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话诡说

　　“如果我说，蒋护士不是我杀的，你信吗？”说完，我就笑了。中午所有冲进去给蒋怡抢救的人都可以作证，病房里只有我和她。不是我杀的那就是她自杀，可是这样的自杀也太玄幻了，换作我是警察，我也不会信，你信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注视了我许久才道：“我相信。”他的声音铿锵有力，让我不由得颤了颤。被相信的感觉吗？心头似乎热热的。

　　“为什么？”我看向他的眼睛，他也直视着我。

　　“直觉。”他吸了口气坐直身板。

　　我看着他发了会愣，他也没有打断我，只是安静的看着我...他的眼睛真的好大，但是在他的眼睛里我却看不到自己...我突然想起了我被蒋怡推进厕所后，想要击碎镜子的那怪异的愤怒：“高警官，蒋护士进来的时候给我点了一种熏香，说是从何振国心理咨询师那得到的。”我一字一句的说着，在‘心理咨询师’这几个字上面特意加重了口音。

　　“那种香很特别，点燃之后不会有灰烬，完全蒸发在空气里。还会让人莫名的感觉愤怒。我原本在床上吃鱼片粥，是蒋护士给我送来的。后来发现她的眼神不对劲，我就下了床，仔细询问她。可她以为我要去厕所，就把我推了进去。后来我听到门外有响声我才开门出来。一出来我就看见满屋狼藉。蒋护士手上拿着两个白瓷盘，一个是点过熏香的，一个没有点过。她把手放进口袋里，抓着那两个碟子，一起摔到了地上。然后用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说，等你好久了。”高警官把手撑在腿上，手背托着自己的下巴，听得很认真。后面的鳄鱼则不言不语，只是紧紧的盯着我，仿佛只要我一有什么动静他就会把藏在袖子里的东西亮出来。

　　见我已经停下了叙述，马鹿警官点点头，又看了看我床的另一边，沉默了片刻才道：“安璇小姐你的初步供词我已经记下了，今晚请你先仔细的把今天中午11点20分到11点50分之间所有的细节整理一遍，包括蒋怡护士所说过的所有的话，还有她所有的动作。”他把放在我枕头边的录音笔收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褶皱：“明天早上我会来再跟你下一份详细的口供。依你所描述的，我想我应该趁着现在时间还早，再去何振国医生那里坐坐了。”

　　“谢谢你了，高警官。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我看着他巨大的角，笑着。

　　“嗯，请问吧”他歪了歪脑袋，没有拒绝我的提问。

　　“请问，你喜欢鹿吗？”我所看到的每一个人，他们的‘外在形态’都是不一样的，就算都是猫，也有花猫和白猫的区别。我从未细想，我所看到的这些‘他们的外在’是不是与他们的内心有所关联？

　　高警官是目前而言唯一一个在所有不利证据都指向我时，还说‘相信我’的人，我突然很想知道，为什么他是一只鹿，而不是一只鳄鱼或是一只蜥蜴。

　　“嗯，挺喜欢的。小时候，奶奶经常给我讲故事。听得最多的，便是释迦文菩萨的故事，释迦文菩萨未成佛前曾是鹿王。”他的嗓音很沉稳，我不知道他的相貌如何，但是总觉得他一定是一个温柔的人。

　　“释迦文菩萨吗？他一定有一双强壮又美丽的鹿角。”就像你头上的那双一样。

　　“啊？！嗯...”他对我点点头，又回头去看那只鳄鱼：“安璇小姐的状态很正常，给她松绑吧。明天我还需要给她录一份详细的口供。”

　　“不行！她精神有问题，而且她还是杀人凶手！”鳄鱼说话了，很意外的，他的嗓音却很好听。是那种很醇厚的腔调，很有磁性。

　　“我是这个案件的负责警官，安璇她到底是不是凶手还得经过调查，用证据去说明。至于是不是精神病患者，我觉得她还需要更精准的心理评估。但是现在她是我重要的证人。给她松绑！”高警官拿起警官架子来，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穿透力。

　　鳄鱼医生似乎被他吓住了，原本菱形的瞳孔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他藏在衣袖里的手又紧了紧，这会露出了带着寒芒的针头。是镇定剂吗？！是了，中午的时候，我在门外脖子被谁扎了一下才晕倒的...醒来就已经在这里了。两天前我才在山猫医生那里做了心理评估。是心理评估出现了问题让他断定我有问题吗？不对，如果心理评估的确证实我有问题，何必利用蒋怡...

　　不管怎么说何振国都跟这事脱不了关系！搞不好中午给我脖子那么一下的，就是何振国！

　　“高警官，请你去何医生那询问的时候，顺道问问他，11点50分的时候他到底在哪里？是不是站在我的背后，给我的脖子来了一支镇定剂！”我的话是说给高警官听的，但是我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鳄鱼医生，仿佛他就是那个给了我一针然后让我不明不白被关进精神病院的何医生一样。我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但看着鳄鱼医生根本不埋我账，转身就走的样子，估计友好不到哪里去...

　　最后替我解开束缚的还是高警官，他叹了口气：“安璇小姐，你母亲的车祸恐怕不是意外。车子被动过手脚，手法很高明。上头一直有人压着，让我们无法取证。”

　　“你的意思是，我的母亲是被谋杀的！是这样对不对！”我的母亲是被杀害的！一股怒火突然在心头烧了起来。当时那只变色龙跟我说的是，母亲的车祸是意外！是一只流浪狗！

　　“安旋！”高警官突然拔高了音调叫了我一声。

　　我吸了一口气平缓着心口四处乱撞，让我疼痛不已的怒气：“高警官，我母亲的死跟那陈先生绝对脱不了干系！母亲的死讯让悲伤麻痹了我的神经，所以即使很多东西我觉得怪异，可我也没有再去深究。”话音刚落，高警官便开口打断了我。

　　“安旋小姐，你在大难不死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变化？”高警官的话让我心头剧烈的跳了一下。

　　“实不相瞒，我五岁的那年，出了一次意外，好不容易活过来之后，我就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你的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气场，那些东西好像都不敢靠近你。而且，一旦你发怒，那种气场就会更明显。”他叹了口气，退开一步。我愣然的看着他，突然想起，神话故事里，神鹿都是能通灵的——“它们巨大的角，就像天线一样，感受着这世间不被人所理解的一切。”......所以我眼中的高警官是鹿的样子，并不是毫无根据的？！

　　“我的床边有什么东西，对吗？”我咬着下唇，试探的问着。

　　他愣了愣，良久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看见了你的母亲...还有......那位蒋护士。”

　　他的话让我很震惊，原来他一直往我床边看是因为......

　　真好...我妈在我身边呢...还有，蒋护士，也在...她是在怨我吧...我莫名的难过起来，想哭，却找不到哭的理由。

　　“我可以，和她们对话吗？”我急切的提问。

　　只见他摇了摇头：“与阴魂沟通，那必须是有灵力的灵媒师或者天师才能办到，我虽然能看得见，但是只是能看见而已。明天我会请位师傅来帮忙试试，今天你就先好好休息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踱步离开了。

　　我坐在床边，环视一周。除了刺目的白光，什么也没有。靠近门口的天花板上有个摄像头。这时我才发现原来罪犯和精神病患者呆着的地方其实没什么差别。不过相比之下，精神病患者的待遇会好一定吧...毕竟这里是要收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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