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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声
林学翘一踏进秀清馆,也还未来得及喘气便听见袁轩焦急的声音扬起:“学翘姐,你咋这么晚,委托人已经到了,赶快上去!”
林学翘甫来到便被还身穿着校服的袁轩拉着走上木楼梯。
袁轩轻轻敲着一楼的木门,拉开眼前这扇木纹班驳的门后便见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张正方型的木桌,身穿着休闲短袖T恤的徐少勋坐在右边,而对面则坐着一位外表看起来年约二十多、三十岁的女人。
室内的两道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站在门口的袁轩和林学翘身上。不同的是,徐少勋的目光选择停留在门口的两人身上,而那位年轻的女人瞥了袁轩跟林学翘一眼便闪缩的移开目光。
徐少勋自然也感受到委托人对于有人突然打扰感到不自在,于是便先开口道:“不好意思,我的拍档刚去处理别的案件所以现在才到。”然后又向林学翘打着眼色,示意她进来。
林学翘点头,袁轩退后让她走进房间后还贴心地拉回木门。
年轻的女人一直垂着头,坐立不安的她在听到徐少勋的话后也只是微微点头,低声说了句没关系。直到袁轩关上木门后,女人紧绷的肩膀才稍微松开。
林学翘与徐少勋对视片刻后走到他的身旁,对女人作出简短的自我介绍:“抱歉,我来迟了。我姓林,是……是他的拍檔。”
林学翘说完不自觉向身旁一瞥,见徐少勋抿唇向自己微微一笑,她便赶紧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对面的委托人。
女人微微抬起头,朝林学翘点头,道:“你好,林小姐。”
今天天气明明已经回暖了许多,但瞧万太太那灰白的脸容就知道她明显没感染到这股暖意,她的双手仍紧贴冒着热烟的茶杯,似是一刻也离不开这种温热。
徐少勋拉开身旁的椅子让林学翘坐下,然后把放在一旁的茶杯挪到她的面前,拿起茶壶把热茶倒进杯里。
“万太太刚说起自己一个月前才从平安搬来南都,一家三口搬去了开云区。我记得开云区的楼价好像也不便宜吧,是租的还是买的?”徐少勋把话题重新移回万太太身上。
万太太的眼神有点涣散,眼底下那抹灰青为她尚年轻的容貌增添了几分沧桑,看起来生生老了好几岁。
万太太握着茶杯一边苛求着茶杯中的暖意,边摇头回道:“我先生原本是在公司总部工作的,被调职过来南都时公司安排了员工宿舍给我们一家,也就是这开云中心……”
林学翘没听错,万太太在说起“开云中心”的时候声音微颤,拿着茶杯的双手徒然扼紧,有种要把茶杯捏碎的错觉。
“所以这房既不是租,也不是买,是公司安排的。你在写委托书时说在这屋里遇上怪事,可以详细说明一下吗?”徐少勋背靠着椅背,虽然问话的内容十分认真,但他的表情和动作都十分轻松,就像跟老朋友聊天一样,没有半点凝重的感觉。
万太太看起来十分紧张,在徐少勋主动提起写在委托书上的怪事时,眉头皱得死紧,几乎要把荼杯盯出洞来。
等不到万太太的响应,徐少勋也不急,只是静静坐在位子上默默等着。片刻以后,在心底蕴酿着的万太太终于喃喃开口,道:“我先生是在经贸公司任职的,工作很忙,所以很多时候都得在公司过夜。因为我先生常常不在家过夜,儿子又怕黑,所以、所以儿子在平安的时候就习惯跟我睡。最初搬来南都时他也是天天跟我睡的,可是,没过多久就变得很奇怪……他就开始不愿意了。”
“殷琦,殷琦,快十点了,要睡觉了……”不断呼唤下小孩仍没有拿着布偶来到房间。女人以为小孩又在客厅看卡通不愿回房间,不禁摇头失笑。不过她并不着急,施施然拿起木梳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打理着刚吹干的头发,然后才走出主人房到客厅。
让女人意外的是客厅空无一人,连平常播放着卡通的电视屏幕也是漆黑一片,只亮出了自己半身的倒影和身后的家具。
她觉得奇怪,因为错过晚间这套他最爱的卡通可不是儿子的风格,于是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边走边道:“殷琦,你在洗手间吗?”
推开洗手间的门,灯仍亮着,但室内却没有殷琦的踪影。
“难道在自己的睡房里?”女人自言自语着,她知道儿子怕黑,入夜后很少会独自一人回房间里的,每次要到睡房拿东西都一定得拉着自己。而且这个时间要回房间睡觉也应该是回主人房。
拉开沙发旁边的玻璃门,一条短短的走廊就出现在女人眼前。她走了数步便到了走廊尽头,在敲敲门后摸上门把,道:“殷琦,你在里面吗?”
女人稍微使力按下门把,脸色立即微变。她用力不断按着被另一边锁上的门把,急道:“殷琦,琦琦!你怎么锁上门了?你忘了妈妈说不能锁门吗?琦琦,快开门!”
一阵小声的脚步声在门的另一边愈趋愈近。在女人不断拍门下她终于听到门锁解开的声音,然后房门便从内被拉开。
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男孩噘着嘴对母亲抱怨,“妈妈很吵,我要睡觉了……”
女人又急又气,蹲下来对儿子气道:“是谁让你锁上门的,妈妈不是说在家里不可以关门跟锁门吗?这样如果琦琦有危险的话妈妈都不会知道的!”
琦琦被突然生气的母亲吓了一跳。他扁着嘴,眼角还噙着泪水,可怜兮兮地道:“琦琦不会危险,姐姐会看着我的。”
女人听到儿子的话后怒气不减反增,以更严肃的语气教训着儿子,“我说过很多遍了,这里根本就没有甚么姐姐,你不许再说谎了!”
琦琦似乎也被母亲的话气倒,气嚷着:“我没说谎!没说谎!姐姐就在这里!她说会陪着我一起睡觉的!”
女人已是受够了儿子每天在自己身边嚷说着一个不存在的人物,怒道:“万殷琦,我再说一遍,你不许再说谎!你再提甚么姐姐的话我就要掌你的嘴!”
殷琦再生气也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对母亲十分依赖。见母亲如此生气的他心里再不满也不敢言,只能委屈地流着泪,扁着嘴哭得一抽一抽的。
女人虽然气儿子总说些莫名奇妙的话,然而那不过是童言童语。女人看着自己的儿子哭得如此可怜,不禁反省自己方才的语气是不是过重。
女人轻叹口气,伸手拭去殷琦脸上的泪珠,语气也放轻了些许,“好了好了,哭得怪可怜的,是妈妈语气太重了,可是你也不能自己关上门的啊。而且妈妈不是跟你说不要再说些奇怪的话吗?你这么爱说谎的话鼻子会变长的,别的小朋友都不跟你玩的噜,知道吗?”
琦琦泪眼汪汪的望向自己的母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看儿子乖乖点头的模样,女人的怒气已减了大半,她深呼吸一口气,道:“好了,不哭不哭,你明天还要上学呢,我们去睡了,好吗?”
殷琦轻轻咬着下唇,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女人也没在意儿子的犹豫,只是把儿子抱起,轻拍着儿子的后背回到主人房。
而女人自然也没看见儿子在枕在她的肩上后轻轻朝房间内的玩偶挥手。
谧静的晚上正是一夜好眠的机会,然而这个机会却被不速之客打扰。
女人自从生了孩子后便睡得很浅,虽然哄着方才哭得厉害的儿子进睡花了点时间,让她更觉疲惫。可即便是在如此疲惫的状态,她也睡得不太//安//稳。也许是作为母亲的自觉,女人在一听到哭声时便马上醒了过来。
“琦琦,怎么了……”女人的手下意识搭在睡在旁边的儿子身上,并轻拍着他以作安抚。
睡眼惺忪的她的意识慢慢清醒过来,这才发现那瑟瑟哭声并不是来自自己的儿子……
而是来自距离更远的方向。
女人扶着额,喃喃自语道:“哪家的小孩哭得这么大声啊。”
话语刚落,那道哭声便像是有所回应似的夹杂了些细细的说话声。
那道童声明明很轻,彷佛是从遥远的方向传来,然而怪异的是女人把孩童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妈妈……妈妈……”
童稚的声音让女人的后脊一凉,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凉意让她又醒了几分,她开始更清楚感觉到自己加促的心跳声,接着小孩的声音便更清晰地再度传入她的耳中。
不再是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喃喃喊着“妈妈”,幼弱的童声徒然扭曲为一道低沉的咆吼,粗糙沙哑的叫喊彷佛是从痛苦深处撕裂出来,轰然在她的耳边猛烈炸开!
“救我!好痛!救我!!!!”
“万太太,万太太?万太太!”
林学翘见万太太对自己的呼叫毫无反应,便伸手搭上万太太那双紧握拳头、青筋暴现的手。
岂料一搭上万太太的手,万太太便一个激灵的把林学翘的手甩开。
万太太从恶梦般的回忆惊醒,抬头对上林学翘愕然的表情时双目才慢慢重新聚焦。万太太惊觉自己的失态,便慌忙把手收到桌底,对林学翘道:“不,不好意思……我只是……我只是一时想起那些事而已。”
徐少勋点头,放轻的声音带着安抚的作用,“没关系。万太太,你说两星期前便开始出现这些怪事,为什么三天前才选择找上我们?”
万太太轻按着太阳穴,眼神流出了惊恐以外的神绪,回道:“发生了那、那……那件事后,我曾经跟我的丈夫提起过,可是他不相信,还说是我压力太多,想太多。我一开始也在想是不是我做恶梦了,可是真的不是,我在深夜的时候常常都能听见那声音像是在跟我说话。而我、我我好几次都看到琦琦自己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以前不是这样的,是搬过来这边后才变成这样子的……我……这真的不是我的幻觉,都是真的,你们要相信我,帮帮我,救救我儿子!”
说到最后,万太太心里承受的重压一泻而下,泪水在无法再压抑的情况下倾巢而出。
林学翘从包里抽出面纸,递到万太太面前,柔声道:“我们相信你的。我们会好好调查事件的,你别担心。”
万太太攥紧手中的面纸,抽泣着道:“为什么这种事要发生在我身上,我到底、到底做错了甚么……”
一个小女人,跟着丈夫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结果遇上这般怪事。孩子的情况不明,向少有在家的丈夫倾诉却不获得信任,任她再坚强,也难以独自一人承受这种没完没了的诡异。
林学翘抿着嘴,轻轻拍着万太太的手背作出无言的安慰。
徐少勋偏头瞥向身旁的学翘,从她望向万太太的眼神里读出了怜悯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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