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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同榻共眠
童博攥紧她的手腕,坚持道,“柜中有干净的衣服,你先将湿衣换下,免得着凉。”
“可是你的伤……”
“不差这一会,”他嘴角浅笑哄她,“乖。”
豆豆在他柔声中败下阵来,只好取了衣衫去房外换衣,一袭儒雅宽大的白衣男衫,袖口和裤管卷了几卷,松松垮垮穿在身上,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衫,快步走进来。
她歪头将湿发拢成一条拧出水来,取了一个干净帕子擦拭湿发,简单捋了几下,就随手将湿帕扔掷石桌,侧身歪于榻上。
童博已自行褪去上衣,湿衣黏在腹部的长长刀口上,混合鲜血和寒水糊成一片,他面不改色将伤口上的湿衣拉扯下,半凝固的鲜血又开始裂出口子,往外冒血沫。
豆豆望着那伤口,好半晌说不出话来,眼睛一下子就红了,闷闷地打了盆清水,小心地清洗伤口,上药,用纱布在他腰间绕了几圈打个结,动作行云流水,果断熟练,仅用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好好的,哭什么。这点小伤很快就痊愈了。”童博抹去她脸颊的泪,近在咫尺相望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很柔软的东西。
这才不是什么小伤!刀锋若再深一寸,五脏六腑必有无法逆转的损伤。
豆豆吸了吸鼻头,将漫上的泪又憋了回去,努力调整情绪,“我没哭……就是看了,心里难受……”
她取了干净的帕子,低垂眼眸,默默擦拭他上身的水。
“我自己来。”他说,她亲自擦身太过亲密,犹如一般夫妻,他颇不自在。豆豆避开了他伸来的手,低低道,“让我来吧,能照顾你,我心里会好受些。”
童博只好随她,正襟危坐,任由这丫头在身上擦拭,努力忽略她所经而至带来的悸动,主动说起道:
“那晚你离开后,窗前忽而掠过一道鬼鬼祟祟的黑影,我跟随一路到后山,不料中了埋伏受了伤,刀上有迷药昏了过去。再醒来时,我被藏于棺材中,棺材被长钉钉得严实,棺材四周却戳了几个洞,想来幕后人暂且留着我的性命。我费了一番功夫才从棺材里出来,发现自己处于远郊的义庄里。待我赶回来,却见寝卧里睡着一人,竟与我的相貌一般无二,未免打草惊蛇,便想来藏书阁避一避,明日再同你和童战联系,却被你先行发现了。”
豆豆拧眉道,“所以你也不知幕后是何人,所图为何?”
“大抵有数,是为了韩云查到的那份前朝余党名册。”童博道,“若我想的没错,假扮我的人就是江湖上移星阁的暗二谢琮。此人精通易容之术,可忽矮忽胖忽男忽女,为钱卖命,贪恋女色,自称‘牡丹花下鬼’。谢琮身价不菲,能请他出手,看来这幕后之人,真是下了血本。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
童博笑了,“那份名册,是假的。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圣上与我布下此局,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谁,会抢这份名册。饵已上钩,我们得好好陪他玩一玩才是。”
“可谢琮若找不到名册,必然会去义庄逼问你,却发现你不知所踪,岂不暴露?”豆豆托腮想之,望着童博隐有深意的眉眼,顿时了然道,“你的意思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童博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笑笑道,“谢琮既能假扮我,我便能假扮他。明日,就邀他去义庄躺一躺了。”
原来如此,她放下拭湿帕子,将干净的衣服递给他,“童大哥,你将湿衣换了吧,我出去等你。”
她一溜烟跑出房门,靠在走廊的墙上,听到里头传来嘻嘻索索地穿衣声,很快,他唤道,“好了,进来吧。”
豆豆进来把枕头摆正,又弯腰将床里头的被褥盖到他身上,童博见她一脸愁苦的模样,状若轻松故意逗她,“你这样,我倒真以为自己得了什么重病,不能自理了。”
“童大哥,不许说不吉利的话。”豆豆气鼓了脸不爱听,看着他躺下,又将被子掖了掖,才转身离开。
这里很静,听着走廊里远去的轻微脚步声,童博忍不住嘴角勾笑,闭上了眼。没过多久,那脚步声又默默折回来,刻意放慢放轻的声响,还是被他捕捉于耳。
这丫头又想干嘛呢。童博闭眼装睡,但闻豆豆摸黑靠近,轻手轻脚地掀开被褥末端,麻溜儿地钻进被窝,从他的脚边爬到他的身侧,挨着他躺好盖紧,一气呵成。
专属女子的柔软攀上自己,童博骤然睁开眼,正正对上她的眸子,在黑暗中格外灿亮。
他眉头一皱,“回去。”
“我不。”
豆豆不依,紧紧抱住他的胳膊,“我怕我一走,你又不见了……我怕,我找不到你,我怕……你丢下我。”她几近哽咽,“童大哥,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就想这样陪着你,陪着你就好。”
童博眸光一软,拍拍她的背,“我不会丢下你的,永远不会。”他叹息一声,“只是……如此于礼不合,对你声誉有损。”
损就损了吧,她道之虚妄,况且她巴不得拿个喇叭昭告天下,她和童博同榻共寝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爽来咬她啊!不过他在意,她便认了真,好心宽慰道,“你不说我不说,声誉损不了的。”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童博低低笑她,“歪理。”
明明是关乎她的闺阁声誉,却反倒来宽慰他。
她抬起湿漉漉的目光,如小鹿一样,哀求巴巴地望着他。拒绝的话堵在舌尖,绕了半圈,他终是妥协了,“就一晚。”
“嗯嗯嗯!”
正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豆豆深以为然,欢欢喜喜又挨近了他,得寸进尺地靠在他的肩头,像个粘人的小猫咪,蹭了又蹭。
她小心地抱他的腰,摸到里衣下的绷带痕迹,默默将手往上了几寸,尽量不挨到他的伤口,忍不住将头埋进他的肩头,闷闷道,“对不起……”
他有一下没一下拍她的背,“为什么道歉?”
“我曾许诺要保护你……可我食言了。”她很自责,“我要变成更强更厉害的人,我要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这小丫头,那么瘦弱,那么惜命,却说要保护他呢。童博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默默抱紧了她,低低笑了,“哪有姑娘冲在前头,说要保护一个男子的?方才你也看到了,我的武功在你之上,足以自保。况且,你答应过我,不论以后面对任何危险,都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我不准你再为任何人冒险。”
她不依,“我是为了你啊。”
童博心神一凛,“那也不准,从今往后,不准你为了再为任何人冒险,听到了没有?”
她从他怀里转了个身,一手托在腮下,一手描摹他的眉眼,万分认真道,“童大哥,这世上我拥有的很少,怕的却很多。过去,我怕死,怕穷,怕吃不饱,怕无容身之所,每天只想着怎么活下去,怎么混到一口饭吃,怎么在军营有一席之地,怎么攒钱买一个家。我曾埋怨上天,为什么将我的亲人全带走,偏偏留下我一人在世上苟延残喘。”
童博心尖疼得发颤,明明早就知她幼年遭难活得艰辛,如今亲耳听她平静的说出那些过往,心仍不可抑制地疼了起来。
在他锦衣玉食名动京城之时,她仅仅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可后来啊,我遇到了你,就觉得上天对我还是挺好的。它把这么好这么好的你给了我,虽然算是打个巴掌再给块糖,但是有你这么甜的糖,我立刻就原谅它了。”
“豆豆……”童博抚上她的脸,唤她的名字,她说得那么平静,却令他止不住的心疼。
“童大哥,你是这世上待我最好最好的人,我每天都坏心眼地祈祷,除了我之外没人会喜欢你。”她笑了笑,在他嘴角啄了一口,“我是不是很坏,不过坏就坏吧,我也不打算改。”
童博不由笑出了声,望着她的眉眼竟是温柔。
“我也知道啊,朝堂人心诡谲,前方的路不好走。但是童大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会保护你,成为与你并肩,与你同样耀眼的人。”
豆豆笑了笑,翻身又埋进他怀中抱个满怀,枕着他有力的心跳,“我之所愿,唯你一人。”
“豆豆,你只管做自己,你很好,真的已经很好了。”
童博是通晓她心意的,将她的腰箍得死紧,垂首与她额头相抵,半晌,道,“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
他指的是失踪之前说的那番话。她小声问,“我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吗?”
童博摇头,声音有些发紧,“是我错了。”
她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那么喜欢你,喜欢到,哪怕我竭尽全力的克制,可一涉及到你,那些纠缠不清的,那些我没有参与的过往,就足以让我不安,令我嫉妒。
明知道那些是子虚乌有,明知道你的心从未有过旁人,可我……就是不安,就是嫉妒。这些完全陌生的无法掌控的情绪,我慌了,怕了,怒了,才会口不择言,才会想要冷静一段时间,去平复,去接受。
“都过去了。”
童博的脸有些红了,豆豆还想再追问呢,他猛地圈紧了她的细腰,堵住了她的嘴,温柔交缠,浅吸深吮,在这个静谧无声的夜里,彼此胸膛紧密相贴,两颗心疯狂跳动着,几乎破心而出,炙热而悸动。
半晌过后,她趴在他胸上,笑得像只偷腥的猫,“童大哥,既然你认错了,是不是要领罚?”
“罚什么?”童博轻笑,握住那只调皮的手,爱怜地落下一吻。这会儿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他都给她摘下来。色令智昏啊,那就昏个彻底。
“我听说你们京城成亲很麻烦的,要三媒六聘,三书六礼才算完婚?”
“正是。”
豆豆睁大了眼,“那岂不是你上门提亲后,至少要再过半月有余,才能成婚?!”
“正是。”
她催促,“这么久啊,那就罚你——一切从简,快一点。”
童博一阵失笑,轻划她鼻头,“哪有新娘子像你这样着急的。”
“你那么好,那么多姑娘觊觎,当然得尽快把你拐回家藏起来,省得旁人惦记!”哼,尤其是那个李涓!她跃跃欲试,垂涎已久:“再生一堆小娃娃,男娃娃像我,女娃娃像你,多好啊。”
“……”童博愣了一下,眼里的笑漾开了,如深夜绽放的昙花,风华霁月。他握紧她的手,深情款款道,“执子之手,”
豆豆很顺畅地回了句,“将子拖走!”
“……”他的胸膛很明显的起伏了一下,半晌,幽幽叹道,“豆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日后,别对人说你曾是我的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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