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艺圈头号绿茶

　　关于娱记在单采上究竟问了什么的谜团，在当天并没有得到解答。

　　由于前期筹备时间较长，剧组头几天的拍摄计划非常挤。上午开机仪式，下午就开拍了。南仰星是第一次和魏谋人导演合作，也是第一次和费泽搭档演主角。包括这剧的三个主要配角于昊、徐瑟瑟和郑小斤，也只和郑小斤有过比较长期的合作的关系。

　　他在围读会的时候就感觉费泽是对剧本研读得最认真的，真正拍摄时应该不用担心态度敷衍影响作品的完成度。更不用担心他会在细节控工作狂的魏导这儿被骂得太惨。

　　等到开拍时他才知道自己肤浅了，他的担心应该反过来：费泽岂止是不敷衍，这简直太认真了。本剧挨骂担当也不是费泽，而是另有其人。

　　今天拍摄的戏份也是电视剧第一集的戏份，却不是按事件发生的时间顺序拍摄男主陨落失忆的戏份，而是男主沦落在人间的第一世的结尾。即男主被男三杀死，男二随后赶到，将男三打落千重地狱予以封印，交由其下属女四看押。也是从这一幕戏起，男二开始怀疑男主的陨落事有蹊跷。

　　将重要的转折情节提至开篇，是许多编剧营造悬念并交代人物关系的惯用手法。

　　这一幕戏南仰星和费泽没有对手戏，主要的对手戏在于他和于昊，费泽和于昊，以及费泽和女四徐瑟瑟身上。

　　他和于昊都是老演员，他两合作几乎没有磨合的问题，早早地就过完了所有的场次。轮到费泽和于昊对戏时，他和徐瑟瑟就在镜头后边围观。

　　看着看着，他就发现问题了：于昊饰演的角色分明是出于对男二的蔑视，以及要守护父神圣洁性的执念，才犯下了弑父恶行。在他的心中，他和男主是高高在上，是皎皎云中月。而男二是无序的放荡的，是劣等欲望的代表。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错的，且至死都对男二心怀唾弃，觉得他是嚼牡丹的牛拱白菜的猪。

　　但是现在他两对戏……

　　他能发现的问题导演自然也能发现，魏谋人举着个小喇叭高声吼：“曼德，你面前站着的是你最鄙弃的生灵。在你心中你为尊，他为贱，你为正，他为邪。你怵他干嘛？”曼德是于昊角色的名字，镜头前大家都喊剧中角色名帮助入戏。

　　片场中，但凡经验老道点的都能看出来于昊状态不对。大家眼神里都写满了不解：于昊，你怵他干嘛？

　　于昊视线掠过周遭，在南仰星身上额外驻留了一下，莫名觉得有些荒诞：你们都觉得费泽是被他后妈贬来演艺圈的，你们当然不觉得他令人发憷。

　　他每每对上费泽的眼，都会想起他们初见的情状。

　　那是半个月之前，他依约来到副导演居住的酒店楼下，刚走到停车场的电梯外，就发现一个子高挑容貌俊美的年轻男子站在电梯口，手上拎的食盒里隐约散发着烧麦的味道。

　　这个酒店离影视城特别近，进进出出的几乎都是各个剧组的人。于昊只是感叹了下这个新人好生出众，想来给个机会就能火，便走到了年轻人身边等电梯。走近一看，才估摸着有些不对。

　　因为上下按钮都是暗的，年轻人等在门边，却并没有按过。仿佛他在这里等的不是电梯，而是别的什么。于昊刚把按钮按亮，年轻人就说话了：“于昊前辈是吗，我是费泽。”

　　于昊当场就心惊了一下，因为他在凌晨六点多出现在这个酒店，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南仰星和朱导通知他提前过来试下男二的戏份。若是令人满意，他或许有望接手费泽还没焐热的男二角色。

　　从这第一句话开始，他们那天说的每一句话，于昊都几乎能一字不差复述出来

　　“我听说于昊前辈有心顶替我出任男二，未免有些过于天真了。”费泽慢条斯理整理食盒上覆盖的帕子，以保证里头早点的温度不至于凉下来，然后当着于昊的面点开了他和制片人以及选角副导演的聊天窗口。

　　两人都在凌晨一两点联系了费泽，告知他南仰星有意注资，以换取于昊饰演男二的机会。时间相差只有一分钟，合理怀疑他们两通完电话下一秒就都来费泽这儿通风报信来了。

　　于昊脑海里快速闪过主创的背景。

　　制片人是资方代理人，简而言之，她是最大投资方星阑在剧组的代表。她拿着星阑的钱雇佣导演组，也参与导演选角等一系列工作。选角副导演和制片人是多年好友，有过数次合作经验。他两算是一家的。

　　费泽欣赏着于昊莫测的神色，口吻是礼貌又温和的：“于昊前辈有没有想过，朱紫谣是星阑拿来给旗下艺人陈默抬咖的剧本，为此还特意找了南仰星为他抬轿。为什么邵氏注资后，被一脚蹬掉的却是陈默而不是南仰星？邵氏花的钱又没有星阑多，怎么他家的演员拿下男二角色架空了星阑，星阑也没有二话？”

　　“资本家花了大价钱，怎么可能愿意蹬掉自己家的演员改捧别家的人，星阑是做慈善的吗？”

　　“还有制片人明明是星阑的人，怎么还得跟我汇报工作呢。于昊前辈有想明白为什么吗？”

　　“汇报工作”四个字一出，于昊瞳孔收缩，生出一种匪夷所思的联想。正想问什么，费泽却按下了上升按钮，话头跳到另一个极端：“于昊前辈是南仰星的男朋友吗？他怎么对你这么好，花三千万为你买角色。”

　　天可怜见，于昊干巴巴摇摇头：“我和南老师不熟。”

　　费泽对纠结男男关系问题似乎格外感兴趣：“那他至少是挺喜欢你，愿意白干三个多月为你争取男二的角色。”

　　于昊直男凝噎，他思维已经有些混乱，只凭直觉和南仰星撇清楚：“我和南老师说过的话没超过十句，我连他微信都没有，他微博也不关注我。”

　　费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他不是因为喜欢我才出三千万。他应该是单纯地讨厌你，宁愿花三千万外加白干三个多月也要挖你墙角。

　　费泽没有接收到于昊无声的吐槽，他盯着电梯楼层跳动的数字，诡异地笑了下：“喔……他确实总有些异想天开的惊人之举，怪可爱的。”

　　两人沉默着等电梯升至副导演所在的楼层，又肩并肩往楼道深处走。于昊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架在火炉里的鸭子，已然不对今早的聚会抱有多余的期待。他只是对这个资本家横行的世界感到绝望，绝望之余又想找寻一抹净土：“魏导知道你们三个……是一家吗？”

　　费泽微笑，话语间难得透出一丝少年人的朝气和活泼：“总导演魏谋人？他不需要知道，他是艺术家是老前辈，铜臭味会影响他创作。”

　　“今早的事也不用告诉南仰星，他是艺术。”费泽虚虚抱了抱食盒，敲响了朱副导演的房门，“艺术可受不得丁点惊吓。”

　　………………………………

　　与费泽初次见面就受到惊吓的于昊同志，将戏外的情绪带入了戏内，对着费泽久久找不到蔑视者的感觉。同一段戏NG了无数遍，耗掉了不少时间。

　　或许是NG次数过多，费泽今晚看上去格外不爽，在气势上压人的势头更盛。兼之这厮还故意找事一般，有些时刻导演还没跳出来说于昊怎么怎么不对，他倒是先提出来了。搞得于昊更加紧张，一幕戏翻来覆去拍不好。

　　照这个进度，本来7点收工的，现在9点能拍完都够呛。

　　于昊被刻意点出了几次，简直要怀疑费泽今晚是蓄意报复，故意让大家都耗在这里下不了工。

　　他颇有些担忧地望向南仰星：抢角色之仇不共戴天，费泽最恨的妥妥就是南仰星。奈何这厮卖的一手好乖，南老师还真把他当被家族排挤的新人演员百般照顾。合作期间他二人荣辱与共，费泽还要仰仗南仰星的人气，尚且还能收起獠牙。等到剧播了，两人各凭本事吸粉抢资源就是竞争关系，费泽这等睚眦必报的小人……

　　他正脑补豪门太子爷一朝得势清算旧账，就看见南仰星径直走到中场休息的费泽面前，一胳膊勒住他脖子提起来往这边拖。费泽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吱哇啊咂被他提溜过来，倒也没有挣扎。

　　于昊：！！！

　　南仰星你在作什么死，你们不要过来！

　　南仰星没感应到于昊的惊恐，提溜着费泽就往他面前一放，开始训人：“阿泽你怎么回事？你不要以为自己演得很好，你不过就是没犯新人常有的噘嘴瞪眼凹造型的臭毛病，你神气什么？”南仰星踢了一下他鞋子的脚后跟：“这里还轮不到你对前辈甩脸子也轮不到你越过导演对前辈挑刺。跟于昊前辈道歉，没礼貌。”

　　费泽果断滑跪：“于老师对不起。”

　　于昊嘴角抽搐：“没，没关系。”

　　“于老师也别不自在，你是不是还记着半个月前的事心里有点怵。我们阿泽心胸宽广，你看他都没记我这个始作俑者的仇，更何况你。大家都是同事，以后还要通力合作。这茬就过去吧，就当没发生过。”南仰星一手挎在费泽肩上，诚恳道，“于老师你要是过不去这坎儿导致这事被有心人挖掘曝光，我和费泽是脱不了资本弄权貌合神离的污名，你也要背抢人角色的坏名声。何必呢？”

　　于昊有苦难言：“是，对。”

　　“快点找找戏里的状态把它拍完吧。阿泽要是再捣乱，我帮你收拾他。”南仰星当了回和事佬，先动手打了自家孩子堵别人嘴，又明里暗里敲打了对家，心中甚是快慰，“下工了我请你两吃夜宵，算是赔罪。”

　　话音刚落，一直安静躲在家长背后的费泽脱口而出：“夜宵？跟我吃？”

　　“不跟你吃跟谁吃？今天算是你正式入行的日子，我不得给你庆祝一下。”南仰星早就不记得上午在车上的插曲，又叮嘱了几句便回到了镜头后边。

　　于昊正想强行“融洽”，说点什么，就见费泽两眼放光望过来：“于老师，我们快点拍完吧。”他一扫之前挑挑拣拣的高姿态，热情得宛如关笼子一天刚刚被放出来的狗子。那兴奋劲儿不由让人怀疑若是给他安根尾巴，他都能直接给甩撅了。

　　再重拍时，果然就很配合。

　　于昊在对面殷切的目光中找状态，内心狠狠OS：翻脸比翻书还快，装的比真的还乖，你现在才入行真是演艺圈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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