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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贵女
放学之后,希微依照约定,在课室里等茅夫子。
“希微,伤可好了?”
“有劳夫子挂心,已经大好了。”
“你体质虚弱,外伤内敛,可不能大意,若留下什么隐症,以后可就麻烦了。”茅夫子伸出一只手,说,“我替你把把脉。”
“多谢夫子!”希微拉起衣袖,把手放在案上。
茅夫子凝神诊了片刻,写了一个方子,这时李世民却进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希微奇怪地问道,李世民通常都是还未放学就溜了出去的。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李世民斜靠门,双手在胸前交叉,反问道。
“世民也是我入室弟子,今后你们就是同门,要一同学习,守望相助。”
希微吃了一惊,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希微谨遵夫子教诲。”
茅夫子点点头,又看向李世民:“世民,你呢?”
“知道了。”希微文才武略皆不出众,李世民还是想不懂茅夫子为什么会收她为徒,但夫子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两人当下就在茅夫子的指点下,在沙盘上步兵排阵,互为攻守。李世民在最后关头胜了此局。
“希微初学此道,招法灵动,可圈可点。但世民布阵稳健,攻守兼备,你确实有所不及。”茅夫子点评道。
李世民松了口气,嘴上露出笑意,抬头却见希微仿佛没有听见茅夫子的话一样,仍盯着沙盘。
“怎么了?”
希微沉吟一下,在沙盘的西南角一指:“这里,若是我先行此步,就可以反败为胜了,好可惜!”希微懊恼地叫道。
仿佛一道电光闪过,茅夫子和李世民紧盯着沙盘,互看一眼,两人都是心惊:说破以后,确实如此,但在希微说破之前,试问世间看到这机变的能有几人?
茅夫子哈哈大笑:“世民,今后可要努力了,不要让新入门的师妹给比下去了。”
“走着瞧!”李世民嘴上说着,背后却汗津津的。
希微虽输了,但却心情大好,直起腰,原地走几步,转了转脖子。
忽然之间,课室里的灯熄灭了,天色已暗,室内顿时漆黑一片。
“怎么了?”希微叫道,一回头却看到李世民点着一盏镂花宫灯,茅夫子捧着一个粉红寿包走了过来。
宫灯上漂亮的光影投落在墙面、地面,宛如星辰,斑斑点点,如梦如幻。
茅夫子把那个大大的寿包放在案上,说:“希微,今日九月初九,是你生辰,我们吃个寿包,庆贺一下!”
希微惊得嘴唇微张,目光闪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世民递上一个盒子,茅夫子从中取出一枚梧桐木簪,说:“我是老骨头了,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式样,所以让世民去挑了这个梧桐木簪。”说着,便要亲手为希微戴上,他拿着发簪,在希微的头上比了几下,还是拿不定主意,转头向李世民笑道,“你来,你来,我真弄不来这个。”
李世民便接过发簪,选好位置,为希微戴上。
“谢谢!”希微抬头看着世民,低声说。
“嗯。”李世民低低应了一声。
希微明白,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夫子赠她梧桐木簪是要让她品行高洁,不与俗同。
“来,我们一起吃寿包。”
三人一起分寿包,希微吃着吃着,却流下泪来。
“怎么了?”李世民难得小心地询问。
“我……我……我爹娘不讲究这个,我连自己生辰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过生辰,谢谢茅夫子,谢谢世民哥哥!”烛光映照,希微泪光点点,十分感动。
秋去冬来,在茅夫子的指点下,世民希微二人,或排兵布阵,或围炉下棋,或雪中舞剑,一同受业。两人切磋,你追我赶,都进步飞快。
那天课间,长孙婧娴一人坐在廊下,看着庭院里将化未化的冰雪,独自出神。
城中有“小霸王”之称的章天带着平日跟他混的几个同学,在长廊围住婧娴,说:“长孙婧娴,你和你哥一直借住在舅舅家,寄人篱下的滋味很不好受吧?上次跟你说了,我让我爹上门提亲,娶你过门,你就可以过少奶奶的生活了,考虑得怎样?”
“嫂子好!”几个男同学笑嘻嘻地拱手作揖。
“让开!”长孙婧娴霍地起身要走,脸都红了。
“你跟你哥整天跟在李家兄妹后面,鞍前马后的,不就是想往高处攀吗?我们章家可不比他们李家差!”
“你!”长孙婧娴自尊心被戳伤,眼里忍着几分泪水,“你血口喷人!”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跟了我也一样!”章天伸手拉住长孙婧娴的手臂,两人拉拉扯扯。
“你放手!”希微冲了过来,啪地一下把章天的手打开,挡在长孙婧娴面前,怒喝,“想干嘛?”
“哟,又是一条寄居虫,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书院没把你赶出去就不错了,还敢在我面前充大爷!”
“我住谁家关你屁事,吃你家的米了?”希微劈头盖脸把话摔过去,“你在这儿拉拉扯扯,欺负女同学,敢不敢跟我到夫子面前理论?”
“哟!病了几个月,脾气见长呀?”章天一挥拳头,就想动手教训希微。
“来呀!”希微往前一步,仰起头,“有本事你就动手,看在书院里打女同学有多光彩!”
章天的手停在半空,希微毫不示弱地瞪着他,她谨记李云舒跟她说的话,对付这种人,就是要以恶制恶。
章天的手猛地砸下去,希微闭着眼脑袋一缩,竟然真打呀!
那一拳却迟迟没有落下,睁眼一看,只见李世民单手扭着章天的手腕,章天疼得腿都软了:“诶诶诶,你们还愣着干嘛!”
几个同学一拥而上。
李世民单手制住章天,另一只手放在身后,腿法灵动,下劈横扫,转身侧踢,几下就将那些同学尽数放倒,章天被他捏在手中,就跟一个软绵绵的布袋似的。李世民最后单手一甩,章天被他凌空摔了出去,翻过长廊,落在庭院里。这样敏捷利落的身手,希微几乎都要看呆了。
“赖着不走,还想继续切磋吗?”李世民朝地上的人说。
几人连滚带爬,狼狈地跑掉。
“多谢世民哥哥。”长孙婧娴致谢,脸上微红。
李世民侧头打量了希微一眼,确定她没事,又马上移开了目光:“以后他们如果再来找麻烦,告诉我。”
长孙婧娴感激地点点头。
李世民走后,希微难以置信地说:“真没想到世民哥哥身手这么厉害!”
“那当然啦,”长孙婧娴说,“李家家风严谨,子弟自幼学文习武,又岂是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可比。”可能是同住一府的关系,长孙婧娴一直觉得,李家兄弟待希微与众不同,于是,她试探地问道,“说实话,李家兄弟那么出色,你心里可有喜欢的一个?”
“我都喜欢!”希微不假思索地说道,长孙婧娴吃了一惊,“我喜欢建成哥哥,世民哥哥,玄霸哥哥,元吉,云舒,还有你!”
长孙婧娴有些无奈,尴尬地笑着说:“我说的喜欢不是这种喜欢啦……”但看着希微一脸天真的样子,婧娴心中绷紧的弦放松了,“我们快回去上课吧。”
放学后大家各自回府。
长孙婧娴在房中,坐在梳妆镜前,侍女正站在她身后,弯着身子,替她梳发。
“砰!”的一声,房门大开,长孙夫人迈着急促的小碎步,衣袖带风地走了进来。
“夫人……”侍女屈膝行礼,膝盖还没弯下去,只听一声冷喝:“下去!”
侍女如蒙大赦,屏住呼吸,迅速把手中的木梳放回桌上,然后快步退了出去,并且把房门关上。
长孙婧娴依旧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并没有转过身去,看她母亲一眼。
长孙夫人走到长孙婧娴身后,拿起桌上的檀木梳,一下一下地替她梳着身后的长发。
长孙婧娴从面前的铜镜里,看到母亲阴云密布的面孔。
“听说你今天在书院里,叫人把章天给打了?”
长孙婧娴并不作声。
“啊!”长发打结,长孙夫人下手忽然加重,扯得婧娴身子后仰。
“我在问你话!”长孙夫人一把扯住婧娴脑后的长发,逼她仰起头,看着自己。
“章天出言羞辱,同学看不过,才替我出头。”
噼啪几声,桌上的小物件落在地上,长孙夫人猛地把婧娴的脑袋推到铜镜前,恶狠狠地对她说:“你瞧瞧你自己!真以为自己还是侯门千金?我告诉你,你父亲早死,除了一个声名还算过得去的长孙姓氏,他什么也没有给我们留下!现在,我们娘仨都是寄居在我娘家,喝一口水都得看别人脸色,你知道吗?”
婧娴的脸几乎贴在铜镜上面,她的身子微微发抖。
长孙夫人的手劲松了一些,让婧娴直起腰,坐回椅子上。长孙夫人的语气也软和了一些:“我们家的情况你清楚,章家的财力我也打听过,你从小就孝顺,该不会眼看着你娘亲下半辈子,都要仰人鼻息、节衣缩食地度日吧?章家的礼单我还想让他们再添一些,所以才没有立马答应,你可不要有其他想法。”
“我花这么多银子,送你去书院,就是为了你能找个有钱有势的夫婿。我告诉你,章家就是你能攀上的最好人家了,不要再给我添乱子,安安份份,等着出嫁。”长孙夫人像一个平常母亲对待将要出嫁的女儿那样,贴着婧娴的脸,对着铜镜,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但她眼里却没有半分母亲该有的慈爱。
长孙婧娴看着镜子,母女俩长相有七八分相似。她轻轻吸了口气,强作镇定,微笑着开口:“娘亲您怎么不打听一下,替我出手教训章天的,是哪家公子?”
长孙夫人一愣,这她倒是没问。
婧娴趁着母亲发愣的时间,站起身来,把母亲按到椅子上,对着镜子里的人,轻声问:“唐国公府比章家如何?”
长孙夫人眼里像放出一道光,她激动地说:“你若能嫁到李家,那自然最好!”
长孙婧娴声音一沉:“你若答应了章家,我如何还能嫁入李家?”
长孙夫人有些为难:“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你真有把握能攀上李家的门楣?”
婧娴把头一扭,背过身去,冷声道:“您若不爱凤凰,偏要山鸡,那我明日就应了章天,那些礼金也够您粗茶淡饭,过完下半辈子了!”
长孙夫人马上站起身,抱住婧娴双肩,软声哄道:“别别别,我明日就回绝章家。我们家婧娴生得如花似玉,又玲珑剔透,章家的人都獐眉鼠目的,哪里配得上!还是你聪明,到底是花钱进过书院的,比娘亲会打算,……”
说着,长孙夫人轻轻地抚摸着婧娴的脑袋,一副爱怜的样子。长孙婧娴却微微打了个寒颤,明明冬天快过了,为什么还这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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