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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游园惊梦
“上元佳节,预定好听昆曲。六点五十分急急打了车去大唐不夜城,偏不许车行了。在人群攘攘里朝音乐厅赶过去,春雨新霁,芹泥湿润,一两朵金红的烟花又自街那头的天上爆散。还好没迟到。
先是《昭君出塞》。顾随说,创造理想之美是诗人的天职。我觉得一切美里皆有诗意。昆曲要塑造的本就是理想中的美人,因此昭君一亮相便令人心醉神驰:一切都是美的顶峰。腰若流纨素,指如削葱根,戏妆粉白脂红,光艳照人,横波入鬓。戏服更美得让人难以释目。胭脂正红的绒面披风,里子用桃粉绸缎。鹅黄裙裾、湖蓝绣鞋,又有数不清、道不明的镶滚刺绣,一枝花有正反转侧的姿态,一种色里分出好几种来,一身道不尽的流丽春光。”
因为后面有让人生气的事,上次写到这里就没有继续。今天午休看红楼梦,老祖宗听《寻梦》,说只用笙箫笛管,余者一概不用,不禁想起了正月十五那天听北昆皇后魏春荣唱的《惊梦》、《寻梦》。因为那次昆曲就办在交响乐厅里,交响乐厅的特点是不用音响设备,乐器的声音特别大。我觉得这不太合适戏曲演出,很多时候锣鼓一响,演员的声音就完全淹没了。也许是因为这个,魏春荣扮演的杜丽娘出场时衣裳淡雅,音乐竟是只用笛和笙箫。大厅里回转着绵渺的清唱般的昆曲。可惜的是我买了楼座,比较便宜,后面有一对情侣,男的不顾音乐厅没有情侣座的事实,恨不得融掉栏杆贴到女的身上,不断用重低音轰炸我。女的则一直娇滴滴地嚷嚷:“唱的什么呀!什么意思呀!急死人了!哦原来她在做梦呀!”我制止了两次,无奈他们都是很坚强也不知道什么是教养和公德的人,无论如何都要把嚼舌根进行到底,只差没有嚼爆米花了。
我一直跟肺说不要为这样的人生气,又劝耳朵专注于台上的北昆皇后而不是后面的蝇营狗苟。可是前面的旖旎春光好比秀才,后面的粗糙舌根好比兵,想要秀才赢,也是很难的啊!难道在中国不合适听中国音乐,听交响乐大家就算打瞌睡也不敢说话,听戏曲就无所谓了。可能还是音乐厅不对吧。在我们的戏园子里,并没有这样严格的声学设备,所以观众的喧哗也不至于太影响他人。
总之最期望的唱段就在按捺愤懑之情里流过了,我只记得魏春荣闪动的发饰和兰花样的手指,一举一动,皆尽温柔。并没有走进她营造的世界。接近美的事物,原本只是私人的追求,却被打断。不会撒泼,没办法破口大骂;不愿做阿Q,吃了亏然后在心里鄙视别人是蠢货。总之那场游园惊梦就这么完了。现在想到,还险些气破我心胸。除了下次高价进池座,减低遭遇此事的机率,我竟没有想到别的办法。难道重新托生一次,让嘴不要这么笨吧?或者重长一次,务必学会国骂若干。不管怎么说,这世上值得比个手势给他们的人还是很多的。
只怕我竟还是比不出来。怎么被毁人不倦成这样啊。一定要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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