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

　　走出大厦看到不远处有个男人戴着墨镜在从车窗向她挥了挥手，周诺误以为是赵晨，走近一看才知道是夏天生。

　　夏天生打开车门，和她面对面站着，“赏不赏脸一起吃个饭？”

　　周诺愣了会，然后笑着抚了抚额前的头发，“WHY ＮＯＴ？”她笑起来的时候一排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夏天生被她的笑容感染了，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走到另一侧，为她打开车门。

　　周诺笑意更深了，双手捏着手提袋缓缓地走到另一侧，坐进了副驾驶的座位。

　　“咳咳”，夏天生想了一会，还是为李浩的事道了谢，她恩了一声，没其他反应，依旧平静地看着前方。

　　“对了，你怎么知道李浩一定会肯撤销控诉？你不怕他反过来告你骚扰证人吗？”夏天生握着方向盘，有意无意地用手指在上面敲几下。似乎被这拥堵的交通弄得有些不耐烦。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翻看了一下李浩的资料，他是外地的农村户口，又是名牌大学毕业，那肯定是寒门学子，苦读了十几年的书也不想就这么毁了吧，我向你的同事打听过，他这人没什么不妥，只是说话臭了点，脾气也比较倔强，但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孝顺。事情发生之后他肯定也是后悔了，下不了台。”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说到底，我没做什么，你不用谢我的。”

　　“心理学家不愧是心理学家。你是不是还像lie to me里的那人一样会一眼就看穿别人是不是在说谎？”

　　她被他说的话惹得笑了起来，假装怕怕地反问：“哪有这么夸张？这样还有人敢要我？”

　　他也挽起了嘴角笑，脸颊的酒窝深深地映在两侧，眼睛也亮亮的含着笑意，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她有片刻的失神，但只是片刻，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夏天生透过后视镜偷偷看了她几眼，心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以茶代酒。这杯敬你。”夏天生端起桌上的茶杯，碰了一下桌子，便一饮而尽。等会还要开车，不能喝酒。

　　“这样就当两清了？”周诺想起他曾经的话，故意学着他的样子说了这么句。

　　“你想怎样？”

　　“我想听你的故事。”

　　周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想知道夏天生的事情，是出于她的职业病，还是他这个人的原因，她不知道……

　　于是她就被带到了这里，一间充满回忆的老房子里。

　　她环顾着周围，房子有点旧，但是客厅很大很明亮，光线很好，有一面墙上贴着很多照片。她看到了一个女孩，还带着未褪去的青涩，用各种姿势拍的照片，应该是个俏皮的姑娘。还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夏天生，歪着脑袋笑得露出八颗牙齿的，被女朋友揪着耳朵龇牙咧嘴的，在篮球场上打球意气风发的……

　　她一张一张看过去，心里百般滋味。

　　这全部都是他的过去，他牢牢守护的公主和童话世界吗？

　　他从一进门开始，就在沙发上坐沉思着，似乎在酝酿从哪里说起。

　　那是在八年前的夏天，对，又是夏天。

　　他是大二的学长，她是大一的新生。那年正好轮到迎新生，他帮她把行李箱提到了宿舍里，俗套的故事就此拉开了序幕。

　　后来慢慢接触多了，了解多了。

　　那时候他和普通男孩一样，渴望着一个体贴的女朋友，和一段美好的恋爱。嘉嘉是一个最佳人选，虽然是不够体贴，经常耍小性子，却是很爱很爱他的，他也愿意陪着她从不懂事到懂事的过程。

　　谁说男生是越爱越浅，女生是越爱越深的？

　　他就不是。

　　年年月月逝去他愈发觉得离不开她。

　　“夏天，你去给我倒杯茶。”她总是叫他夏天，只有她这么叫。

　　“自己没手啊？”

　　“快去啦。”她用脚踹踹坐在床边的他，不耐烦地催道。

　　“真是个祖宗。”他不情不愿地起身给他去倒水。

　　两个人都才二十来岁，彼此不懂得体谅是正常的，吵架，斗嘴，是家常便饭。感情也随着吵吵更加浓厚，到他们俩毕业，已经拍拖三年了。竟有些老夫老妻的感觉了。

　　毕业后他选择了创业，是一条难走的路，做律师已经是很难，自己要开事务所，是难上加难，没有名气，没有足够的钱，只靠自己。开头日子不好过，每天吃泡面吃罐头菜，更凄惨的时候是刀切馒头配咸菜，穷的厉害时存折里只有两位数，取都取不出来。她是不懂事，但没在这方面喊过半句苦。

　　每次她在外面受了气回来，总是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里半天，然后出来搂着夏天生的脖子撒娇。

　　“夏天，等我有钱了，我就买两辆宝马，一辆在后面开道，一辆在后面护驾，我在中间骑自行车。”

　　，

　　“等我有钱了，我要买十三亿辆自行车，中国区一人送一辆，我去坐公车，看谁还敢挤我。”

　　“等我有钱了，天天做面膜，脸上做一个，屁股上也做一个。”

　　……夏天生哭笑不得，捏着她气的鼓鼓的脸，“好好好，等以后有钱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等到情况好转了些，他就向她求婚了，她也含着眼泪答应了。总算是都熬过去了，他们都庆幸身边还是原来的人。经过这么多事，以后会更珍惜对方。

　　他许诺，结婚时要买一个大房子，要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

　　可这一天，始终没有等到。、

　　她就好像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一样，任凭他怎么找也找不到。

　　她？会不会出了事？他不敢想象！宁愿她是生了自己的气而躲起来了……他爱过恨过，最终自己一个人过……

　　忘了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的，他甚至躲在厕所偷偷哭过。

　　还好有时间这剂良药，他还挂念着嘉嘉，已不像当初那么疯狂。

　　她一边看着照片一旁静静地听他讲，原来他也曾经和其他男孩一样，和小女朋友吵闹，和好，经历很多酸甜苦辣。把这段回忆埋葬在心里那么久，现在他能讲出来，她是开心的，一个人只有把心里的包袱卸下来，才能开始新生活，人不可能永远活在过去。她又是羡慕的，羡慕那女孩拥有她不曾看见过的夏天生。

　　不管嘉嘉在哪里，一定是希望他幸福的，因为她是爱他的。

　　他断断续续地说完了他的故事，站起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渐渐下去的夕阳。他整个人都披着夕阳的余晖，显得很落寞，她想上去安慰他，说点什么，但是她没有，她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他的心好过一点。

　　陷入寂静很久很久，他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已经看不出来任何的悲伤，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说完这些，整个人都放空了。”他故作轻松地说。

　　“是因为你太久没打开你的心了，它都积满灰尘了，想不累都难。”

　　他抬臂看了看手表，指着手表说：“你已经下班了，别用心理学家的口吻跟我说话了。”

　　她举起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微微笑着说：“NO Problem.”

　　他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学心理学的是不是好奇心都特别强？”

　　她耸了耸肩：“不知道，也许是吧。”

　　知道了那些夏天生的那些过往……她还有勇气去追求自己所谓的幸福吗？她真的迷茫了。以往的案例中也不乏这样的例子，新欢能够打败旧爱吗？能取代她的位置吗？能吗？

　　她好烦恼。

　　自从她认识夏天生以后，已经把其他事都抛诸脑后了，忘了还有赵晨这么个人在。

　　接到他的电话时第一反应就是，要快点拒绝他。既然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就不能像以前一样抱着随意的态度了。如果一直拖下去，对谁都不公平。她对感情一向不喜欢拖拖拉拉的。至少现在，她已经确定自己和他没有可能性。

　　下了班就赶去约好的那家餐厅，推门进去，看到他坐在最里边的角落里，他笑着冲她招手。

　　“先帮你叫了杯橙汁。你看看要点什么？”他还是带着熟悉的笑容，体贴地把菜单递给她。

　　“谢谢，最近还好吗？”她脱下外套坐下来，吸了口果汁问道。

　　“老样子，挺忙的，所以最近也没时间找你。”

　　被他这么一说，周诺有点不好意思了，摸摸鼻子，没再说话。

　　他低着头鼓捣了会杯子里的柠檬片，忽然抬起头来，说“阿诺……我可能要去美国进修一段时间。”

　　“为什么？”虽然说医院里经常会有医生出去进修，但怎么会这么突然，她之前从来没听他说过这件事。

　　他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之前医院里一直在说要派两个医生出去进修，结果选上了我，这个机会挺难得的，我也想出去学习学习。”

　　“那你要去多久？”

　　“一年半。所以阿诺。”他握住她的手，“如果我回来，你还没有男朋友，我再追你，好吗？”

　　周诺低着头不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大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下，勉强扯出了一丝笑容，说：“我知道你曾学着爱我。但，真正的爱是不用学的，也许是我还不够优秀，不过没关系。我会等的。”

　　她会对夏天生好，没人教她怎么做，她就自然而然地下定决心那样做了。她怎么会不懂得爱，她只是不爱他。

　　他看见她的眼角泛着光，这只是感激的泪水。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他只希望她可以幸福！

　　周诺吸了吸鼻子，反握住他的手，努力扯起嘴角，“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他的目光，执着的，充盈着感情地看着她，说：“当然。”

　　说完，他拍了拍她的手，说：“好好照顾自己，要幸福。”

　　周诺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这世界上，有一个人，他这样祝福你，可是你又明知道他爱你，这种境况下，说什么都太单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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