兰走后,蔷鸢也开始变得忙碌。大婚在即,府上的侍女不明她的喜好,又不好自作主张,什么事都要请示清楚才敢去做。字恭长一贯是由纫秋兰服服侍,之后换的几个侍女都不能如意。蔷鸢清楚,却不想管的太多。她没想过成为另一个纫秋兰,也无意成为这宅子的女主人。只是事情繁琐,必须有人料理。
字恭长,若当初你不逼她,是否今日就不会这般?蔷鸢心中苦笑。即便她不自杀,他也是会杀了她的。他是那般心狠手辣的人,心中容不得半点背叛。如果未来发现自己的心思,只怕自己会死的比纫秋兰惨烈百倍。
不在多想,蔷鸢打算去地牢看一看。也许没有办法逼供出这个情报网的幕后人员,进而找到他们的总部,但多少获得一些有用的消息还是可能的。即便,她和字恭长都不在乎这些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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