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鱼得水

　　美好的落叶山之行，在聂小鱼被蛇咬了一口以后，圆满落幕。
　　话说那天本来四人在将要出山缝的时候，聂小鱼光顾着因为找到吃的欢天喜地了，根本就没注意在她脚边的小草蛇，说是小草蛇那真的都不是安慰家里人，那蛇还没柴火棍子粗，莫名奇妙被聂小鱼一脚踩了，它咬聂小鱼一口，聂小鱼觉得自己也不冤枉，其实也就出了点儿血，聂小鱼看了，那就是草蛇，没毒。
　　但是聂勤他们三个，那简直跟天塌了一样。
　　聂勤背篓都不要了，直接扔了就想背起聂小鱼往回跑，那聂小鱼哪能让啊，抱着旁边的一棵小树就是不撒手，要么，吃的跟她都带回去，要么，死在这都得跟她的蘑菇鱼崽子螺子在一起！要把她吃的扔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几个哥哥拿她也没办法，商量了一下，就决定由聂勤背她，聂欢背背篓，卧瓶底儿装的鱼崽子跟螺子聂喜自己一个拿有些沉，他就自己慢慢往家挪，这边他们回去了，再叫人来接他。
　　见哥哥们分工明确，确定她续命的宝贝们不会被丢掉，聂小鱼终于满意的撒开了手。
　　到了家里又是一阵子人仰马翻，聂勤一进屋就嚷嚷“爹爹，爹爹，阿鱼让蛇咬了！”嚷嚷着跟着还哭上了，说到底也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刚才背着聂小鱼没哭怕也是强撑着，这时候到家了有了依靠了，也就放开了害怕了。
　　聂家老两口听见说聂小鱼叫蛇咬了也有点儿晃范儿，忙也跑到三房的屋子里来看。
　　大房二房也都来了，只不过是抱着一个什么样的心，那就不知道了。
　　一屋子的人又都围着聂小鱼。
　　“爹爹阿娘，你们别听我哥哥瞎邪乎，咬我的是条小草蛇，就出了一点血，没事的。”
　　“你怎知道那是没毒的，姥爷都说山上的蛇毒着呢，前年桃花村的阿宝，就是夏日里下河游泳被蛇咬了，半柱香都没挺过去。呜…都怪我没有看好妹妹，爹爹你抽我吧，哇……”
　　“……”聂小鱼看着痛哭流涕的聂勤，跟一脸“我也有错，我对不起阿鱼，阿鱼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也不活了”但就是什么都不说的聂欢，她觉得，自己今天要是不好好说清楚了，那估计以后短时间内是别想出去了。
　　“哥哥，那蛇我看了，身上长黑点，而且也没有三角的头，姥爷说了，毒人的蛇都是黑色三角头，况且就那么小一条，牙估计都还没长好，我就流了点血，这都快一个时辰过去了，我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么，我一个女娃娃都不哭，你哭什么，你快去看看我三哥吧，他还没回呢。”
　　“阿鱼是怎的了？我阿鱼怎的了？”
　　正在聂小鱼无论如何解释聂勤都不信的时候，从外面匆忙跑进来一个约么十八九岁的青年，抱着已经哭的背过气去的聂喜。
　　“四叔，我没事，我就叫草蛇咬了一口，我阿爹阿娘跟我哥哥都不信我，你快来帮我说说。”
　　青年不是别人，就是聂家老四，聂长远。
　　聂长远回到家里见到了聂小鱼什么事儿都没有的坐在炕头上，心就放下一半了，听见聂小鱼说的话，心就又放下了一半。聂小鱼平日里虽然总是哄着家里大人寻开心，但是正经事上，你别看是个小娃娃，那还是很靠谱的。
　　稳了稳心神，聂长远上前看清楚聂小鱼的伤口后，就彻底放心了。
　　“阿鱼说的没错，是不是草蛇咬的我看不出，但是这咬她的蛇是没毒的，瞧着这咬痕也不是什么大蛇，实在不放心的话，就整点儿黄瓜秧捣碎了敷在伤口上拔一拔。”
　　众人听了聂长远这么说，这才真的信了。
　　聂长远从小就属于家里最野的孩子，落叶山的犄角旮旯都让他给钻遍了，因为聂苏两家连着亲呢，有些时候苏有富进山打猎，他也是要跟着的，他愿意学，苏有富也不藏私，会的就都教给他了，可以说聂长远那打猎的本事甚至比苏家几个儿子都好的，要不然，他也不能倒腾皮子。
　　所以，聂长远都说了没事，一家子人这才放下心了，这个时候也才反应过来聂长远回来了。
　　几个媳妇被聂孙氏打发去做晚间饭了，几个儿子就在三房的屋子里陪着，聂孙氏拉着聂长远又是好一顿抱怨，这一趟去了又是四个月，这媳妇也不找，亲娘都快气死了云云。
　　“我这刚一回来，阿娘就念叨我。“好说歹说的是给老两口送回了屋里，大房二房也各自回屋，聂长远自己的屋子也不呆，就还是来了三房这屋。
　　“我这回来也是吓了一跳，在街口就遇上喜郎拽着个篮子独自在路上哭，都哭的背过气去了，就能听清他说个‘阿鱼’，我当是怎么了。”聂长远伸手搓了一把聂喜的脑袋，他现在也不哭了，躲在聂长生身后有点害羞。
　　“我就说没事，哥哥们非不信我，还要丢下我找到的好吃的。”聂小鱼见现在也没人反应过来教训她，提也不提不让她以后上落叶山的事儿，她赶紧混淆视听，转移仇恨。
　　“你找到的啥吃食？那鱼崽子跟螺子？那些个玩意能吃？四叔这次回来要多待一阵子，你等着四叔上山给你打狍子去，咱们不吃那些玩意儿。我道是喜郎为何拽着那些东西不撒手，我要抱他回来，他都哭的说不出话来了，还指着那些玩意非让我一起带回来。”
　　“四叔你可别瞧不上我的骡子跟鱼崽子，我今晚叫我娘做了，你倒时候可别说想吃奥。三哥，到时候四叔那份就给你了！”
　　聂长远对于聂小鱼的说法很是不屑，他从小钻着落叶山长大的，山上能吃的不能吃的他都吃过了，这鱼崽子跟螺子他以前也带回来让聂孙氏做过，那真是白白糟践了东西。所以他听聂小鱼这么说，只当是小孩子玩闹犟嘴，也不再跟聂小鱼辩驳。
　　聂小鱼也不在乎，穿了鞋子就要下地去灶房找聂苏氏。
　　“妹妹你去哪儿，你这脚还伤着你快躺下快躺下，你二哥出去找黄瓜秧了一会儿就回来。”
　　聂小鱼很是黑线……这聂勤他们怎么还没完了。
　　“哥哥，我四叔都说了没事儿，你快让让，我去瞅瞅阿娘去，我晚间还想吃杂鱼酱跟蒸蛋呢。“说完也不管聂勤，闪了个身就跑，聂勤跟聂喜看着着急，但是也没办法，就也跟了聂小鱼去了灶房看着。
　　“阿娘，我三哥带回来的鱼崽子跟螺子呢？”
　　要说这几年，聂小鱼自打会走路开始，最愿意待得就是聂家的灶房。
　　最初会假模假式儿的装作什么都不懂的胡乱往锅里面搁东西调味道，后来稍微大一点儿了，就开始渐渐把自己会的食谱讲给聂苏氏让她做，聂家餐桌上这些年多了许多新鲜的吃食，那都是聂小鱼的杰作，聂家一家也很是觉得聂小鱼在做菜上有着一番天赋。
　　“搁在水缸旁边了，那鱼崽子都死了，螺子我给你放盆里养着了。鱼儿，当真要做那些个东西吃？”聂苏氏很是担心，阿鱼平日里很是懂事，偶尔琢磨出来的新鲜吃食也很是好吃，可如今这杂鱼跟螺子是从来就没听说过能做的好吃的，阿鱼非要做，这费事不说，主要是怕糟践东西。
　　如今家中里里外外现在都省着嚼用，今日婆婆虽然不曾说什么，可看着那脸色，应当也是不赞同的，估计是瞧着阿鱼的脚受伤了，才同意了哄她的。但是孩子不懂事，她当娘的还能不懂事么？
　　“阿鱼向来都是有主意的，也有本事，弟妹你就随了她吧，大不了就是费点油盐跟柴火呗。”二房的沈青花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那脸上满是毫不遮掩的幸灾乐祸，大房的赵碧莲也不说话，只聂小倩听了聂小鱼的话，默默走过去收拾那一盆子杂鱼。
　　聂小鱼也不去理沈氏，检查了一下现有的食材。
　　“哥哥，你们别在这盯着我了，我没事，你们帮我把这些野蒜拿出去找个背阴的地方种下去。”聂小鱼分出来三分之二的野蒜就递给了旁边两尊“望妹石”。
　　兄弟两人看了聂小鱼好像确实也是没什么事情，也就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家里是有酱的，调料也就有点盐跟糖了，糖还是金贵东西，在聂老太的炕柜里锁着呢。
　　配菜有些白菜，聂小鱼还惊喜的发现了一块豆腐，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阿娘，豆腐哪来的？”
　　“你四叔带回来的，还找你二婶娘家定了半扇猪肉，说是明天送来。”
　　“太好了！四叔真好！”
　　“这么多年没曾往公中交过银子，那这么多年倒货的银子那不都攒下了么。才想着给家里买点好的，早也不见他买些啥回来孝敬爹娘。”沈青花撇撇嘴嘟囔了一句，其他人都没说话，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
　　而聂小鱼只觉得，自己的馋虫要闹着出征了！
　　红烧肉，蒜泥白肉，酸菜五花肉炖粉条，或者酸菜炖大骨头！还想吃血肠！但是估计是没有，溜肉段，排骨炖豆角，酱肘子，我的玉皇大帝啊，翻身农奴把歌唱啊！要开荤了开荤了！
　　“阿鱼，这鱼崽子我收拾好了，你那螺子怎么办？”少女带着点童音的说道。
　　“阿姐帮我给那螺子的盆子换下水，这才一会儿就吐了这么多沙，怕是还要再吐个两天的。”其实田螺吐沙在水里放两滴香油会吐的更快，但是聂小鱼知道聂苏氏不可能让她放，也就没提，见聂小倩自己给田螺换水没问题以后，就转身教聂苏氏炖杂鱼去了。
　　按照聂小鱼交代的方法把鱼崽子都炖锅里的聂苏氏此刻是真的相信这杂鱼酱能好吃了，就聂小鱼带回来的那野蒜，用油一爆，那是真的香的让人直咽口水。
　　现在满屋子都飘着混着野蒜香的酱香味儿，沈氏自从野蒜爆出香味以后，眼珠子就没离开过锅，手里的活计也是放下了，那嘴馋的样子让聂小鱼看了都觉得很是丢人，但是，聂小鱼是个厨娘，当厨娘的，最高兴的不也是食客喜欢她做的食物么，所以，聂小鱼也还挺高兴的。
　　杂鱼酱进锅了，现在就等着出锅放点野蒜叶子就行了，第二个加菜聂小鱼决定不做蒸蛋了，聂家人有地，也没钱雇人种，都是聂老汉带着儿子们种的，所以一家人很是喜欢味重的东西，所以还是蒸个不知道什么鸟的鸟蛋酱吧！
　　聂欢此时也回来了，拿着一片南瓜叶子上拖着一坨绿了吧唧的东西就非要聂小鱼脱了鞋袜糊在伤口上，聂小鱼无法，只能随了他，上药的功夫就叫聂欢把下午他们在山缝里找到的鸟蛋从背篓里拿出来。
　　“阿鱼这是还找着大雁蛋了啊？”聂苏氏看着很是惊奇，听他爹说，这大雁一般是都在过完年后的两个月下蛋，还从没在入秋以后见过这大雁蛋的。
　　“阿娘，我们蒸个雁蛋酱吧，蒸酱的时候放点野蒜叶子飘上面，再一块儿蒸几根茄子，一会儿让我大哥他们去园子里摘两个黄瓜，这白菜洗了挑白菜芯，咱们晚上吃个蘸酱菜打菜包咋样？”
　　“都是些寻常的菜，让你一说，都跟没吃过似的。”聂苏氏有些好笑的看着聂小鱼，“罢了，今天就听我小阿鱼的，倒要看看你能整出个多大的花花。”
　　于是，聂小鱼成功上位女指挥，聂家晚饭的餐桌上瞬间就丰富起来了。
　　今天的聂家人尤其的齐刷，就连说是整日窝在房间里苦读，实际上是在房里让沈青花开小灶的聂晖都出来了，望着一桌子的菜跃跃欲试。
　　聂家吃饭是分两桌的，男人们在炕上一桌，女人跟孩子在炕下坐一桌。
　　聂小鱼一开始张罗的杂鱼酱用了两个西瓜大的木盆装着，放两桌正中间的位置，然后男人们那桌的木盆旁边放了一大碗撒着野蒜叶子的雁蛋酱，女人们这桌只是挖出来了一点，因为雁蛋不够，所以女桌这边，聂小鱼跟聂老太要了四个鸡蛋，又蒸了一碗鸡蛋酱，挖出来的是聂苏氏留给聂小鱼尝尝味道的，两桌上还都放了一大盘装了蒸茄子、黄瓜段跟洗干净了的香菜和野蒜的拼盘。然后还有今天聂小鱼几个带回来的榛蘑做了一道炒榛蘑，园子里现摘的豆角炒了一盘豆角丝，一盆子高粱面混着白面的饼子。
　　聂家平日里也就一个菜炖一锅，今天晚上这一桌子花花绿绿的，可是晃了眼了。
　　“这都是我阿鱼张罗的？”聂孙氏看着最小的岁女很是高兴，这一桌子吃食虽然还没尝，但是闻着就是好吃的，小鱼崽子跟榛蘑又是白得的，这要往后这小鱼崽子能当吃食了，家里又能省点花用。
　　男人们那桌已经动筷了，聂老四简直不敢相信那以前吃了一股土腥味的小鱼崽子能这么好吃，入口即化，鱼刺一嚼就烂，也不用挑，一筷子鱼酱抹在饼子上，那滋味别提多香了，豆腐比鱼还好吃，软嫩的不行，还入味，那大雁蛋蒸的蛋酱也不知怎么把握的，火候刚刚好，配上蒸糯了的茄子香菜跟野蒜，包上甜滋滋的白菜，那滋味，平日里都没觉得这菜叶子有什么好吃，今日却是觉得拿肉也不换的。
　　“四叔，你不是看不上我的杂鱼酱嘛？怎吃的比我三哥还香，你那份不是给我三哥了嘛，你别吃了。“
　　“你个小丫头还记了仇了，四叔就要吃，还要把你那份也吃了。”
　　晚饭就在一阵子欢声笑语当中过去了，食物真的是能治愈人心的，即使是平日里互相都不是那么互相合群的聂家人，在吃了一顿色味俱佳的晚餐过后，好像也都回到了各自当初最好的时光。
　　“希望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吃的这么好又这么饱啊。”
　　这是聂小鱼吃饱喝足躺在炕上，对于自己以后人生的美好愿望。
　　夜已深，明日再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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