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同桌太坑

　　真正应该懂这首曲子的人是萧枣。

　　就像在他家放烟花那天萧枣问的那个问题——为什么传统文化需要做出让步。

　　她在担心，人们会不会太健忘。鲁莽前进，遗忘过去。

　　她在怀疑，会不会为了发展而忽视了人①。

　　每一辆车因为大雨滂沱而艰难勉强地缓慢前进，前方不知道遇到了哪辆倒霉的半天没起步成功的
　　轿车，堵得后头紧跟的车辆频频按喇叭，单调刺耳尖锐的喇叭声好像要冲破围绕着两个人周身的
　　古典屏障，是一场电子与古典音乐的相持对抗。

　　这个世界纷纷扰扰，吵到魏澜怀疑是不是要捂紧耳朵才能听到萧枣的声音。

　　萧枣把下巴搭在靠着栏杆的那只手背上：“我也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原话记不清了
　　大概意识是，我们一边享受新时代带来的便利，一边叫嚣怀念过去。我有时候担心会不会因为发
　　展得太快，而人类跟不上自己所创造出来的世界的节奏。可后来我也意识到，世界上还存在着像
　　三三你们这样一直在最前面领跑的人啊。”她说话的时候，脑袋也会跟着下巴的张合一上一下，
　　另一只弹奏的手开始做着无意义地抬起压下的动作，像一直无所事事的猫咪，她继续说，“到底
　　前进是对的，还是回归才对，当我们在纠结这个问题时不就陷入了哲学的无底洞了吗？与其这个
　　时候给某件事情的意义赋值，还不如安心去做，当然是去做自己认定的事情。既然社会已经开始
　　高速运转，那就让它高速运转，凭我一己之力也不能让它停下来。”

　　魏澜微笑，曾经他们都不愿被对方的思想左右，今天两人都大方认可对方正确的地方。他不敢说
　　改变了萧枣多少，但意识到认识萧枣后自己多多少少的改变。有时候他站在分叉口，惊讶地发现一个分□□头的魏澜在凝望天空中的飞机，而另一边的魏澜在心无旁骛地工作。

　　萧枣自嘲道：“如果把我们比作岛上的人，那我们就是隔海相对的两座岛屿。你们那座岛劳动力
　　密集土地广袤；我这座和你们比起来就寒碜多了，土壤贫瘠伙伴也很少。

　　“我时常听到对岸的人在喊‘快过来呀，快过来啊！这么多人都相信这边有宝藏，你来也不亏啊！’甚至有熟人向我招手，让我过去吧。他们有的人得意洋洋，有的人腰缠万贯，有的手牵手，有的被挤散，有的相互帮助也有的乘机构陷。‘快过来啊，快过来啊’”

　　公交车停停驶驶，乘客来来去去，上上下下。他们将从车外一身湿漉带到车上，摇摇晃晃的时候雨伞上的水会加速掉落在地上。人们走到中厢时，偶尔会被这对中学生吸引半分的目光，但不会过多留意。除了那位高高瘦瘦的，长得比普通人更漂亮一些的男孩子以外，没有更多与众不同的地方了。

　　旁的人怎么看得见，他们虽然站的这样近，却是两座岛上遥遥相望的人。

　　“是什么样有趣的人会来这座岛上与我相遇呢？也有可能这座岛上只有我一个人。”说到这里时，萧枣后退一步，魏澜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抬起一只手在俩个人之间的空间划了一
　　笔，“三三，你千万别过来，也许你也根本不想过来，反正别过来就是了。你不一样。你和我不
　　一样，你甚至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你是leader，会找到那座岛上的财富的。不过你也不用担
　　心，我也一定能找到我的这座岛上的宝藏。”

　　他们逐渐雏形的三观已经决定了他们将走不同的道路。魏澜是积极入世的人，而萧枣还被困在她
　　的世界里，那个世界让她快乐，也让她在社会化的过程中愈加困难。

　　“左不过是孤独，也早已习以为常了嘛。”魏澜注定不和萧枣是一类人，所以啊三三，你千万不
　　要游过来。

　　在一个人人都追求进步的环境下，萧枣像一个偷懒的人，但她始终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只在乎自
　　己的节奏。

　　雨好像小了下来，那本就应该属于这个下午的一束光冲破乌云。窗外的这座城市，楼房还有匆匆
　　而过的车顶盖都亮堂了一些，转回头看萧枣，那是一张转瞬即逝的笑容。那句“不过是孤独，早
　　已习以为常了嘛”好轻松的口气，好沉重的心情。

　　脑子还没想清楚自己要干什么，魏澜的手就先伸了过去。萧枣本要即逝的笑容中止在脸上，一时
　　间忘记收回去。

　　魏澜捂住了她的耳朵。

　　有一块光，一半在萧枣的额头和眼睛上，一半在魏澜光洁的手背上，它们连接在一起。

　　风吹过来很凉，他的手很热，被挡住的耳朵也开始升温。不知道是因为捂热的还是因为不再吹风
　　的缘故。面前这位不足半米距离的人到底有没有发声她听不见，只看见他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
　　萧枣下意识地舔舔自己干燥起皮的嘴。

　　什么也没有听到，但勉强从唇语中辨认出了他在说：

　　“偶尔也让我游过去找你吧。”

　　注①“一切为了发展而忽视了人”出自《经济和公共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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