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待

　　也许她预料到拓跋坤那看似冷酷实则聒噪的性子极有可能会在她搞清楚这件事情之前把这个发现搞得满镇子人尽皆知。她可不想人们发现自己竟住在一处…… 呃…… 住在一处古怪的地方。她也不想太快地断定此处肯定就是一处古人的墓穴。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胆战心惊起来。微微颤颤地转身，再度看了那扇斑驳铁门一眼，犹豫着自己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她想，既然发现了这个地方，也许是自己和这里有缘，不如推开看看，只看一眼，想是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打好了主意，她便将蜡烛放在了地上。她用双手轻轻去推了推那门，只见它一动不动，一时间似是结结实实地定在了那里。她用了点力气，再往前一推，只听得这回“哐”的一声，门竟真的被推开了。

　　在那打开了的铁门后面，竟赫然地出现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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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的微光如梅花鹿轻盈的脚步踏上了苒苒熟睡中紧闭着的眼皮。

　　她睡眼稀松，朦胧模糊间懒洋洋地进了厨房，将自己昨日磨好的豆浆放到了小火上，转身又把装着几个肉包子的蒸笼放进了盛满水的锅里也放在了火上。接着脚步蹒跚地走进浴室洗漱。

　　她要开始新的一天。

　　脑中闪过昨日在自家院子中的新发现，不由得瞬间清醒了一些。正斟酌着自己接下来该对此做些什么，拓跋坤却在这时候来了。他这几天似是往朴屋跑的很勤快。

　　如今阿黄见了它，顶多也就是抬抬眼皮，连狗头也懒得向上仰一仰了。

　　“吃过早饭了么？”看着苒苒仍旧一副未睡醒的样子，知道她起床不久。又觉得那带点蓬松的乱发竟有一丝自自然然的慵懒可爱。
　　“没呢。”苒苒回答得口齿不清。这是她今天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你那要紧的任务完成的如何了？”拓跋坤破天荒见她没有在偏厅埋头苦画，不免问道。
　　“不如别提。”他一问，倒叫苒苒想起颜掌柜当日的拒绝，以及后来的神色不明。她霎时一脸沮丧。
　　“怎么？什么事让你这样郁郁寡欢的。”拓跋坤不禁关心道。
　　“正在重新画原来的几幅。”苒苒虽低沉，却也答得漫不经心。
　　“重新画？为什么要重新画？是自己对它们感到不满意吗？听说历史上的名画师，大多这德性。一幅丹青，画过又画，旁人都觉得极佳，自己却永远不满意。”拓跋坤将苒苒比喻成了旧时的大画家们。可惜这比喻却与实际毫不吻合。
　　“我自己很满意啊，”她大言不惭，“但颜掌柜不满意。他对我一通批评。不过这是几天前的事情了。压着一直没说，也是想等先多完成一些。不然总觉得会越发地沮丧难自拔。不过前天又见了他一面，看了那时改过的几幅，觉得他态度还好。”一五一十道。
　　“他说是什么原因了么？”
　　“因为画里人没穿衣服。”苒苒简而答之，也不多废话。
　　“原来如此。”拓跋坤听罢点点头，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自己在心下揣摩着。
　　“看你的样子，仿佛也觉得他说得没错。”见他没有立刻站在自己的立场替自己说话，苒苒便问道。
　　拓跋坤这才说道：“颜掌柜的话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画中人若是赤身裸|体，这毕竟突兀。你也说了，你的画是被小孩子看上的。”
　　“我觉得小孩倒不会介意什么，介意的是大人。”苒苒的不满表达得不仅简短，而且直白。
　　“也许你说的没错。但毕竟花钱买画的是大人。”拓跋坤提醒她，“这叫作廉耻心，人皆有之，司马小姐。”说完这句，他看着她。似是在看着一个不知廉耻心为何物之人。

　　“完全没有必要。” 苒苒瞬间脾气又上来了，但顿了一会儿，她自知失态，自己的那套言论，怕是又要被拓跋坤看了笑话去，便又敛去了神色，不再继续往下说。

　　她作无事人状，把蒸笼里的包子取出，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豆浆。问了一句，“你想喝吗？”

　　“不用，我在家已经吃过早饭了。多谢。你吃吧，不用招呼我。”拓跋坤礼貌地说道。“希望没打扰你用早膳。”
　　“嗯…… 不会。” 苒苒压根也没招呼他的意图，早已将包子塞进了嘴里，并且喝了一大口的豆浆。见他客气，连忙回了一句。热热的豆浆流进她的胃里，瞬间便觉得自己元气满满，似是做好了准备迎接一整天即将到来的新生活。

　　拓跋坤看着，也不客气，径自地坐下。苒苒也不怎么搭理他，吃自己的。拓跋坤有种熟悉的感觉：任何一个人与自己熟识了的人，似乎都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还不如那些保持着距离的人对自己来得狂热。这是为何，他也不清楚。难道自己私底下竟如此缺乏魅力么？他感到有些心里不平衡。

　　“你吃包子的样子…… 呃，很可爱。” 他想起上次自己吃鸡腿的时候被夸了个大红脸，突然恶作剧般地对苒苒说了一句。他要试着引起面前这个女人的注意力，以证明自己的魅力不减。
　　“我本来就可爱。”苒苒不羞不臊地答道。一点都没有拓跋坤原本期待看到的脸红。

　　这女人越熟识了却是越没了脸皮似的，仿佛也并没有比自己好到哪里去。拓跋坤想。

　　或许她的优势不过在于她不需要应对一群粉丝…… 因为她压根就没有粉丝和追求者。

　　拓跋坤瞬间感受到了自己与眼前人的差别，便暗暗地得意洋洋起来，更想对面前这个此时看上去傻里傻气地吃着包子浑然不觉的女人进行一番邪恶的撩拨。

　　“我的意思是…… ”

　　他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一边含情脉脉地看向那个正大口吃着完全不觉危险气氛正在靠近的司马苒小姐。“你真的很可爱……” 语气变得有些不伦不类地低沉了起来。

　　他有什么办法，，这女人真是不开窍，每次都要自己下狠药才行。

　　苒苒半咬着包子，这回果然停住了。她看着拓跋坤的眼睛，那双眼睛此时正深深地看着她…… 满嘴包子，脸颊鼓鼓的窘样。

　　“啊，糟糕！”她大叫。他大惊。“发生什么事情？！”
　　“昨天的绿豆汤该放坏了！我居然给忘了。”
　　“……”扶额。

　　起身拿了绿豆汤来，开了盖子放在鼻子边闻了闻。

　　还好，就是没刚出井时候那般冰凉了。哎，她叹气，白白冰了大半天，却不想因为在井底发现了那件事，回来就疏忽了。如此就算了，也不想再放回井中继续冰。时间太长怕是也要放坏的。

　　一转头，又看到拓跋坤依然暧昧地看着自己，语气幽幽地，似是要吐出清香莲花似的，姿态也如鬼魅般飘着过了来：

　　“苒苒，在想什么呢？一脸的忧思。别担心，若是遇到什么事，就让我来帮你……”

　　“帮我把这绿豆汤给喝了。行不？”她问。

　　“自然是可以。绿豆汤，正好适合现在的季节，你可真是周到又暖心……”继续暧昧不明。

　　“可是不怎么冰了。就凑合着喝吧。”周到说不上，暖心倒是有可能，她想着，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碗，替他盛了一碗。递给了他之后，便又安心坐下继续吃包子。

　　“没事，能喝上司马三小姐亲手做的绿豆汤，已是小生我三生有幸。” 说完意图很明显地对她眨了一下左眼。一边接过苒苒递来的白瓷碗，拿到了嘴边。

　　这一眨眼，倒叫苒苒有些看明白了，她回想了一下拓跋坤刚才的语气，觉得奇怪，突然在这个时候来这套是做什么。

　　“你非要这时候来这套是做什么？”她简单粗暴地问道。
　　“来哪套？”他厚脸皮地问。
　　“就你现在那样。”她解释。“你是在勾引我么？”
　　“这样不好吗？”他问，眼神依然直勾勾得。
　　“好是好，可是……”她居然承认了。

　　不过等等，她刚才说了什么？好是好，可是？

　　这个“可是”的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一个“可是”？

　　苒苒话里的微微转折刺痛了拓跋坤自觉魅力不凡的自尊心。令他突然觉得自己丧失了原本的魔力。他退了一步说道：“那就等你用完早膳我再继续……”

　　“再继续干嘛？”半个世纪之后，苒苒终于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拓跋坤扶额。
　　“到时你就知道……”

　　苒苒猛地脸红了，拓跋坤分明是在耍流氓。可问题是她竟然还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她继续吃着包子，想着对策。可是因为刚刚拓跋坤说过的这些话，虽一时安静了下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却越发地暧昧了起来。

　　片刻之后，她终于受不了了。

　　“我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颜老板不愿接受我之前画的那几幅。认为客人不会接受。我自己却觉得他所指出的谬误之处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似是为了冲破这一时的气氛，苒苒忍不住又为这件事情抱怨道。

　　“他自然有他的考虑吧。”拓跋坤似是在为素未谋面的颜掌柜分辨道。
　　“不给作画人活路了……”这回发言的是苒苒的残念。
　　“你不需要别人给你什么活路吧。”他觉得苒苒对这件事情认真的样子甚是有趣，也依然不解。
　　“谁说不需要，吃饭问题是大问题。”她又忍不住正言辞把前几日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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