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深深

　　轩辕陌离望着轩辕陌梵的背影静默许久。感受到身后众妃嫔陆陆续续到来，轩辕陌离转身行礼，恭敬却又疏离地道：“臣弟见过各位娘娘。今日夜已深了，各位娘娘舟车劳顿了一整日，还是早些回宫休息吧。若想送别音妃娘娘，且待明日再来吧。”
　　听到轩辕陌离客气却不容置疑的语气，端木晴儿收回视线，深深地望了眼轩辕陌离，道：“也罢。皇上和太后定也不愿让我等打扰音妃姐姐休息。荣亲王，我等就先行告辞了。皇上和太后这儿，还要有劳荣亲王多费心了。”
　　“贵妃娘娘言重了，这本就是臣弟该做的。”
　　瞧见端木晴儿向轩辕陌离行礼告退，其他妃嫔便也只能先行离去。
　　目送众人远去，轩辕陌离回身望向殿内，沉吟片刻，迈步而去。
　　轩辕陌离走到司马时音的棺椁前站定，望着轩辕陌梵的背影，心底叹息。
　　司马时音如今的身份不足以让她在死后享有被人祭拜的权利，所以大殿中只有一副棺椁，没有香烛与贡品。
　　轩辕陌梵双手撑在棺椁的末端，凝视着棺椁，用最后一丝理智压抑着自己不去贸然触碰棺椁中安睡的女子。
　　半晌，轩辕陌梵开口道：“把人都提上来。”
　　轩辕陌离微微犹豫，开口劝说道：“皇兄，还是先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明日再审吧。”
　　“朕说，把人都提上来！！！”轩辕陌梵双手死死地抓着棺椁末端的木板，语气震怒地低吼道。
　　太后也开口道：“若无定论，何以盖棺？离儿，去吧。”
　　轩辕陌离微微沉吟，躬身领命道：“是。”
　　不多时，所有相关之人都被提来。除了本就在场的落依宫宫女、太监们，还有留守皇城的太医、药童和巡逻侍卫，就连刚回京的安白薇也被提来。
　　众人抵达后，便下跪行礼，而后长跪不起，无人敢有多余的动静。
　　一炷香的时间，对于在场之人而言是那么地漫长。终于，宗人府和大理寺负责此案的官员也连夜进皇城，急匆匆地赶到了。
　　“皇上，人都到齐了。”
　　听见轩辕陌离的禀报，如同雕塑一般的轩辕陌梵总算有了动静，转过身来，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
　　跪满整个屋子的人在这番扫视之下，纷纷将身子俯得更低，额头紧贴在手掌之上，贴服于地面之处。
　　轩辕陌梵大手一指，道：“一个个地，把你们知道的一一给朕说清楚！你！梦兰！从你开始！”
　　梦兰略带哭腔地道：“是，皇上。事发当日，梦桃亲自煎了药，在娘娘用完午膳后，端给娘娘喝。娘娘如往日一样，喝完药便歇下了。奴婢守在娘娘的屋外。不多时，便听到屋内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奴婢呼唤了两声，见娘娘没有回应，心急之下，斗胆推门而入，却见娘娘已跌落在床下，四肢颤抖，大口喘气。奴婢立刻着汤公公去请右院判大人。”
　　公仲俊彦接着道：“皇上，事发当日，微臣在太医院值守。午时刚过，落依宫的汤公公便急匆匆地来到太医院，说是音妃娘娘状况不妙。微臣立刻赶往落依宫。待微臣赶到时，见到娘娘出现如梦兰姑娘所言的症状。经微臣查看，娘娘还伴随着瞳孔散大、心律紊乱等症状，恐是中毒所致。微臣立刻为娘娘催吐，可是，微臣无能，未能挽救娘娘的性命。请皇上治罪。”
　　“哼！”轩辕陌梵冷哼一声，道，“你认得倒是挺快的。你是无能！朕满心期待地将你留在皇城里，以为你聪明能干，能守护好音妃娘娘。然而你呢？！你说你……”
　　轩辕陌梵指着公仲俊彦，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他那伸出的手指被气得一抖一抖地，最后无奈地一甩袖，收回手，道：“还有呢？你难道不应该告诉朕，娘娘的死因吗？”
　　公仲俊彦微微一顿，道：“微臣查看了当日的药渣，结合娘娘出现的症状判断，毒素应出自附子。”
　　见公仲俊彦言止于此，再次停了下来，轩辕陌梵不禁勃然大怒，道：“完了？！这就是你要说的全部东西？！附子是个什么鬼，为什么会出现在娘娘的药渣中，又为什么会让娘娘中毒？朕若是知道这些，还要你们这群废物干什么！！！”
　　安白薇赶忙回答道：“皇上，附子是娘娘药方中的一味药，它……”
　　轩辕陌离听安白薇的解释，与安木莲当时告诉自己的大致相同，不禁眯了眯眼。
　　“那你们是要告诉朕，药方没有错，公仲俊彦无罪，有罪的是你安白薇和这一屋子的宫女、太监？”
　　公仲俊彦闻言，心下焦急，便想替众人辩解道：“皇上……”
　　俞太医赶忙插口解释道：“皇上，不是臣等想要推卸责任。事发后，微臣和右院判一起检查过药方及药渣，右院判开的药方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公仲俊彦心下焦急。一方面，他感激俞太医刚正不阿，为自己辩解；但另一方面，他更担心安白薇的安危。
　　“好，很好！”轩辕陌梵闻言，点着头，道，“那朕问你，这毒素，究竟是药材自带的，还是煎煮不当产生的？”
　　“这……”面对轩辕陌梵的追问，俞太医无言以对。他看到的药渣经过煎煮，只能分辨出是何种药材。至于是不是药材本身在炮制过程中就已带了毒素，他还真答不上来。
　　“答不上来是吗？好，既然答不上来，来人，把这些人给朕……”
　　“皇兄！”
　　“皇儿！”
　　轩辕陌梵怒气冲头，大喝一声，正要命人将安白薇和落依宫众人一并押下去，给司马时音陪葬，却被太后和轩辕陌离出声打断。
　　轩辕陌梵正要不顾他们的阻挠，继续下令，却在侧首时，猛地瞧见不知何时出现在梦兰肩膀上的嘟嘟。
　　轩辕陌梵瞬间愣住了。
　　轩辕陌离偷偷将嘟嘟放出来的时候，它懵懵懂懂地，完全搞不清楚现场的状况。它的小脑袋不足以支撑它做如此复杂的思考，只能是四下一转，寻着熟悉的人而去。
　　嘟嘟先是落在梦桃肩膀上，蹦跶了几下，“啾啾”叫了两声。嘟嘟的叫声被轩辕陌梵的怒喝掩盖住了，并未引起怒火中烧的轩辕陌梵注意。梦桃却是感觉到嘟嘟的到来，跪趴在地上的她愣住了，憋在嗓子眼的抽泣声瞬间停顿住，心底为嘟嘟捏了一把汗，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引起他人注意。
　　梦桃没有理会嘟嘟，让嘟嘟很失望，于是又飞到梦兰的肩膀上，不甘心地啄了两下梦兰颈边的秀发，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嘟嘟瞧见两人都不理会自己，而大殿中那傲娇却好哄的男人好像正在气头上，怒气冲冲地咆哮着，它很是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凑上去求安抚。
　　正在它犹豫间，却见那傲娇男指着自己，停止了咆哮。傲娇男这是注意到我嘟嘟大人的存在了吗？这点发现让嘟嘟喜出望外，欢快地“啾啾”叫了两声，扑棱着翅膀飞向轩辕陌梵。
　　察觉到嘟嘟的动静，梦桃心下焦急，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嘟嘟，张了张嘴，要喊出口的话却卡在了嗓子眼。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诡异，没人敢吱声，个个都在等着轩辕陌梵的反应。轩辕陌离则是暗暗提高警惕，随时准备出手救下嘟嘟。
　　嘟嘟啪嗒着翅膀落在轩辕陌梵那平举而出的手上，小脑袋微微一歪，讨好地“啾啾”叫了两声。忽然间被带离安木莲的身边，嘟嘟很是不满。好不容易被那腹黑的老狐狸放出来，满屋子人却都不理会自己，这让平日里备受宠爱的嘟嘟很是委屈。
　　如今，自觉得到反馈的嘟嘟很是开心，在轩辕陌梵的手背上欢快地鸣叫着。
　　轩辕陌梵的动作僵持在那儿，即将出口的话卡在嗓子里。望着嘟嘟，轩辕陌梵仿佛透过它，看向了昔日温馨的落依宫。
　　第一次见到嘟嘟的时候，安木莲正蹲在屋檐下，专心致志地伺候着这位小祖宗。她那专注的神情，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在他的眼中是异常的刺眼。他破天荒地上去挑刺，跟一只小鸟叫起真来。他知道，那时候的他，确实显得有些幼稚。那样的他，令他自己都感到陌生，却又讨厌不起来。
　　他还记得，当时司马时音和司马时乐姐妹俩都为这个小家伙求过情。他依然清晰地记得，司马时音当时说话的语气是那么地温柔，司马时乐搂着他手臂离开时的模样是那么地娇俏可爱。正是那样的她们，在这后宫之中，活得那么地真实，真实得令人难以拒绝。
　　他记得后来每一次再见，这个小家伙在自己面前的表现是那么地可爱。他能感觉到它每一个讨好的小动作的背后，表露出来的小嘚瑟。这让他觉得，这是这后宫之中最纯粹的一个小生命，却也是最脆弱的一个小生命。他愿意去纵容它，因为它的小嘚瑟轻易地就能取悦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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