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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离
夏悦给她和许野的结局设想过多少种可能呢?多到她不敢数,可脑子里随便过一下就是惊心。
当然,最好的结局不过他俩中的至少一个终于扛不住负罪感等等的压力,决定和平结束这段关系。无声无息、无人知晓,就当作那些年不存在、他们穿越到了个平行时空。
那最坏的结局呢?……大概就如今日。
夏悦铠甲上身,哀求的神色也敛了,站起身的姿态虽还是僵硬、不过也是努力后的得体。
她说:“好吧,那我就不在这里扫大家的兴了。”
眼前是一片模糊,夏悦眼睛发干,看谁人都恍惚。
余晓这时候是什么表情呢?愤怒、难过、伤心?可惜夏悦只能纯凭想想,余晓的动作在她眼中被完全模糊,一点都看不真切。为了保护自己,外界这些人啊事啊……都没有意义就好了。
——最坏不过如此,事情终于被余晓知道,而她不听任何解释地质问她,还要附加上夏悦想过的最坏的场景。
在这群她最喜欢的人的面前。
之前想过最终会有这样的可能吗?一定是想过。但真的认为会这样吗?老实讲,不会。
夏悦总过于悲观,为自己做的最坏准备简直坏到令人发指,那是她控制自己心态不崩的底线……但她绝不会以为、真的能触到。
可是真来了,也就来了呗。夏悦竟然还能噙着些微笑,对余晓点头示意:“我先走了,你们玩儿的愉快——啊,估计是愉快不了了。真是抱歉呢。”她音量不大,但是声线很稳。
夏悦想,自己果真是招人恨的,或许适合去做个演员——比如现在我要演一出“若无其事”,我便看上去……好像真的不当回事一样。
那么无情的样子。
明明一向喜爱给别人看真实,但到了这种需要别人理解的时候,却把心情藏着掖着,被窥见半分都是输似的……虽然已经输了个彻底。
夏悦看了看地上,然后轻声对余晓说:“小心地上的玻璃碴啊,记得赶紧找人来处理一下。”然后略微捋了捋头发,向来时的方向迈动脚步。
来了其实不久,她包都没搁下,还有一堆人等下想去打招呼。这是一场她期盼了很久的聚会,之前的每天都在和人聊。甚至进门之前还在嘲笑来不了这聚会的梁茶和周校洋……她如今是来了,可结果呢?
幸亏他们都不在啊。
夏悦噙着笑意,一步步稳稳的向外走。一路当然有人看她,夏悦偶然对上谁的目光还会笑意加深——可她连自己笑的对象是谁都不知道。
他们都只剩了轮廓,若说还能瞧见什么……就是脸上掩饰不住的惊异和好奇。
夏悦要强了太久了、在封平优秀了太久了,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尤其还是量产、复制粘贴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一路顶着各异的视线、夏悦终于触到了大厅的门——手放上去的那刻、还是顿了顿。夏悦想,我要不要回个头?要不要说句什么?我已经这么难受了,是否要撂下一句什么、让他们也不好受一下?有人替我分担、或者我能好受一点……
可她最终咧开嘴角,所有的愤怒凝在目光中、刺向这门把手——接着用力推开,就当作一切都抒发掉了吧。
夏悦,这是一屋子封平人,你不能转嫁给他们啊,他们都那么好,不该承受你无差别的负面情绪。
……虽然其实对他们有一点没有道理的失望的。为什么没有人肯站在我的身后、为什么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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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推开一扇大门,面对的也不是辽远的天空。
那天B市预报有雨……而也实际有雨。
夏悦的雨伞塞在行李箱里被寄存了,面对着细密雨丝,她哑然失笑。她的一身铠甲包裹住了愤怒不安、对抗的了探寻与好奇,却在这自然现象面前无能为力。
大堂有小姑娘递来了伞,夏悦却微笑婉拒,想:“‘铠甲’抵不了雨水,可我这肉身并不娇气到惧怕风吹雨淋。皮糙肉厚的好处就在于这种时候嘛——”
她踏出一步,迈入雨中。
正好清醒。
只是夏悦无法阻止地自嘲,虽然没被余晓泼一头水或者酒,但果然“雨”这种悲剧成分没有缺席,要被淋得瑟瑟发抖颜色全失才够表现悲哀。
兜里的手机嗡嗡嗡震着就没停下过,可夏悦却失了拿起的力气——鬼知道都是谁来的消息,她可不想看见满屏的质问,真的太难看了。
夏悦裹紧外套,顺势在眼下摸了一把。
真好,下雨便都是水,哭没哭我不知道、别人也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别人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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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悦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了,只是抬头时辨认出旁边这几家店都是酒吧……听说这边不远是有条酒吧街来着,她误打误撞还竟然走到了。
这么冷的天,好像应该喝点酒。
夏悦感受了下,估计是外在条件太恶劣,她竟然都品不出自己有几分难过了。果然事事都要对比,人类最重要的毕竟还是这具肉身。
哎,对面那家店有点意思——“穿越”?
穿什么越?穿越到哪儿?
夏悦歪头想了想,转了方向挪步过去。
年少时穿越小说读了不少,有的主角形势所迫不得不努力拼搏挣出条活路,有的主角生而金鳞、就该大展宏图。夏悦呢?她恐怕是最懒的一种,只希望浑浑噩噩一生,任人摆布也无所谓。
可现在?她却想穿越回十几年前、告诉当初那个自己,不要爱上他。或者近一点,四年前,告诉自己不要找他、不要答应他。
她一向不许自己后悔,现在却认真希望能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
怎么可能不恨呢。
“叮铃!”
推动门时门铃轻响,惊动了站在吧台的女子。那女子抬头、看见了闯入者——浑身湿漉漉的夏悦。
夏悦“目中无人”,在非熟人面前也放纵自己少掩饰了,径直走到桌旁坐下,半晌无言。
直至脸上水珠都稍有蒸发,夏悦才陡然惊醒——这店的陈设、并不像开张了的样子啊。
吧台处的女子那时其实已经托腮看了她好久,直到夏悦环视四周后终于回去与她对视、才笑着开口:“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注意到不对劲。”然后移步过来,坐在夏悦面前:
“正好,那你就是第一个了——你信不信,猫有九条命?”
她向夏悦这边推来一张纸条。
夏悦眨眨眼,歪着头说:“我不信。”
那女子也不急、更没有继续问为什么,只是敲了敲桌子,含笑道:“认识一下,我是顾水斯,这家店的老板——其实今天还没开张,但已经接待了我的第一位客人。”
“夏悦。”夏悦回复。她没有驳人面子的爱好,对方以礼待她,她不会不识好歹的——就算反应慢半拍,该做的也要做。
顾水斯探着点身子,点点那张纸条:“我猜你有故事,你有想说的话——当然可能现在不想说。你可以把它写下来,交给我保存。放心,我不会看的。如果有一天你想要回它、你得给我讲个和这句话有关的故事……可以吗?”
夏悦或许太需要个出口,面对这奇怪的邀约一点都没犹豫就应下,只是说 :“有笔吗?”
顾水斯从桌旁抽出一支笔,递给夏悦:“这里。”
夏悦并无犹豫、落笔飞速,然后将纸条对折好还给顾水斯:“我可以定个期限吗?”
“啊?”顾水斯这也是第一笔生意、并不熟练,竟被夏悦这客户问倒了。但她很快点头:“可以呀。”
“那就……”夏悦顿住,默算了一会儿,“四年吧。四年之后我来找你,给你讲这个故事。”
“好啊好啊。”顾水斯笑得真心实意,让夏悦觉得这附加的小插曲好像不是个“噱头”,并不是为这文艺的小酒吧增添色彩,而是——这才是顾水斯的本意。
而顾水斯也很快给了夏悦答案。
“你看这边,现在墙上已经写下的‘心情’其实是我找人写的。有我自己瞎编的,也有上网抄的,还有……嗯,也有人真的写的,说要为表支持给我当礼物了。”顾水斯看着旁边说,提起最后一点时笑得更真实,“等真正开业之后,会更多起来。”
“如果你以为这张纸条和这个问题给你,是和旁边墙上挂着的这些一样、随便写点心情挂上的话,我就不会出现。而如果你好奇叫人来问,那么会有人解释给你这件事,如果你有兴趣,就来写下交给我。你收获一个抒发的途径,而我可能收获一个故事。”
顾水斯解释着:“可今天你的到来是个意外,还没准备好,那只有我自己出场了。”
夏悦因为顾水斯的有趣,也渐渐平复了心情。“那还真是对不起啊。”
顾水斯摇头:“正是要有意外才有趣啊。你看,我的第一桩生意做得这么好,完全是意外之喜。”
夏悦撑着下巴,道:“其实于我也是意外之喜——可我现在不想说,或许四年后我会把这一切都告诉你。”
顾水斯眼中好似闪着光:“好啊,我等着。不就四年吗……四年很快的。”她明明年纪也不大,可说起这话时的难过——像是经历过很多。
“叮铃!”
门铃又响,顾水斯正对着门,下意识站起身:“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
而夏悦心有所感,转身时大概已经有所预料是找她的——
“夏悦,你果然在这儿。我就觉得,这家店是你喜欢的样子。”
夏悦微笑,终于感觉脸上的僵硬有所松动:“阿郁,你迟到了。”最后半句甚至哽咽——如果她们刚刚一起到了聚会现场……会不会不是这样的结果?
她转头对顾水斯说:“这是我的朋友。虽然或许强人所难,毕竟店还没开张——不过,或许我可以要一份冰水吗?大杯的,壶也行……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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