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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风
江浙的九月是台风的九月,才开学没几天,整个陆城就开始下雨,教育局却迟迟没有给中小学放假的通知。
辛桃不想弄湿裤脚和球鞋,干脆穿了短裙和凉鞋去上课,刚出单元楼,就一脚踏入了“汪洋大海”中,这水都已经淹到小腿了。走到马路边的时候,由于路面比人行道面更低洼,水更深,路上基本上没有小车在行驶。等上了专线,辛桃看着窗外车开过扬起的水花,有一种在坐船的感觉。
本来以为学校的情况好一些,毕竟是依山而建,地势高,没想到刚下车,就惊呆了。
“这是瀑布吧?”陆城中学地势北高南低,从校门往教学楼是一条又长又宽的坡道,再往上是教学楼的台阶,再上去就是拦在学校和山之间的一道深沟,挡山洪、防蛇兽之用。可是今天,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就是一幕巨大的瀑布了。
人往上走,水往下流。源源不断流下的水覆盖在地上,形成一张巨大的水膜,一脚踩在地上,拿水便冲上脚背在脚踝打个弯儿,又急急溜走了。
再往上走几步,到南楼前,路平整一些,却像是一条小河,底下沉着一层细沙,随着人的走动不时被搅和起来,害的辛桃走几步要甩甩脚,不然小砂砾硌在脚底,刺弄得很。
走近南楼,从北楼漫过来的大水哗哗地涌进各个教室,转悠一圈又从四级台阶上一跃而下,汇入小河中去。
“这水都是山上来的吧?感觉雨也不大啊,上次军训的时候也没见这边这么大水。”鹿静怡一双低帮雨靴,踩在水里,锃亮锃亮的。
“醉了,这么大的雨也不放假,下午放学的时候也不知道公交车还能不能挺住,我觉得那水都要从门底下进来了。”林屿穿了一条沙滩短裤,叫上趿拉着一双黑色人字拖,十分随意。
黄妤梨是最惨的,她习惯了穿运动鞋,今天早上她妈开电瓶车送她到门口,把她直接送上车,脚一点没湿,谁知道学校里水漫金山,现在就她的鞋子被淹透了。
不过还好他们的教室在二楼,看着一到九班的同学一个个拿了畚箕水盆舀水往外倒,实在是凄惨。上到二楼,果然只是走廊上有水,各班的值日生拿了拖把一趟趟奔走于教室和厕所之间,十分忙碌。
“诶哟,夏威夷回来了?”齐梧看到林屿进来时,眼睛一亮,从座位上起来,走到林屿身边,打着他的肩膀。辛桃,黄妤梨和鹿静怡绕过两个人,回自己座位上去放书包去。
“那是,今早的航班,刚到,还没换一身新的装备就赶着来上课了。”林屿从包里拎出一个袋子来,里面竟还装了一双球鞋。
“我是不管了,换来换去的,直接穿拖鞋过来了。”齐梧本来就住校,今天刚出寝室门往楼下一看,噢哟,法海在施咒呢,赶紧回寝室里把穿好的鞋子脱了,趿拉上自己的塑料拖鞋就来教室了。
忽然窗外热闹起来,一群人挤到窗边,原来是有蛇。
之前提到学校后面有一条泄洪的深沟,其实这条沟连通了学校里的水脉,山洪从山上冲啸着下来,先都排入沟中,再汇流入两幢教学楼之间的人造瀑布,从南楼底下的暗道流到前面的月池,再经过一道瀑布最后汇入校门小树林里的日湖中去。
陆城中学建新校区的时候,保留了原来山势的很多特点,如今学校里有山有林,有瀑布有假山;充满了诗情画意。
那蛇估计是不小心裹挟在激流而下的山洪中,冲到了人造瀑布的假山上,这才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对于城市的孩子们来说,蛇的威名在外,却没什么震慑力,何况这条蛇盘踞在几棵水草中间,只是顺着水流摇晃摇晃,好像死了。
一楼的学生胆子大的都围到瀑布边上去看,还有人捡了根长长的树枝,站到水池的旁边想要去戳一下蛇。这让围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一个个踮起脚,伸长了脖子看。辛桃扒拉在窗边,身下压着扑在窗台上的黄妤梨,身上贴着一个劲往外看的穆青,实在是高难度技术。
我伸,我伸,诶,伸不着?
那树枝离蛇就一个拇指的距离,却是怎么也够不到了。那个男生有些懊恼,但是旁边这么多围观的人看着,就这么放弃不甘心,便咬咬牙,叫底下的几个男同学拽着他的手和裤脚,好让他侧身去探。
这回好像要成功了,只差了点指甲盖的距离,他调整了一下捏树枝的位置,把树枝往外放了一点,挑到了蛇的肚子。
只见那蛇咻的一下往上飞了一段又掉下来,却是直直的往人身上来了。
“你们在干什么?”又听见了这令人熟悉的闻风丧胆的一声呵斥,原来是有胆小的女生怕出事偷偷去找华圆了,她一来就看到这令人心惊的一幕。
拽人的几个男生先是看着那蛇迎面而来好像要掉到头上,又被年级主任的驾临吓了一跳,一下子都松了手,只听得“扑通”一声,人和蛇都掉进瀑布下的小水池里。所幸这池水不是赏景之渊而是分流的水台,十分的浅,那个男生连忙站起身,哆嗦哆嗦,一脚跨出来了。
这下子,除了当事几个学生,其他人都悄悄溜了,辛桃也早就在华圆出现的时候拉着黄妤梨溜回了座位。
“怎么,没见过蛇啊?”正好上课铃响,张兴民夹着课本进来,把书往讲台上一放,走到窗边,看了半晌,点点头,“落到华老师手里,惨喽……”
“好,回到正题,今天我们把上次分封制和宗法制的区别和联系再来梳理一下,说到这个,我跟你们讲,我小时候抓鱼,你们知道怎么抓吗?”
他双手比划了一下,虽然辛桃也看不懂是个什么样子,细细长长的一条。
“我们那里以前抗战的时候,他们做炸药留了很多leiguan,堆在山里,我就叫上我表哥,两个人去那几根,然后去河边。那个时候大家洗衣服不是都拿个盆子端上衣服去河边洗,然后那天就很多阿姨在那里洗衣服。”
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就用那个leiguan装鞭炮,扔到水里去,‘砰’得一下,鱼就都炸出来,落在岸边很多很多。跟现在不一样,那个时候,河里都是鱼,很大个,一条鱼都有好几斤——现在肯定是没有的。”
“不过,leiguan爆炸的声音,就你们想象一下,整个水面炸起来,有几个阿姨吓得没站稳就掉水里去了。”
“然后,她们就跟我妈告状,我就在村子里跑呀跑,我妈就在后面拎了擀面杖追呀追。”
张老师简直是教科书班的熊孩子,不过也太好玩了。
“老师,那leiguan放在那里谁都可以拿不是很危险吗?”缪妙一脸认真,如果老师是在开玩笑的话,这个故事一点意义也没有。
“这个,我给你们说,那个地方很神秘的,没几个人知道。”张兴民也严肃起来,虽然大家看起来却是假正经。
“切!”
见大家不信,张兴民又补充说:“我们那里跟陆城不一样,山很多,我家那边都是山,很高,树很多,山洞也很多,leiguan就是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我怎么发现的呢?我去追野猪的时候,跟着他们跑,跑到那里发现,诶,原来还有这个东西。”
“老师你怎么还追野猪啊?”比起leiguan,同学们好像对野猪更感兴趣了。
提到这个,张兴民又一脸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我们那里,野猪不是一般的猪,是豪猪,豪猪你们知道吗?这么大,跟刺猬一样,背上都是刺。你追它的时候,它觉得有威胁,就整个猪把刺立起来,往外射,然后自己跑掉。我就喜欢捡他那个豪猪毛,像羽毛一样,硬硬的,中间是空心的。”
辛桃似乎可以在脑子里刻画出一只满身是刺的猪的样子。
“所以我就有很多豪猪毛,这么长,”张兴民用双手食指划拉了一段约摸十几公分的长度,“我们以后哦,每一次考试,月考的第一名,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的前三名,都可以奖励一根豪猪毛,看毕业的时候,谁的猪毛比较多。”
“老师,那豪猪可以吃吗?”林屿举手问道。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想着吃。现在你们见到的猪都是国外引进来的品质了,我们中国农村的土猪肉其实才是最好吃的,就是土猪太小了,膘没有洋猪长得快,才被淘汰了。”
“说到这里,我们有一个事情要讲。我上一届带的班,一直很想去我老家玩,只可惜各种原因,都没有去成,那我呢,希望我们班可以去。前两天我已经打电话给我哥哥嫂子了,让他们买了一头小猪,等三年以后,我们就去吃。”
“哇……”学生们惊呆了,张兴民简直不按常理出牌。
“当然,高考没考好就算了,你们也没那个心情,这个是事先声明的。”
辛桃没想到有生之年还可以体验一下国外那种毕业旅行的感觉,虽然人家不是去泡温泉就是去海边,他们只能去山里吃猪肉,不过想一想也还是很“浪漫”啊!
“老师,那你带的上一届是因为没考好吗?”穆青面无表情地补刀。
“不是不是,我带的上一届还没有文理科实验班,一个创新班。我带的四班是普通班,是一本率最高的,考的特别好。等过两天教师节他们回来看我的时候,我让他们过来给你们分享一点经验。”
原高三四班的群聊早就爆了,好多人都要回来,不过毕业季就是这样,第一年的教师节回来看的人往往是最多的,那些好几年了也回来的人就比较少。
“好呀!”既然学长学姐们回校访问,正好可以摸摸张兴民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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