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启示录

　　同课的学生都拿着一大迭笔记走进演讲厅，卓宁比起来倒是相当的潇洒，双手空空的她抓着背包的肩带，没直接进入演讲厅而是先到这层楼的卫生间。

　　学校卫生间里的排风扇的声音很大，大得甚至让人觉得太吵。

　　“这啥牌子的排风扇啊，也太吵了吧……”卓宁边嘀咕着边走到盥洗盆前，没想到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呼的抽气声，忙转身一看。

　　卓宁瞪大双眼望着躲在厕格里双眼红红的人，惊道：“哇冯雅思你怎么躲起来吓人了！”

　　冯雅思抽着鼻子，说话时带着哭腔道：“对、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见对方的眼睛通红，卓宁想也知道她是躲在这儿哭，虽然两人不算太熟，严谨来说更是一句话都没交谈过，可卓宁却还是看不惯对方可怜兮兮的样子，道：“你怎么哭了？失恋啊？”

　　冯雅思摇摇头，道：“不、不是……我……呜……呜……”

　　“你一直哭着又不把话说清楚，女人哭不是因为男人就是因为金钱……难道你钱不够用了？”卓宁猜道。

　　冯雅思又摇头，因低泣着连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发颤：“我……我的报告……汇报不见了！”

　　卓宁闻言一愣，这才想起今天好像是开始学生汇报的第一天，冯雅思好像还是第一个汇报的学生。

　　“不见了？哪儿不见了？”卓宁问道。

　　“我的汇报资料跟PPT都放在电脑里了，可是刚刚打开才发现不见了，而且怎么找也找不到……”冯雅思提起这件事时很是慌张，因慌乱而更急的她说到最后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放在电脑里不见了？那你有副本吗？”卓宁又问道。

　　冯雅思回道：“有、有的，我原本放在U盘里了，可是U盘也不见了！”

　　放在电脑的不见了，连U盘也不见了？

　　“你的U盘是长啥样子的啊？”卓宁问道。

　　“呜……蓝、蓝色的，我还在上面贴了自己的名字的。”冯雅思沮丧地道。

　　卓宁蹙着眉思考了片刻，可见课堂已经快开始了，瞥见冯雅思还是在哭哭啼啼的不知所措，她便只好道：“现在哭也不是解决办法吧，不然你去跟顾教授说好了，他一定会理解的，延到下星期再做就好了啊。”

　　“可、可是，之前顾教授说过如果不按照原定日期汇报的话，总分会被扣的。这样子，我、我的心血都……”冯雅思边哭着边道。

　　“可是你现在这样也汇报不了啊，虽然会被扣分可是也没办法的，说不定老师他也会有些同情分给你。”卓宁回道。

　　冯雅思哭得一抽一抽的，像她这种这么重视成绩的人，知道自己要被扣分肯定跟要了她的命没两样，见她擦着眼泪，颇为气馁地妥协时，卓宁没来由的觉得一闷。

　　最后冯雅思还是听着卓宁的话把眼泪擦干后便走进演讲厅里。冯雅思走进演讲厅时见顾教授已经在讲台上，见大家不其然都把目光投在自己的身上，她有些尴尬地低着头，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双眼通红的样子，快步走上讲台。

　　顾清言显然也留意到冯雅思的模样，看了她一眼后平常鲜有问学生情况的顾清言竟也开口：“你没事吧？”

　　冯雅思抬头，深呼吸了一口气后道：“顾教授，对不起，我、我……”

　　“抱歉，今天应该是由我开始做汇报的。”身后突然插进一道声音打断了冯雅思的话。

　　顾清言瞥向冯雅思身后的卓宁，拧着眉疑道：“你？”

　　卓宁走到冯雅思的身旁，朝顾清言肯定地道：“对啊，就是我。”

　　冯雅思被卓宁的动静吓了一跳，她偏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卓宁，卓宁却对她点头微笑，微笑中带着自信，彷佛是在叫她不用担心。

　　“所有学生都需要照原定安排的日期来进行汇报的。冯雅思才应该是第一个汇报的学生。”顾清言的言下之意便是不同意这突然的变改，他不知道卓宁想做甚么，但直觉觉得不是甚么好事。

　　冯雅思见顾清言如此坚持，正踌躇着要怎么把汇报延迟的请求说出口，却见卓宁轻拍着自己的手，然后听见她道：“顾老师，我原本要汇报的那天刚好要参加志愿服务，没空来上课，所以就跟冯同学对调了汇报的日期。可是我忘了告诉你了，对不起。”

　　顾清言打量了卓宁好一会，道：“你知道不按照原来安排的日期来汇报是需要扣分的，对吗？”

　　卓宁爽快地点头，回道：“对啊，可是老师扣我的就好了，毕竟是我主动要改日期的，冯同学也是好人帮我把日期对调而已。”

　　冯雅思一愣，想要开口阻止却被卓宁按住。

　　顾清言不知卓宁葫芦里卖甚么药，他沉默了片刻，终是开口道：“那你还不快准备。”

　　卓宁扬起微笑，自信地道：“不用准备了，随时可以开始！”

　　顾清言不再看向卓宁，转而下台坐到观众席的第一排等着卓宁的汇报开始。

　　见冯雅思仍站在讲台上，脸有难色的看着自己，卓宁便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对她道：“快下去吧，别阻着我开始汇报呢！”

　　“可是你……”

　　“哎呀你别扭扭捏捏了，快到下面去吧。”卓宁把冯雅思推到台边，冯雅思也只能下台，忧心忡忡的在台下看着卓宁。

　　卓宁回头就拿起放在桌上的麦克风，见台下有不少学生在窃窃私语，她既没有笔记，也没有汇报用的PPT，就一人站在台上朝麦克风亮起声音：“各位好，今天是我第一个开始做汇报，我是卓宁，今天我要汇报的题目就是……我们来说说雪神怎么样？”

　　冯雅思见卓宁总是双手空空来上课，汇报又好像毫无准备似的，怕她今天替代自己去做汇报会出问题。可意外的是卓宁的汇报进行得可谓十分顺利，主题够清晰、事例也十分具体深入，也引用了课上所用的理论。加上由于卓宁没用PPT，大家的重点都不其然放在她所说的话上，一整场汇报下来冯雅思还记下了不少值得参考的例子。

　　“卓、卓宁同学！”

　　卓宁走在演讲厅外的走廊上，听见身后的呼喊便停下脚步，回头便见冯雅思正跑向自己。

　　“嗯，怎么了？”卓宁问道。

　　“谢谢你，刚刚真的很谢谢你！”目光真挚的冯雅思怕单是道谢不能表达她真实的心意，还朝卓宁鞠躬。

　　卓宁被冯雅思的动作吓了一跳，马上道：“不用不用，这么点事不用谢了。”

　　冯雅思激动地道：“那当然不是小事，如果不是你的话……”

　　“雅思，你怎么在这儿的？”卓宁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唤着冯雅思，目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暗自打量着正走向他俩的女生。

　　冯雅思回头一看，回道：“没、没有，我在跟卓宁同学谈一下刚才的汇报而已。”

　　卓宁见冯雅思的友人在用一种不太友善的目光望着自己，她想了想，道：“对了，我可以问一下你们一些事吗？”

　　“当然可以啊！”冯雅思回道。

　　“那我们先进去讲厅吧，我得把笔记拿出来。我就想问一下上星期的课题，不会耽误你们太多时间。”卓宁道。

　　冯雅思笑着点头应好，旁边的友人似是不太情愿，但见冯雅思也跟着走回演讲厅，她也只好跟着进去。

　　背着讲台的冯雅思等着卓宁拿出笔记，不禁莞尔：“没想到卓宁同学你虽然不是我们学系的，却对这个学科这么有兴趣。”

　　“对啊，可有兴趣了……”卓宁放下背包，却没有从背包里拿出笔记，只是坐在椅上，翘着手朝两人道：“那现在演讲厅里就只剩我们三个了，那谁……我忘了你叫啥名字了冯雅思的好朋友，你能说说为啥要删了冯雅思在电脑上的PPT和偷了她的U盘吗？”

　　卓宁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冯雅思的微笑一僵，她像听不懂卓宁所说的话般不明所以地看着卓宁，但见卓宁的表情正经得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她这才慢慢反应过来，扭头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好友，愣愣的问道：“甚、甚么意思？”

　　回答冯雅思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好友刘子裕，“喂卓宁，你在胡说些甚么，你不要随便诬蔑我！”

　　卓宁却不把刘子裕异常激动的反应放在眼内，反道：“好啊，你觉得我诬蔑你，那你现在把包里所有的东西都翻出来，那就知道到底是我胡说还是你说谎了。”

　　刘子裕一怔，她急得脸都涨红了，她张开口想要说些甚么作辩解然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还敢把偷来的U盘带在身上，是因为你知道她把你当成好朋友，肯定不会怀疑你，也不会去翻你的包的，对吧？”卓宁盯视着刘子裕，语气肯定地道。

　　冯雅思也不是傻子，瞧见好友这般的反应也猜到是甚么一回事，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子裕，连话也因过于吃惊而变得结结巴巴：“子裕，是、是你？为、为什么？”

　　刘子裕望见冯雅思失望又恼怒的神情，心里又惊又怕，之前做坏事时的决心此刻不知到哪儿去了，“我……雅、雅思，我……你听我解释……我……不是……”

　　刘子裕想别过头去避开冯雅思责怪的目光，却望见坐着的卓宁托着头冷冷地看着自己。

　　“刘同学，这是真的吗？”身后传来冷冰冰的声音让刘子裕吓了一大跳，她慌忙地转身看向讲台，发现顾教授竟在不知甚么时候出现在台上。

　　卓宁和冯雅思显然也被顾清言的出现吓了一跳，六双眼齐齐瞪眼看着顾清言。

　　在顾清言一眼不眨的注视下刘子裕终是败下阵来，道：“对、对不起。”

　　“我这一堂课不是你用来耍手段的地方。”顾清言冷冷地道，他的眼神彷佛渗上一层冰，叫被注视的刘子裕不禁生寒。

　　“余下的课你不用来上了，我不会给你成绩的。”顾清言道。

　　刘子裕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样身子晃了晃，她扶着讲台的边沿，眼睛一下子就变得湿润起来，然后甚么话也不说的突然就跑出演讲厅。

　　冯雅思看着刘子裕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无措，她看了看卓宁，挣扎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朝卓宁道：“对不起，她……我还是先去看看她好了，我怕她做傻事……”

　　说罢，冯雅思便也跑了出去，演讲厅一下子就只剩下顾清言跟卓宁。

　　刘子裕跟冯雅思离去时顾清言眼角也不抬一下，他走下讲台，虽没看向卓宁但显然问题所针对的对象是她：“你就因为这样所以顶替冯雅思做汇报？”

　　卓宁跑到顾清言的身旁，一洗方才对着刘子裕的样子，笑嘻嘻地道：“对啊，顾老师要不要赞我一下？”

　　顾清言却没如卓宁所愿，只问道：“你的汇报准备了多久？”

　　“汇报啊……从出生就开始准备了……好了好了你不要瞪我啊，就一个月呗，反正我平常也很喜欢看书，所以这些资料我原本也知道不少的。怎么样，我的表现不错吧？”卓宁乐道。

　　“做事不经大脑，尽做些别人不会感谢你的傻事。”顾清言却抛下一句，然后便迳自离开演讲厅。

　　卓宁望着顾清言的背影，嘟嚷着道：“怎么这么冷漠的啊……我这不是在做好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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