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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澜堂的回忆2
(二)
一九零八年的时候,从江宁到天津要倒三趟车,一路飞驰起来轮毂撞击铁轨发出哐啷吭哧的噪声,在耳旁轰鸣,容玉坐的昏昏沉沉头痛欲裂,当她拖着行李箱站在天津卫的火车站台时,已经是五天后的夜晚。
站在出站的天桥上,环视眼前这座陌生的整个大清朝最大最繁华的都城,心里添上一丝不安与茫然,远处一簇簇灯火通明,最璀璨的地方是当时的租界和南市,依稀中似乎能听见仿如十里秦淮河畔悠扬缠绵的温柔曲调,这里不亚于皇城根,有人说那个年代的天津,遍地都是有钱有势的上流。
出站,一个人力车夫上前抢过容玉手中的箱子,语速极快的说:“来,跟我走,不管你去哪,便宜,要比别人贵了姑娘您甭付我车钱。”他边说还边拎着箱子大步往路边他的车走去。
容玉只得跟上,说了地址,坐上车。
车夫动作麻利的拖起车杠,迈开步子往宽阔的官道上跑起来。看路上的行人看道边的树木房屋,都与江南的完全不一样,江南小院小落小湖小桥秀美婀娜,人们的穿衣打扮带着满清的复古,这里则完全被划分成了新旧两个世界,靠近租界的新城到处都是新潮别致的花园洋房,路上来来往往的各国洋人西装别挺,少了清味;而老城却依然保持着老派的节奏,有着北京城红瓦青墙的皇家痕迹,有钱阔绰的八旗子弟在仆人们的簇拥下招摇过市。
看了一路的景……
到水师学堂旧校址,因为八年前,八国联军从大沽口攻进血洗了天津卫,校址只剩下一座四合院和一块空荡荡的受训场,按照信里告诉的学前办学员们的寝宿在校址对面一座狭长的平房里。
天还没黑透,宿舍大门口不时有年轻的学员进进出出,他们看见拎着箱子的容玉,都好奇诧异的看她几眼,这一点跟如今的现代人如出一辙,国人向来都是羞涩怯于表达的,看见陌生人瞟起眼睛偷偷的打量几眼再迅速收回视线假装若无其事的走开。容玉走进不远处的舍管室,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里面吃面皮,听见脚步声,抬头问:“你找谁?”
“江宁籍的胡晴望,我是他的胞妹。”容玉回答。
“跟我来。”他放下碗筷,站起身,到墙上取下一窜铜钥匙,往走廊里面走,容玉跟上。“他的情况你们家里都清楚了?”他问,容玉点头,他走到一间门前,开门,竟真如信上所言,一股臭气袭来,容玉不禁屏住呼气,望向内室。
肉眼所及,地上桌上凳子上甚至连屋内的两张小床上都堆满了书本,衣服,袜子,鞋子,纸墨笔砚,吃剩的山芋皮,吐出的瓜子壳,香蕉皮,木桶里还有半盆未倒的水,堆积的没洗的碗筷到处都是白色长了毛的霉斑,连夜壶都还摆在寝室的正中间,发出腥骚味……惨不忍睹。
“要不是喷了药,蟑螂臭虫早就满屋子爬了,”中年男人嫌恶的撇嘴,“头两个月,跟他一起住的室友看不下去,每天还帮他收拾,再过过人实在受不了,申请换出去了。”
容玉看着,倍觉羞臊的脸颊直发烫,低声问:“他人在哪?”
“不知道,学堂停了他的学,十几天没见影儿了。”说着他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扭头交代,“我们这里女人不能留夜,你先把这里清理了。”
容玉走进寝室内,关上门,站在门口,无奈的看着眼前的肮脏和混乱。叫她清理十遍都无谓,但是,清理完了,她做什么?晴望是家里最受期待的长子,一家人感情深厚,他是个有心人,对所有人都和气,从小跟她年龄相近,有什么心事都不瞒着,舍管说十几天没见过他了,此时此刻他会在什么地方?
无论如何,空想和担心都解决不了问题,放下行李,容玉卷起袖子,开始打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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