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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落岛上
子鱼又闯祸了。
原因是她无意中听到一卖糖人的小贩与别人聊天谈及亦染时,说了些难听的话,于是便将那人暴打一顿,还抢光了所有的糖人,并且一夜消灭光,所以现在牙齿疼得嗷嗷叫。
亦染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拿她没一点办法。
虽然子鱼有时候实在令人头疼,但是有了她的碎花宫才能充满着欢声笑语,亦染也就随她去了。
随着武林大会的落幕,人们也逐渐淡忘了所有事,亦染便也不用再整日羞于见人,就在她闲置宫中快要发霉的时候,收到了一张来自于汐落岛的邀请函。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是裴兮彻邀请江湖人士去岛上品茶而已。
正所谓侠酒隐茶,江湖中人都以酒会友,裴兮彻倒难得有如此雅兴,举办这么一个不知意味的茶会。
亦染思前想后,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遂欣然应下了。
秋风飒飒,已有些入冬的景象,亦染穿上了白色的披风,后面跟着左右护法,准备前往汐落岛。
汐落岛的位置比较偏远僻静,一干人先乘马车到达汐落岛境内,再改乘船,徐徐地向岛上驶去。尽管湖面上雾气浓重,却依然隐约可见数只船,错落地往一个方向前进。
“宫主你看,那不是梨花派么?”沙宣指着其中一只船道。
亦染望去,果然是白梨和她的妹妹白棠。她们带的也人不多。
话说,白梨这个妹妹,拖油瓶程度和子鱼真可谓不分伯仲,都以到了及笄之年,却还是小孩子心性,让人无法招架。
“姐,你看见我的‘糖糖’了吗?”白棠对着白梨道。
“糖糖是谁?”
“就是去年我的生辰,你送我的那只小狗。”
“什么?你把它也带来了?”白梨惊道。
“是啊,我们出来玩,它在家会无聊的。”
“小棠,你……”
“啊,糖糖在那儿。”白棠看见了那只雪白的小狗在船尾,立刻追过去,船身失去平衡,几经来回,弄得船上人仰马翻,白梨头疼不已。
亦染在对面笑岔了气,心里暗自想,还好这次没把子鱼带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船只靠岸,上了岛,亦染等人被安排先到客房休息,由于走了好久的水路,大家都有些倦了。
待休息够了,便立刻有人来通传,茶宴已经开始。
亦染整理好着装,带着左右护法,施施然来到花厅。
众人皆已入座。
一时间觥筹交错,侍女们捧着瓜果鱼贯而入。个个手执茶盅,将茶水一一倒入宾客面前的茶杯中。
色泽鲜亮的茶叶在水中翻滚,渐渐下沉,澄黄的汤色,闻起来十分香醇。
坐于主位上的裴兮彻讲话了,“今日能邀得各位武林同仁来岛上品茶,真乃裴某的荣幸。”
“裴岛主哪儿的话,你盛情款待,我等岂有不来之理。”桐禛派掌门殷修远是个中年男子,他讲话的时候喜欢捋胡子,眼睛小而锐利,看上去是个圆滑的人。
“如若没猜错的话,这茶是洞庭产的君山银针吧?”说话的正是弈弦山庄的少庄主,席珞琛。
裴兮彻颔首,“不错,这是在下的表舅前几日从命人捎来的,在临安是很难买到这种茶叶的,故而邀请各位前来品茗。”
“喝惯了临安的龙井,初尝这茶,还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席珞琛笑得风流倜傥,“‘金镶玉色尘心去,川迥洞庭好月来。’君山银针,果然名不虚传。”
“席公子不愧出身弈弦山庄,见多识广。”裴兮彻赞道。
亦染是不懂什么茶的,只不过听了席珞琛的一番话,便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他几眼,早听闻弈弦山庄以棋局对弈和十二弦古琴出名,身为少庄主的他,虽然有些游手好闲,但确实很优秀。
当初只道,和郁照离整日厮混在一起的人,肯定都那般蛮不讲理,脑子里长鸡毛的。
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说起郁照离,亦染下意识环顾四周,那人正巧坐在她斜对面,还是那张棺材脸,仿佛所有人都欠他银子似的。
他生起气来时,左脸颊上的红杏就跟一簇小火苗似的熊熊燃烧,睡觉的时候怎么没把枕头给烧出个洞来呢?
亦染越想越觉得好笑,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结果惹得郁照离看向这边,一脸狐疑。
这时,茶也品得差不多了,一个粗嘎的声音响起,“裴岛主,恕我直言,我等五大三粗的江湖莽夫,不懂什么品茶,倒不如来壶好酒,让我们喝个痛快。”
“阎帮主要酒有何难,只需稍等片刻。”裴兮彻笑道。
那粗狂声音的主人原来是飞龙帮帮主阎灭,谈吐俗气,帮名取的也这么俗气,简直是俗不可耐。
亦染翻了个白眼,搞不明白这裴兮彻到底怎么想的,这些江湖中人风里来雨里去,整日喊打喊杀,邀他们来糟蹋好茶,还不如直接去和席珞琛对饮好一些。
侍女们撤走茶具,端上鱼肉菜肴。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酒来了,让各位久等了。”一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身着浅薄水袖轻纱,隐约可见里头的无限风情。穿衣如此大胆的女子,恐怕少有。她抱着一坛子酒,轻移莲步来到众人面前,细看,她的眼角处勾勒出一朵盛开的黑蔷薇,给人斟酒时,翘起的玉兰指上,涂了黑色豆蔻。
一颦一笑,无不散发出一股天生的妖娆气质。
亦染倘若是一个男人,此刻恐怕连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一看周围的男人们,也差不多了。
浓烈的酒香,将众人的心神拉回,赶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酒!”阎灭大呼一声,笑脸盈盈地看向那名妖娆的女子道,“不知这酒叫什么名字?”
“这是小女子自己酿的酒,并没有什么名堂,只因埋在蔷薇花之下,暂且称之为‘醉蔷薇’。”女子笑道。
“好一个‘醉蔷薇’,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敢问姑娘芳名?”
“小女子姓蓝,单名一个滢。”
“蓝滢,好名字。”阎灭摸摸下巴,色迷迷道,“这光喝酒也无趣,需得歌舞助兴才有意思,不知蓝姑娘……”
“这……”蓝滢看向座上的裴兮彻。
“无妨,诸位难得来汐落岛一回,怎好让宾客们扫兴而归。”裴兮彻摇摇手中的锦扇,“滢儿,你且舞一曲吧。”
“是,那滢儿便献丑了。”
管乐丝竹声响起,堂中央的女子,挥舞长袖,如同一朵旋转绽放的花卉,聘婷婀娜,让众人看的如痴如醉,神魂颠倒。
就在这时,裴兮彻突然面色一白,浑身发抖,面色似是十分痛苦。
“兮彻!”蓝滢瞬间慌了神,立马冲上去将他扶住。
“裴岛主这是怎么了?”席珞琛关切道。
“他是发病了。”蓝滢面上满是心疼。
“什么病?赶紧叫大夫吧。”
“不必了。”蓝滢摇摇头,“这是顽疾了,药石无效。”
“这……”
“各位先回去歇息吧,这边有我就行了。”
宴会结束后,亦染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思前想后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身出去透透气。
夜晚的汐落岛,静谧而美丽,亦染不知不觉来到潮汐的岸边,看看潮涨潮落,心情分外安宁。海天相交处,隐约可见几点星光,余下的便只剩黑暗。
猛然发现不远处一块岩石上坐着一个人,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在黑暗中尤为显眼,侧脸突显挺拔的鼻梁,和微微上翘的唇线,左脸颊上的红杏犹如刚熄灭的火星。
亦染小心翼翼的走近,刚准备开口,只见郁照离忽然抬起手,往后边某处指了指:“茅房在那边。”
亦染愣了愣,老半天才反应过来,骂道:“谁跟你说我要去上茅房的?”
“不是么?”郁照离瞥了她一眼,转回头去,“那你不睡觉,出来干什么。”
“嘁,允许你出来看风景,我就不行么?”亦染不屑地掸了掸石头表面,在他旁边坐下。
然后两人一言不发的坐了许久,亦染看着郁照离一直用那墨玉般深邃的眼眸望向海平面,终究忍不住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郁照离才沉闷地道:“在想我娘。”
“想她就去看她啊……”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他的娘亲好像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她在扬州,有时间,我一定会去。”郁照离的语气有些压抑。
“原来你娘亲是扬州人啊,她一定很美,我也是那儿的人呢。”
人去世以后,一般都会被送回故乡长眠。
亦染记得自己的名字,故乡,但却对自己的身世,过去一无所知,真的很奇怪。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郁照离站起来道。
“好的。”亦染也起身,跟在他后面,一时间还真有点受不了他这么温柔的样子。
蜿蜒的小径上,两个人沉默地走着,只能听见靴子踩着树叶发出的沙沙声。路旁边偶尔有树枝长出来挡住了视线,郁照离都会细心地将之拨开。
忽然,树丛中一阵异响,一道黑影迅速闪过,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谁?”亦染一惊,撩起裙摆便打算追过去,却被郁照离拦住。
“莫管闲事,回去。”
亦染无法,只好作罢。
翌日。
灿烂的阳光洒在院子里的每个角落,一大早,亦染便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打着哈欠,顶着鸡窝头推开门,看见对面白梨的房间乱成一锅粥。
“怎么了?”亦染揉揉惺忪的睡眼问清扬。
“回宫主,听说白棠昨日带来的那只狗不见了,正急得到处找呢,就差没把房顶掀开了。”清扬无奈道。
“姐,你说糖糖到底在哪儿?”白棠使劲儿摇着白梨的手问道。
“我不正在找么。”白梨扶额,愁眉苦脸地吩咐手下四处寻找。
“是不是你不喜欢它,故意把它扔了?”白棠扁嘴,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怎么会呢,那可是我送给你的啊,岂会将它扔了?”
“那一定是糖糖不喜欢你,所以离家出走了,不行,我一定要把它找回来。”白棠甩开白梨的手,飞奔而去。
“小棠,你回来,你会迷路的。”白梨在后面心急如焚地追赶着。
“清扬,你也叫些人去帮忙找找吧。”亦染叹了口气,吩咐道。
白梨这个妹妹还真是让人操心,比子鱼还麻烦。
大概是追得太急,在拐角处,白梨一不留神与人撞了个满怀。
郁照离扶了白梨一把,“没事吧?”
“谢谢郁公子,我没事。”白梨脸微微泛红,连忙道谢。
亦染站在远处,一边吃糕点一边阴笑,原来白梨也会害羞的呢,真稀奇。
沙宣与清扬二人闪现在亦染左右,齐齐问道:“宫主,你在看什么?”
亦染猛地回神,“没什么。”
“莫不是在看郁公子吧,也对,他长得那么好看。”
“谁看他啊?”亦染嗤之以鼻,“美男子我见的多了,人最重要的内心,比如人家席公子,博学多才……”
“是吗?苏姑娘真是过奖了。”席珞琛一袭淡雅的紫衣,发冠整齐,让人看着就很神清气爽。
“席……席公子你怎么来了?”亦染吓了一跳,差点没给噎死。
“喏,我是陪他来归还东西的。”说着指了指那边的郁照离。
“东西?”亦染往他身后一看,之间白棠怀里躺着一只小狗,正小声呜咽着,看样子是受了伤。
“一定是它昨晚跑出去,不小心被荆棘刺伤了,多谢郁公子和席公子将它送回来,否则我妹妹又该大闹一场了。”白梨微微欠身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郁照离继而看向亦染,调侃道,“想必苏姑娘昨晚一定没睡好吧,怎的如此憔悴?”
亦染抓了抓头发,然后倏地冲进房间,照了照铜镜,里面的女子蓬头垢面,嘴角还有糕点屑,再加上黑黑的眼圈,形象全无。
不时,外面传来郁照离揶揄的声音,“辰时我们便会启程,苏宫主可千万不要耽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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