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百年长歌

　　八.
　　接下来的几天，彭格列的成员们经过舞厅，听到的都是里面传来的各种意味不明的声响和对话。大家都只是默契地笑了笑，当没听到——听到了就该被Sivnora扔出门外了。
　　“你怎么又踩到我了，蠢女人？”
　　“哦，是哦，呵呵。”
　　“你高跟鞋能不能放脚别踩着我！”
　　“不能，因为我是蠢女人。我听不懂。”
　　“……”
　　随即传来的是轰隆几声，大抵是Sivnora生气了又动手了，同时Vasilisa的尖叫声又响起。对于Vasilisa，Sivnora可以说是完全没辙的。不能打，一打就死；不能吵，因为骂不过……
　　本想前来复查Vasilisa眼睛的Tong一打开舞厅的大门，迎面而来便是满脸灰尘。又一次倒塌的墙壁简直在考验彭格列施工队的能力，污浊的空气让Tong嫌弃地捂住了鼻子。
　　废墟中央，浑身狼狈的两人都趴在地上，一个躺着一个趴着。Sivnora挡在Vasilisa身前帮她挡住了大部分灰尘和飞溅的沙石，把自己那套笔挺的西服弄成了灰色调调。似乎这一回动静闹得比较大，眼尖的女人看到Sivnora背上甚至好像有被砸到的伤痕。
　　“唉，你们啊。”作为个心肠不错的医生，Tong长叹一口气捂住下半边脸走了过去。她正好带着医药箱，本来想着是给Vasilisa看看她眼睛生理上的问题的，没想到正好遇上这位暴君又忍不住爆炸了。“Sivnora你还是冷静一点吧，等Giotto回来看到修缮费用他会疯掉的。”
　　“就当是给我的任务费了。”Sivnora瞥了一眼躺在地上装死的少女，冷笑一声。Vasilisa听到男人这么说，只是撇了撇嘴，依旧躺在地上不肯起来。舞厅变成这个样子，今天的练舞肯定又可以取消了。
　　Sivnora在灰尘中咳嗽了两声，背部隐隐有些刺痛，大概是有什么沙石打进去了。起身坐在脏兮兮的地板上，随手脱去外面的西装外套。果然，白色的衬衫上隐隐有血迹渗出，遍布背部。他伸出长腿不轻不重地踢了一下躺着的Vasilisa：“想看我？你要我拖你出去吗？”
　　“……我不能就在这里吗？我累。”Vasilisa翻了个身离Sivnora更远了些，滚到了男人肢体触碰不到的地方后又放心地瘫软在地。她的脸上似乎泛起微微的红晕，微微侧过脸偷看着。Sivnora盯着她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她慌忙移开视线。实际上，以她的眼睛她是什么也看不到的。
　　但是她就是固执地不想走，即使看到的只有模糊的轮廓，也好过投射中的能量体。
　　Tong意味深长地看了Vasilisa一眼后，指挥着Sivnora脱了外面染血的白衬衣。Sivnora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肌肉线条十分明朗，只不过皮肤上有着各式各样的旧伤疤，破坏了美感。不过这样看起来，反倒是更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嘛，没怎么变呢。”Tong扯着绷带的同时开始和Sivnora闲聊，看起来他们俩早就认识了。不过表情冷酷到凶恶的男人一般都不出声，最多点头或摇头，似乎没有多少交谈的兴趣。
　　“Tong，你和Sivnora是怎么认识的？”Vasilisa又翻身过来兴致勃勃地看着她，她自己对于Sivnora的包扎并不是很关心，这点小伤其实管不管都无法妨碍到总是在战场上厮杀的Sivnora。显然，她对于这两人熟稔的交谈口气更感兴趣。
　　“嘛嘛，别吃醋。”Tong笑着往后退了几步躲过了Sivnora幼稚的往后打报复，“我和Sivnora是在黑手党的厮杀现场认识的，因为当时整个酒馆都吓得跑掉了，只有我一个人还在那儿安安静静地喝酒呀。”
　　“然后我就看着他一手一个地揍人啊，揍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淡定地举起手，说‘我只是个喝酒的。’——当时我还帮他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后来Giotto来找我的时候我才知道Sivnora的身份呢。”
　　“……你真有趣。”Vasilisa默默地看着Tong，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疑惑。在她的投射里，Tong的模样竟然是黑色的。一般来说，只有尸体才会是这个颜色的啊？
　　“小姑娘，不要再用你的眼睛看我了。”Tong稍稍抬高了声音，用中文向她说道。Vasilisa惊愕地抬头看着她，却只看到女人朝自己微笑，那双桃花眼里面满满都是冷漠。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马上将视线移开了。Tong满意地朝她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处理着手头的伤口。
　　“你们刚刚说了什么？”Sivnora不动声色地扫了Vasilisa一眼，看到对方畏惧的神色不由得稍稍皱眉看向身后的女人。身着宽大汉服的姑娘只是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完全没有一点想要回答的模样。他又看了一眼一脸复杂的Vasilisa，决定放弃询问这件事情——正确的说法是，不是不问，时候未到。
　　“你，跟着他回去。盯着他，不要让他熬夜。”Tong包扎好了后站起身，用下巴点点坐在地上发呆的Vasilisa，“还有，Sivnora，你什么也不用说，我知道你不用陪她的话肯定会去工作。你上次任务的伤还没好透，就让她看着你吧。”
　　“你管太多了吧？”Sivnora不悦地开口，等着Tong语气中满是不忿。Tong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手头的东西，顺便开口回应了一下男人的质问：“Sivnora，不要逼我强迫你休息。我是医生，你要听我的。”
　　“这点小伤……”Sivnora还想争辩，下一秒，Tong踱步到他身前，直接伸出手掐住了男人的肩膀。果不其然，即使是强韧至极的Sivnora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看起来毫无问题的肩膀迅速地产生淤青。
　　“都说了，还没好。”Tong松开手，耸了耸肩。然后她盯着两人又开口，“所以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看我来一支吗？”
　　言罢，她从衣袖中掏出一支烟斗，墨绿色泽，光洁明净。大概是木烟斗，木质细腻而透着自然光泽。两人都不由得将注意力放在少女的物品上，放在这支极为好看而贵重的烟斗上。
　　“海柳木，水渗不腐，火焚不损。好看吗？”Tong的心情似乎变好了很多，细腻的指尖在如玉材质的烟斗上抚摸着，“海底神树做的烟斗呢，是不是好看极了？”
　　她自顾自地说着，看起来完全没有想到得到回答的样子。接着她从腰间的小袋内拿出些许烟草，用手揉松后揉洒进斗钵内。她的手本就是苍白而秀美的，带着优雅的姿态填充着烟草。接着她用小指轻轻按捏着蓬松的烟草，直到表层被压进去后手腕一抖，便又是一层蓬松的烟草。
　　过了好一会儿，她最后用食指按了按柔软的烟草表面，终于满意地点点头。下一刻，少女纤细的指尖升腾起一丝明亮的火焰，点燃了寂然无声的烟草。在安静的环境下它们尽情地燃烧着，散发出淳朴的烟的气味。
　　她将墨色的烟斗凑到唇间，轻轻含着，葱白的手指看似随意地夹着烟身，细长的眼眸微微眯起，满是惬意的神情。她不像Vasilisa以前看到的那些老烟枪一样急切地吞云吐雾，她只是优雅地抱胸，一只手衔着她那支名贵的烟斗，自然地呼吸着。袅袅烟雾从她唇齿间与鼻间流溢而出，在空旷的大厅内四处飘散。
　　“烟枪。”Vasilisa听到Sivnora低声抱怨道，却不敢上前去打断女人享受的神情。“这样抽法，迟早有一天得抽死。”
　　“不会哦。”女人听到了Sivnora的低声抱怨，只是在享受之余瞥了一眼面容冷峻的男人，脸上满满都是意味不明的笑容，“能杀死我的，只有战场。”说罢，她不再理会两人，只是在断壁残垣处找了一块偌大的石头坐下，细细品尝着她的烟草。
　　“我们走。”Sivnora稍稍前倾，想也没有想就拉住了Vasilisa的手。这两日他们几乎是黏在一起跳舞的，不好意思这类情绪早就消失殆尽了，“别管她。”
　　“啊……？这真的好吗？”Vasilisa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女人，烟云氤氲间她看不清女人苍白的脸上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那双时常冰冷的眼睛微微阖上了，整个人的线条都似乎被烟雾柔和了许多。
　　在刚刚被Sivnora摧毁的废墟上，身着汉服的东方女人满脸安然地抽着烟，眼神温和轮廓柔美，长长的黑发倾泻而下，在正午温暖的阳关下美得就像是油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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