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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恶逆非道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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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皓峰


      「老师,为什么……要做这个革命?」
      在地狱一般的教学的课间,我提出了这个问题。虽然姑且我和老师的立场是一致的,但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叶程为何想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在我的眼中,叶程老师虽然并不是那种心胸宽广的人——不如说是锱铢必较——但正因为如此,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什么人能够活着欠叶程老师什么才对。既然如此,那么又是为何要大费周章的……策划这场革命呢?
      「这还不简单么?你说……我是什么人?」
      「老师……不对,是商人吧?」
      「嗯~」
      叶程眯着眼睛,对我给出的答案十分满意,「因为是商人,所以自然而然地就想要这么做了?」
      我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不过当然因为最近的特训我也已经习惯了叶程省略过程直达结果的风格,因此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等待着老师的解释。
      「『商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初的怀疑论者』这句话,你有听过么?」
      「欸……没有。」
      我如实的摇了摇头,却不知道为自己带来了大麻烦。
      「欧洲史要重新背一遍呢。」
      叶程微笑着在我的学习列表的最后一位加上了这样一个任务。
      「总而言之,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在世界被网络、被电视、被广播、被电报、被报纸、被长距离运输工具连结在一起以前,『世界』这一概念还不是指我们现在所知道的这个相对统一的客观存在的唯一的世界之前。商人,是以『异世界的旅客』这种形式存于世上的。」
      「稍微有点……不可思议呢~」
      我如实的表达着自己的直观感受,心理想的却是要重背欧洲史的事情——如果那套书落在学校办公室的话,那就只好等明天才能开始了——这么想着的我抬起头来……可恶!那一套6册的精装欧洲史此刻正在叶程背后的书架上,书脊上烫金的文字被昏暗的灯光照的熠熠生辉。
      「在那个时候,刚刚从神话时代中解放出来的人类社会还处在蹒跚学步的阶段,因为彼此并没有互通的关系。神话时代所圈定下来的诸神的设定被完好的保留在了不同的地方。在不同的国度里,有着不同的人种,诉说着不同的语言,信仰着不同的神祗,耕作着不同的食物,看着不同的景色,喝着不同味道的水与酒,听着不一样的虫吟,传唱着完全不同的历史与故事。你大概也能够想象的到吧,在公元前800年时候一个生活在白色沙漠与蓝色内海之滨的古希腊人和一个生活在秘树雨林之中的玛雅人之间……应该会很难认可对方为同类吧?」
      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不要说公元前了,即便是在距今100年以内的历史里,人类将不同于自己肤色的人称之为动物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的。而且更甚,那个时候不只是人种之间主观上的不承认对方是同类,就连客观环境也不太允许人们将彼此所生活的地方认作是「人间」。对任何一个一生生活在热带的人来说,北欧的环境根本就是不可想象的,不仅是人类,连动物、植物也都是一样。大气环流也好,水循环也好,统一的大陆框架也好,这些能够让人类认知到世界是唯一整体的概念当时仍然在人类的集体意识之外。
      也就是说,世界不是唯一的。
      「但是啊,在那个时候开始,商人这个职业就已经开始出现了哦~」叶程说到这里似乎有些自满,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眼镜片下隐藏着些许的自豪与兴奋,「祖先他们就是那样穿越了不同文明之间被视为神明所设下的『结界』的那些地方,到达了当时『世界』这个定义之外的地方。商人们为了经商而在不同的世界之间穿梭,是名副其实的『世界旅行者』。」
      被叶程老师所描述的那个瑰丽的过去所迷住,我一时间有些恍惚,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在想象画面里身着异服带着一脸狡黠的笑容在横穿无人的大陆与海洋的叶程帅爆了。
      但是,话题是不是稍稍有些跑偏了呢?
      「才不是呢~」端着咖啡的叶程对我不耐心听下去的行为皱了皱眉头,「明明正讲到有意思的地方……还是说你现在就想开始背欧洲史?」
      不,还是算了……我低下了头。
      「那个时候的贸易和现在不一样。在不同的『世界』里有不同的规则,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规定只要逃出那个规则生效的『世界』就什么都不算了。也正因为如此,商人们才被称之为『第一批怀疑论者』,见识到了不同的神明与不同的戒律,但是无论怎么违反,商人并不会被惩罚。只有被束缚在土地上的人才会受到『神明』的制裁,所以才开始怀疑了……」
      叶程一边浅啜着咖啡,眼神仿佛望向远方。叶程已经和我说过了他从白安顺那里得到了白神的事情,但是白神应当只能看到未来而不能看到过去。然而现在的叶程,却好像在热咖啡所蒸腾起的迷雾中看到了过去的历史一般。
      「商人们因此而并不相信神明的力量,也自然就不会相信授信与神明的君权,虽然传统意义上来说我的能力必须依托于对人类本身可能性的信仰。但是……呵,」叶程说道这里自己笑出了声,「我只是因为这样的信仰在术式的构成上比较方便才选择了这样的信仰的。商人,就是这样的人哟~」
      「商人的先祖们究竟是在和什么做交易呢?又是在交易什么呢?是和人么?是和君主或者是国家么?其实并不是,是在和每一个世界进行交易。在不同的世界当中引入不同的元素,将一个世界的东西贩卖到另外一个世界,其实是将一个概念从一个地方贩卖到了另一个地方。商人的工作就像是从诸神的口袋里面掏出金币一般,一个世界枯萎了,一个世界的规则变得复杂起来了就启程前往下一个世界,那个时候的商人还真是自由啊……」
      虽然我的记忆中确实不太记得欧洲史的完整部分了,但是即便是在叶程老师说的那个时期,商人的地位恐怕也没有他所描述的那么好吧?不过为了避免学业的进一步加重,我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这也正好没有打断叶程此刻所渲染的气氛。不过,也许是反过来也说不定。
      「然后呢……」
      我咽了下口水,等待着叶程之后的解释。
      「完了~」
      「诶?什么?」
      我有些惊讶,不过多半是因为叶程用一脸「为什么你还记得你问的是什么问题」的表情看着我。
      「所以我说,我解释完了。」
      我仔细翻了翻自己大脑中的聊天记录,确认了我并没有丢下什么信息。
      「难道说……叶程老师是想要让世界恢复成那个状态么?」
      「说不定吧,不过我只是想与这个世界做交易而已,不是和先祖时代的那种割裂的『世界』,而是和现在这个被称之为『现实世界』的家伙。不觉得只要成功了的话就能名垂青史了么?」
      叶程脸上露出了一个不常见的笑容,给我的感觉竟然是……无害?
      这让我十分确信他是在撒谎,商人的梦想从来就不是名垂青史。「权利和名誉都不是商人所追求的东西,只有利益才是。」这也是叶程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叶程老师仍然不愿意说出来,那么作为学生我也没有立场指责他什么。
      「不过,这样的风险不是太大了么?作为商人。」
      「是啊,和世界做交易,风险很大呢~当然,也有足够大的利益。」
      叶程微笑着不再回答我的问题,我趴在桌上,总觉得因为叶程的笑容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我无法想象对于叶程老师来说还有什么样的利益能够引诱他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又或者是,有什么不得不做的事情呢?
      叶程从椅子上站起来,起身去洗咖啡杯,望着他的背影我突然有了一种错觉——直到多年以后我才确信那并不是错觉——在这个魔法师的眼睛中,人类就真的只是数字而已么?
      「什么嘛,在这种时候怎么想起的是我的事情,不觉得有些太对不起你的青梅竹马了么?」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我从那个狭小的记忆碎片中清醒过来,远处在昏黄的书房中被叶程老师所教导的画面此刻已经飘远,而我的身后则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叶程老师的身影。
      「这里是……我是要死掉了么?被白安顺给……」
      「不不不~你暂时还死不了,而且如果计划没有问题的话大概还会活很久。而且啊,如果是死之前的走马灯看到我这个老头子的话,也太扫兴了吧?」
      眼前确实是叶程老师,但是却用着相当自嘲的口吻说着话,这让我有些不适应的挠了挠头。
      「我好像……失败了呢,老师,没有阻止白安顺。」
      「是么~真是可惜啊,我以为你最后一定可以跨出那一步的。」
      虽然嘴上说着可惜,但是叶程却一副早就已经料到了的样子。
      对了,叶程老师是拥有白神的家伙,大概其实不是「看起来像早就预料到」而是真的「早就预料到」了吧?
      「不,我并没有观测你在这场战役中的未来。因为那样会让你的可能性变成定数,那样就不好玩了不是么?」
      这倒是符合叶程风格的话语,但是……现在这种情况究竟是?
      「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
      叶程老师结束了刚才的话题,冷不防的抛出这个问题。
      「诶……这个……」
      我还没想过,但是。
      「总之,醒过来的状况先观察一下,然后在做出决断吧。现在的话……」
      「就打算这样昏迷过去么?」
      叶程直接说出了我的想法,反问的语气让我有些愧疚。
      「难道没有考虑过那种情况么?如果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记得白安顺了怎么办?」
      诶?要说没有考虑过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是怎么说呢,但是我却不愿意去思考那样的事情。
      「『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也差不多该收手了吧?就算是有可能出现那种情况,现在不也没有解决措施么?』你是这么想的吧?」
      叶程老师好像是读到了我内心的状况一样,丝毫不留情面的讲了出来,害得我只能轻轻的点点头。
      「『啊,真是太麻烦了,已经努力到这种程度了竟然还是失败了,果然我还是乖乖的躺倒吧……』『就算是努力最后也是失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白安顺来做好了……』『就像每次他为我付出的一样,这次也一定能被他解决的……』这样的想法还真是轻松呢~」
      「不,不是这样的!」
      因为被击中了要害而本能的否定,但是自己却没有任何话可以反驳叶程。与其说没有这么想,不如说已经这么想的潜意识已经强大到麻痹了理智和罪责感让自己意识不到自己是这么想的,但此刻却被叶程一一揭露了出来。
      「真的不是那样么?」叶程渐渐的逼近,语气也变的严厉了起来,「如果真的不是那样的话,你是没有理由输给白安顺的吧?他不过是一个半吊子的兽人而已,你却是我的学生。」
      「就算老师这么说也……」
      「做得到的吧?」
      不知何时,叶程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眼睛直直的盯着我,俩个人的距离让我甚至能够感觉到叶程的呼吸。眼镜片好像形同虚设一般,我感受到了叶程眼中的逼迫。
      由于过度惊吓,我一个踉跄跌倒了地板上。
      ——在自己的走马灯中出这么大丑的,大概我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吧?
      但是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被我所撞击的地面如水晶玻璃一般的显示出了此刻现实世界的模样。白安顺紧紧的抱着灵魂状态的我,而另一侧我的身体则因为失去了控制而晕倒在地。
      不知为何,明明被白安顺拥在怀里应当是一个十分恶心的画面,但是在看到白安顺脸上的表情的时候我却无法产生出那样的心情。
      「明明他都已经露出那样的表情了,你却还是想让故事以这种方式结束么?你还真是残忍呢,罗皓峰同学。」
      「但是,那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
      我朝着叶程老师怒吼,叶程老师却像是嘲笑一样的笑了笑。
      「那只是因为你想要拯救白安顺的决心和白安顺想要拯救你的决心比起来还不值一提。」
      「那算什么理由……」我并没有理解叶程的话,也许是我从内心深刻就不认可这个说法,「我可是……连生命都赌上了也要拯救那家伙的人!」
      「哈哈~」叶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赌上自己的生命,那也算是想要拯救人的方法么?让人背负上杀死自己的罪名一直活下去,自己只是因为死了就可以逃避所有的责任不用做出任何努力,那就是你……作为我叶程的徒弟所思考出来的拯救之道么?真是不像话啊。」
      「那么,要怎么办才好……?」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也许是因为我内心已经知道了那个答案,而我却因为不想选择那个答案而故作不知。
      「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叶程将双掌合十,然后一只手从另一只手的手心中抽出了一条纹满术式的匕首。
      「第二神迹抹销之枪」
      不论以何种实体姿态出现,它那绝对的概念永远在人见到它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它的力量。
      「只要用这个的话,那只半狼人的话,随随便便就可以斩杀掉了吧。」
      是这样没错,但是……
      「死亡也算是一种救赎吧?白安顺那边的可是抱着『即便死亡也要拯救你』的决心而来的哦~」
      是这样没错,但是……
      「这样下去的可不能像以前每次那样轻松的解决了哦,会从此再也见不到白安顺哦?」
      是这样没错,但是……
      「不仅是今后再也见不到,甚至连之前的记忆也都会变成幻影……」
      但是……我怎么可能杀死……
      「你还真是烦人诶!你这个笨蛋,给我乖乖刺下去!」
      仿佛是我的选择权被剥夺了一般,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大红色的花朵已经在白安顺的胸前绽开,将我与挚友之间连接的是我手中握住的那柄代表着背叛的匕首。白安顺惊讶的望着我,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在我的面前倒了下去。
      在那个瞬间,我体内的力量好像被瞬间抽干了一样,就好像倒下去的不是白安顺而是我自己。
      「不……!!!!!」
      境界线随着我的哭号而碎裂,镜子和水银不再闪烁着灵光,与境界外的雨水一起从天顶落下,空气里弥漫着金属的锈味。
      不知何时下起的雨,不知合适消失的叶程的气息,一切都被黑、白、灰与扎眼的红色所渲染。
      「罗皓峰同学……」
      站在我和白安顺面前的是叶程的弟弟,也就是一旦和我对决上就意味着革命已经失败的人。
      革命……失败了么?
      说老实话,我并不要太关心,我只希望能够在白安顺的气息停止之前的得到良好的照顾。
      其实这是十分简单的事情,至少我口袋里剩下的金额就足够支撑这个术式。
      但是,不行……既然已经到了这个程度,就必须按剧本演下去。
      「我把白安顺杀了哦~」
      我站了起来,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上翘的尾音变得蹩脚而颤抖。
      「罗皓峰同学,革命已经……」
      「没错,革命。革命的始作俑者就是我哦~叶岳老师你没有想到吧?一切都是我策划的……」不行,喉咙已经到极限了,连神经都在颤抖,「全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所有的人都是和我进行的交易,连白安顺也是!这家伙……只是我的棋……!」
      不好,失声了……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叶岳的手轻轻的拍在了我的头上。
      「好了,我已经知道了,罗皓峰同学请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来不及躲闪,或者说是不想要躲闪,勇气已经耗尽的我心甘情愿的陷入了昏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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