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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德芳
自从认识了素汶,杨五郎便三天两头地往醉仙居跑,只为一睹她的风华。她拨弦轻唱,他便坐在下面注视着她,饮酒聆听。时间久了,罗素汶也渐渐适应了这位喜欢盯着她看的少爷。有时候,他会因为她对他的一个浅浅的微笑而高兴一整天,这种行为被杨七郎鄙视为:“坠入情网,成了傻子。”
而那颗被素汶遗忘的苹果,已然成了杨五郎这家伙的珍宝,整天拿着颗苹果到处晃悠,睡觉的时候不敢拿怕将它压坏,向供菩萨一样高高奉起来,嘴里还碎碎念着什么,风流倜傥的杨家五郎竟不知何时开始像个傻帽。
又是阳光美好的一天。杨六郎躲在老树的荫凉下盘腿而坐,正拎着铃铛逗杨小六玩,猫儿两只前爪扑腾得厉害,主人的表情却始终静若止水。这时杨五郎摇着扇子,春风得意地刚从醉仙居回来,进了园子,他用张开的折扇挡在棋盘中间,躬着腰对江流儿笑道:“她今天问我‘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你挡着我了,大哥!”江流儿嫌弃地推开他的手,在棋盘上落下一颗白子,“我堵死你!”
杨五郎依旧得意,他转移目标站到了杨七郎的身旁,在他耳边笑道:“我说‘我姓杨,名延德,家中排行老五 ,叫我五郎便是了’。”
“你走开行不行啊!”杨七郎懒得看他,落下一颗黑子,“真笨!这是我设下的陷阱啊……哎哎不许耍赖,落下的棋子岂有收回去的道理?”
杨五郎挺身仰望天空,摇扇笑道:“她今天对我笑了,这是我一生看过的最美的笑容。”
一旁趴在石桌上的杨八妹见势,娇羞地捧住脸对面前的孟陵展开一个花般笑容,笑眯眯地道:“我的笑,美不美?”
孟陵缓缓从书中抬头,冷冷瞥了她一眼:“无聊。”翻了一页纸,继续看书。
杨八妹不满地白了他一眼,从手边摘了一颗葡萄砸中他的脑袋:“死板!”
这时杨二郎、杨三郎并肩行来,向杨五郎笑道“五郎,听说你寻着那个让你一见倾心的姑娘了?”
杨七郎一把抓住江流儿想要换棋的手,顺便说道:“是啊,五哥已经被那个姓罗的姑娘迷了心窍,中毒不浅哪……江流儿你给我老实点!”
江流儿不满地缩回手:“小气鬼!让我几次不行啊?”转头对杨二郎、杨三郎道,“我也见了那姑娘,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杨五郎转回身,收了折扇在他们俩的脑瓜上分别敲了一下:“你们两个小鬼懂什么?外貌对我来说并非那么重要,就算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我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每当我看见她的时候,心中总能流露出‘情意’二字,我已认准了她便是我今生要追寻的那个人。”
江流儿浑身打了个哆嗦:“好肉麻啊……”
杨七郎捂住嘴:“我都要吐了……”
杨五郎春风得意地哼了一声,转移目标,开始祸害杨六郎。他晃到老榕树下,一屁股坐下挤开杨小六,挪到不知何时又睡了的杨六郎身边。他又从怀里掏出那颗捂得温热的苹果,开始甜笑欣赏。
“你看这苹果长得是不是特别好看?果然是‘萍如其主’。”
“你说,她是不是故意把苹果留下送给我的?”
“你不觉得这是一颗天赋异禀的苹果吗?我从来都没觉得苹果这么赏心悦目过!”杨五郎傻笑着将手里的苹果伸到杨六郎鼻子跟前,像是摇晃死尸一样推搡着他的身子,“你看看啊!你看看嘛!”
杨六郎被晃得半死不活,迷糊间抓起杨五郎手里的苹果上来就啃了一口。
杨五郎发出惊天动地的一记大叫,气到炸毛,掐着杨六郎的脖子晃他让他吐出来,嘴里还不停喊着:“你把我的素汶吃了!你把素汶吐出来!”
杨小六嫌弃兄弟二人太吵,不爽地呲牙一声,步伐优雅地离开了老榕树下。对面那边,却见杨大郎匆匆过来,杨三郎见势不对,问:“怎么了大哥?”
杨大郎一本正经地看向江流儿,道:“江流儿,秦王来看你了。”
“什么?”杨家兄妹全震惊地跳了起来,“秦王来了?”
“秦王?”江流儿仍安稳地坐在那里摆弄棋子,不以为然地道,“哪个秦王?”
杨七郎使劲敲了下她的脑袋,真是恨铁不成钢:“柴郡主的义兄,她的哥哥啊笨蛋!”
江流儿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去,跳起身子惊道:“柴郡主的哥哥来了?他来干什么!”
杨八妹叹道:“你现在就是柴郡主,他当然是来看你的了!”
江流儿惊慌地道:“可……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是谁,我肯定会露馅的!到时候我的身份就会被揭穿,我就要被五马分尸了!我……我要赶紧逃走!”
杨七郎揪住她的后衣领将她拎了回来:“你不要那么着急好不好?别忘了,你可跟他妹妹长了同样的一张脸,连皇上都没认出来,他也一定不会起疑心的。你就安安稳稳地见他,随机应变。”
杨大郎道:“秦王现在肯定会先见爹再来见你,你不要那么害怕,乱了方寸。”
杨二郎道:“可是秦王毕竟与柴郡主从小一起长大,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样的他再熟悉不过了,万一江流儿说错几句话露了马脚……”
杨三郎道:“你们难道忘了吗?江流儿这个郡主可是‘摔坏过脑子’的,连皇上都知道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秦王一定也从皇上那听说了这事,不会对江流儿的一无所知起疑的。”
孟陵愁道:“可是,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有些危险吧?”
杨七郎冷静地道:“江流儿,我们先陪你回水云间,路上我们给你讲讲秦王这个人的事情,你可得记住了!”
江流儿拼命点头,杨家兄弟便同她一起往水云间的方向去。路过老榕树,兄弟几个拽开一脸生无可恋的杨五郎,顺便拖走被晃得七荤八素的杨六郎。杨七郎边走边对江流儿道: “秦王名为赵德芳,是太祖皇帝的第四子。当今皇上也就是他的叔叔继承皇位后,被封为兴元尹……”
孟陵和杨八妹望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心真是提到了嗓子眼。孟陵叹道:“希望江流儿不要被发现是冒牌货,不然她这条小命可就真的玩完了。”
在后世的戏曲演义与民间传说中,秦王赵德芳被虚构为“手持金锏,上打昏君,下除奸臣’的惩恶扬善、正气凛然的王爷形象。却不想,历史上真正的赵德芳今年不过二十二岁,是个英气俊朗的青年王爷,与常出现在杨家将故事中的那个“八贤王”相差甚远。
赵德芳身着华服,负着手与杨业并肩在府中行走,笑道:“这段时日小妹在天波府,承蒙杨将军照顾,我这个兄长代她道谢了。”他年纪轻轻,可举手投足间却是超乎年龄的老练沉稳,雍容大度,尽显皇族气质。
杨业亦笑道:“王爷言重了,皇上既将郡主托付于天波府,杨业自当尽力。”
赵德芳笑叹道:“小妹一向顽皮,这次听说她出走我也很是担心,可一连找了几个月都不见她的踪影。小妹喜爱游山玩水,当我找她找到云南的时候,京里的人却传信来说找到这丫头了,我这才快马加鞭地赶回汴京。想必皇上对她也很是头疼,不然也不会让她留在天波府接受管教。不过我倒是奇了,这丫头连宫里都没几个人能管住她,到了天波府却乖得很,听说还经常上学堂念书呢。”
杨业听了垂眸而笑:“郡主跟我那几个犬子感情很是要好,每天都在一起读书、玩乐。我想,郡主是因为在天波府有同龄人陪伴,不觉得孤单,才会变得乖巧听话的吧。”
赵德芳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笑道:“听说梁大人也在天波府,就是教小妹与令郎念书的夫子?”
话刚说完,只听附近的花丛里传来一声似醒似醉的低吟:“叹息世路人道难行,忧思良辰美景虚设,却有谁,忍把浮云换作浅吟低唱,笑饮不敌疾风浊酒一杯……”
“这是……”赵德芳顿住脚步,若有所思。
杨业畅然一笑,向那花丛道:“梁夫子,快快醒了酒出来吧,有贵客要来见你。”
花丛里果然有了动静,只见梁慕生拎着酒葫芦,一脸不满地爬了出来,似乎刚刚酒醒:“谁要见我……”
赵德芳翩然笑道:“梁大人,可还记得我?”
梁慕生定睛一看,惊诧道:“你是……四皇子殿下?”
赵德芳笑了一声,道:“如今皇叔做了皇帝,我也早已不再是什么皇子殿下了,只是个王爷罢了。”
梁慕生笑叹道:“十年不见,当初的殿下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如今却已长成这般英俊潇洒的大人了,不禁感叹时光飞逝。梁慕生拜见王爷!”说着向他下跪行了一礼。
“使不得梁大人!”赵德芳连忙扶起他,笑道:“幼时一直希望梁大人能够做我的老师,因为我实在敬仰梁大人的才华。你是我心目中多年来尊敬的长辈,这一礼还是免了吧。”
梁慕生淡然一笑:“殿下,噢不,王爷,梁慕生如今只是一介草民,不再是朝中臣子,亦不再涉足政事,只求一心做个闲云野鹤,安享晚年罢了。”
赵德芳道:“听闻梁大人在杨将军家中待了数年,还做了教书的夫子。怎么样,我那小妹学得如何?”
梁慕生笑道:“原来王爷来天波府这一行是为了见柴郡主?郡主虽然顽皮,却也酿不了什么大麻烦,我这把老骨头还经得起她折腾。不过我还是得多多拜托杨将军了。”
杨业挑眉:“哦?梁夫子有话请讲。”
梁慕生道:“将军的那几个宝贝儿子可真是郡主的好帮手啊。功课学得不过关,那几个小子就帮她打马虎眼。我要惩罚她,他们几个就一个劲儿地帮她求情打边鼓。连我上次罚郡主抄一百遍的《离骚》,这几个小子也能一人抄个十几遍帮她解决了。你说这个小跟班当得,实在尽心尽力。”
杨业听得无奈,只能笑着摇摇头。赵德芳道:“这么说来小妹与他们感情很好?我得赶快去看看,看看是不是好到都快赶上我这个哥哥了!”
杨四郎也听闻秦王来了,也深觉不妙,连忙赶到水云间。进入房内时,江流儿正闭着目纳息吐气:“冷静,冷静……”
杨二郎看到杨四郎,道:“四郎来得正好,这下我们七兄弟就到齐了。”他又看向江流儿,“江流儿你看,我们兄弟几个全在你背后守着你呢,千万别害怕。”
江流儿重重点头,大家都静静等待赵德芳的到来。一片寂静中,果然有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踏进房内,江流儿迅速挂上标准笑容上前亲热地挽住他的胳膊,笑眯眯地道:“哎呀大哥!好久不见啊……”
那男子则显得一脸迷茫:“郡主您忘记了吗?我是王爷的随从方圆啊……”
江流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僵硬,翻了个白眼推开他的手:“不早说!”
方圆作了一偮,恭敬地道:“王爷让小人先来向郡主通报一声,说他跟杨将军以及梁大人随后就到。”
杨大郎挥了手让他下去,他便俯首躬身退出了门外。江流儿转回身子叹了口气:“早知道冒充个郡主这么麻烦,我还不如早些逃跑呢。”话刚出口,就被杨七郎一把捂住了嘴。
杨七郎瞪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整天把秘密挂在嘴边,不说现在秦王随时可能会来,就算是被其他人听见了万一走漏了风声,你这颗小脑瓜可就保不住了,我们杨家也难逃干系!”
江流儿睁着一双晶亮的大眼惊恐地望着他,乖乖地点了点脑袋,杨七郎这才松开了她。江流儿立即保证道:“我以后绝不再乱说话了,一定乖乖闭紧嘴巴。只是,待会儿真的见到那个秦王,我该说些什么啊?”
岂料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你这个鬼灵精,连跟自己的哥哥说些什么也要提前准备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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