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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三月里,春风和煦,天气晴好,望断桃源移栽的上百株桃树桃花灼灼,正是踏青的好时节。
祝云柔请三杰邀友人到望断桃源小聚。
千雪自然邀了苍狼。风逍遥也跟了来,名为保护,实则单纯想找人拼酒。撼天阙则表示没兴趣,与夙一同留守苗王宫。
忆无心自然要跟来。
温皇受了邀,转头就去信叫来了史艳文一家。
树荫下摆了棋盘,苍狼与俏如来落子随意。靡颜毓秀端着点心凑在棋盘边为二人数子。
小空与风逍遥、溟失昼夜等人一见如故,已然喝得兴起。
史艳文则笑意温和,老实不客气地坐在藏镜人身边找话说。
忆无心起先还担心二人吵起来,但见自家爹亲只是脸色不太好,却仍安稳地坐在椅子上,便放心地与修儒他们一道放风筝去了。
望断桃源风不大,几人又不肯叫惜海棠以内力相助,折腾了半晌也没将风筝放起来。
风间始担心鲁玉会累,想让她们歇会,鲁玉与忆无心倒是玩得开心,并不在意。
祝云柔引着温皇与千雪游览了教坊司,出了阵法,便见眼前一派热闹。
千雪看了看众人,笑得欢愉。又见苍狼与俏如来好似又在谈事情,当即提了酒上前,直接放在棋盘上,扰乱了一盘好局。
“难得出来玩,把事情都放放!来来来!喝酒!夜仔特意准备了桃花酿,很是清冽爽口!”
苍狼笑得无奈,却已接过了酒杯。
俏如来推辞不过,也不想搅了兴致,便也尝了尝。
靡颜毓秀小声提醒二人:“这酒虽入口甘甜,后劲却猛,浅尝就好,喝多了要醉的!”
又帮着撤了棋盘,取了花茶和甜点来。
温皇看着摇摇欲坠的两只风筝,轻笑了笑,羽扇一挥,带起一阵微风,将两只风筝稳稳送上半空,便听草地上传来一阵欢呼。
祝云柔饶有兴致地看着温皇偷偷给忆无心她们帮忙,问道:“酒?”
温皇浅笑,“桃林春宴,自该一尝桃花酒。”说着,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祝云柔看了眼略显热闹的众人,请惜海棠另外端了酒菜来。
倒出一杯酒,递给他,道:“难得热闹。”
温皇浅尝一口,先赞声“好酒”,又笑道:“难得安静。”
祝云柔笑意清浅。喝着酒看着众人,微微出神。
眼见一片热闹中,祝云柔仍冷清得像是个旁观者,温皇微微蹙眉,“好友!”
祝云柔却忽然道:“我想舞剑!”
她的情绪虽日渐丰富,清冷的个性却不改。此时那么说,可见已是心情极好。
温皇心绪一松,又笑起来,“难得有幸见好友舞剑!”
她站起身,取出九天悬梦。新铸的双剑流光溢彩,在春日桃林中格外应景。
走出几步,又回身看他。
温皇:“?”
“你太闲了。”
“哈!”
祝云柔又化出九徽弦歌,递过去,“抚琴吧。”
温皇一愣,想说什么,却又只是摇头笑了笑,“好。”
弦音起,双剑舞。
剑光里,满是绚烂的桃夭。
神蛊温皇微有些出神。
————
苗疆三杰与十六夜的相识,源于一株霁月花。
彼时千雪正着急寻找霁月花,为他那位体弱多病的王叔配药。他们按照收集的消息寻到霁月花时,十六夜就在那里。
那日天光将尽,天边晚霞似火,密林中更显昏暗。
十六夜一身黑衣,兜帽掩面,沉默地坐在霁月花旁等待花开。
周围尽是杀手尸|体,她眼里却只有霁月花。
千雪上前检查尸|体,发现竟是前几日追杀他们的人,不由诧异。想来是对方知道他们要寻霁月花,提前埋伏,却不想被个陌生人给灭了口。
千雪看了眼十六夜,稍作犹豫,还是上前交涉,“这位朋友,我寻霁月花有急用,可否将这一株让给我,条件好商量!”
十六夜轻浅地应了一声,“好。”
声音极轻,辨不出男女。
千雪听她回应,微微松了口气,又见她不曾动作,不由皱起眉头,“朋友……”
十六夜抬头看过去,露出兜帽下一双清亮的眼,“花开,会影响药效吗?”
神蛊温皇有些讶异。他很少看到那样的眼睛,波澜不惊,没有半点情绪。
荒山野林中,夜幕降临,浓郁的血气还没消散,少女却用平静的语气,询问着不合时宜的问题。
听出眼前人是女子的千雪不由一愣。
他却生出几分兴味,道:“霁月花开,药效减三成。”
十六夜垂眸,又看了一眼霁月花,起身离开。
千雪微愕,不解道:“你……不提条件吗?”
少女并未停步,“它本就不是我的。我只是路过,想看花开的模样,所以停留。”
再见面,她已是还珠楼的挂牌杀手。
此前百毒门一直找千雪麻烦,那天他们约好去百毒门找回场子。才刚到门口,就见一个黑衣人手中提着个匣子闯出大门冲出来,身后追着百毒门杀手。
黑衣人看见他们,微微一愣。
黑衣下那双清亮的眼,赫然是当日的女子。
三杰:“……”
一场乱战。四人相互掩护着退走。
三人等她回还珠楼交了任务,一起找地方喝酒。
十六夜没什么防备,不但跟着才见第二次的男子去喝酒,还淡然取下了遮面的布巾,平静地端着酒杯小口浅啜。
三人看了看她犹显稚嫩的面容,继互通姓名之后,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她的年纪。
得知她只有十五岁,藏镜人默了默。看她仍在面无表情地喝酒,终于还是没忍住,倒了杯茶,将她手中的酒换走。
给她倒酒的千雪有些道不明的尴尬,又问她为何做了还珠楼的杀手。
十六夜依旧平静,“要买消息,银钱不够。”
千雪:“……”
千雪瞪他一眼。
执扇的手微僵,他只无奈地笑笑。毕竟,谁会在意杀手的年纪呢?
一场架,一顿酒,他们便成了朋友。顾忌着她特地黑衣遮面,隐瞒性别,千雪叫她夜仔,藏镜人称她夜。他笑得温和,故意唤她夜姑娘。
后来,他们偶尔会叫她一起喝酒(她自己在旁边喝茶),也会陪着她出任务,时不时还要应对不知是针对他们中哪一个的追杀。
相处得久了,他们才有所察觉,她大约,不解七情。
无论是杀人,或是被追杀;无论是谈笑或是正事;无论他们的情绪如何变化,她始终平静淡漠;无论如何危险的境地,始终不见她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担忧惊惧。
她的双瞳清亮澄澈,却又仿佛一潭死水,永远无悲无喜。
他开始觉得趣味,总会试图挑动她的情绪。
直到那一天,她将她最致命的秘密,暴露给他们知晓。
她向来淡漠,不在乎恩仇,不在意生死。
所以那一日,当千雪黑着脸给她裹伤,她却看着仍在昏迷的藏镜人,平静地问他,“他如何了?”
他只是温和地笑笑,“没事了。”
蛊毒蔓延而出,神蛊峰内,所有暗中窥探之人,无一生还。
藏镜人醒来之后,沉默了很久。两个月后,送了她一对新刀。
十六夜腕上的伤口,却整整一年才痊愈。
——
七情淡漠的十六夜,对人却不设防。
她有很多秘密,他们不问,她不会主动说。但只要他们问,她便会答,从不考虑后果。
千雪想看她的刀法,她就毫不保留地演示给他们看。无意间知晓她是天下第一琴,她便很干脆地取出九徽弦歌弹奏,还透露了她的御兽之能,直言若千雪想看百鸟来朝,她便召来,反倒是千雪很紧张地叫她别再说出去。
接了还珠楼的生意,却空手回来,千雪问她为何,她答:“那个人笑起来时,眼睛亮亮的,很漂亮”。
他笑得愉悦,千雪和藏镜人却只是无语。
那个人还是被还珠楼另外派人杀了。
千雪担心她会生气,她只是平静地说,“生意本来就是这么做的。”但她回还珠楼后,还是与还珠楼起了冲突。
见她浑身是血提着那人的人头走出还珠楼,他们三人都有些失语。问她为何,她神色微惘,说:“我看到他的人头,眼睛里的光不见了。我不开心。”随后又见她闯进人家寨子里,将人头送回去,又再一路闯出来。
他们三人彻底无言以对。
他默然将伤药递过去,千雪黑着脸喝闷酒,藏镜人一言不发转身就走。那个月夜,三个男子沉默地看着篝火燃烬。
第二天,十六夜多了个“疯刀”的名号,藏镜人杀了那单生意的雇主,千雪将她带回神蛊峰,态度强硬地要她好好休养,而他,只是看着换回女装的她,唤了声,“好友。”
————
七情有失,但她的琴曲中却有各色风景。生性淡漠,却会在平日的相处中真情流露。她说她羡慕眼中有光的人,但其实她的眼睛偶尔亮起的时候,也格外漂亮。她不理解情绪,却有最敏锐的感觉,最柔软的心。
琴音不止,剑亦不止,看着眼前桃花灼灼,温皇飒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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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春》:
“我忽然想,这些许多年以后的事情,其实根本不应该提。
酒到一半是喝酒最痛快的时候,要醉还没醉,兴致在酒也在,这一杯完了还有许多杯备着。要说故事也该断在一个恰到好处的地方。
……
……那时候,日子也正长。过了今天,还有明天;过了今年,还有明年。过了春还有夏,过了秋还有冬,过了冬又能望见明年春到,依旧桃花满梢油菜黄。
最欢喜不过,最完满不过。”
真的很喜欢又一春。
这是最后了,关于他们的相遇。
过了这个春天,以后还会有许多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