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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侵凌(七十一)
卓然风骨的丞相大人纵马绝尘而去。
这样的气度,这样的从容,这样的魄力,再也无法让李兆廷将他和一个女子联系在一起。
他的素贞妹妹,是真的死了,这个仿佛有着曾经爱人影子的冯绍民,的确是一个和冯素贞毫不相干的男子,一个让世间所有男子敬佩的男子。
越来越难在冯绍民身上留恋着素贞的影子,是时候该清醒了,他李兆廷已经对不起素贞,不能再对不起刘倩了。
王阁老的死让众人很自然的把矛头指向了欲仙帮,但在缺乏有力证据的情况下,所有的大臣心中都憋着一口气,敢怒而不敢言。
李兆廷和张绍民在巡按府里长吁短叹了好久,无奈一个是权在百官监察的巡按,一个是司职礼部的侍郎,对于这桩已经震动京师、即将震动天下的刺相案都无权插手,只能坐在这里等候丞相冯绍民的消息。
二人以此事为机去劝过太子,可太子依旧木然的摆弄着他的木鸟,丝毫不为所动,再一次的让他二人失望之极。
皇极殿内的气氛异常紧张。
暴怒之下的老皇帝在案前来回踱走,不时气恼的甩甩袍袖,“一国重臣,竟然能在早朝途中暴尸街头,国耻啊!这让朕的颜面往哪搁,往哪搁!”
“父皇息怒,贼子猖狂,必然逃不出我天朝法网。”素贞在老皇帝踱走了几个来回后终于悠悠开口,“臣和夏大人刚从现场回来,有些具体情况向父皇回禀。”
老皇帝绕道书案后的椅子上坐下,声音中透着一丝不耐,“说吧。”
“是。依据现场王阁老的侍卫队长的供词还有仵作的验尸报告,儿臣等人推断王阁老的遇刺过程大致是……”
“朕不听这些没用的,三日之内,你带着刑部、大理寺还有都察院,给朕查明真相。朕要的是尽速将真凶正法,给朕一个交代!”老皇帝急躁的打断了素贞的回禀。
“是,父皇。”素贞躬身拜了一拜,带着身后一言不发的刑部夏尚书想要告退。
“等等,传朕旨意,调榜眼李兆廷去刑部任右侍郎,协助你查明此案。你和榜眼私交甚好,一定要好好配合。”老皇帝突然又补了一句,语气平淡不辨意图。
素贞无暇揣摩老皇帝的意思,只能先和夏尚书一同领命告退。
出了皇极殿,夏尚书才长舒了一口气,朝素贞拱了拱手,“驸马爷年轻有为,查案的事还要多多仰赖,否则我这一把老骨头,真的只能提前告老还乡了。”
素贞微蹙了一下眉头,继而又恢复了惯常儒雅温和的微笑,客气的回了一句,“夏大人放心,绍民自当尽心尽力,不负父皇重托。”说完也朝夏尚书拱了拱手,“绍民有事,就先走一步了,夏大人若有线索,派人通知绍民即可。”
巡按府内,围着圆桌坐着的三个男人都沉默不语。
素贞匆匆赶到的时候,三个人同时抬头看向她,“皇上怎么说?”
“三日内破案,找到凶手。”素贞言简意赅的把老皇帝的话转达给三人,也坐在了圆桌旁空置的椅子上,“李兄,父皇刚刚调你到刑部任职,协助查案,估计圣旨一会儿就会传来。”
“正好,省的我和张兄都在这里干着急。”李兆廷激动的一拍手。
“嗯,二位放心查案,这段时间我会格外注意太子殿下的安全。”张绍民也点了点头。
素贞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问向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绍仁,“你和李兄把现场的大致情况都和张兄说了吧?你晨间亲自验过尸体,还帮忙医治了那几个受伤的侍卫,掌握的线索应该最多,说说你的推论吧。”
“嗯,”绍仁微微颔首,“王阁老的左腿上有明显被钝物击打过的痕迹,依尸体情况推断应该是生前所受的伤;全身多处刀伤,但均不致命,真正致命的是将头颅切下那一击。”
“在场的侍卫曾经说王阁老是在马上被凶手拖走的,现在看来被拖了二十多米都不曾反抗的原因就在于左腿上的那一击已经让他丧失了行动能力。”张绍民沉吟着说。
“问题就在于凶手为什么要将王阁老拖出这二十多米再进行杀害。”素贞蹙眉。
“凶器。”绍仁沉声道,“王阁老身上的刀伤和斩下头颅的凶器必然不是一样的。在现场我就说过,斩断头颅的凶器很奇怪,不像是普通的刀剑,而是带着曲面的利器。”
“对对,有可能是这样凶器很大,要在一群人马中间斩下头颅施展不开,所以才要把王阁老一个人拉出来。”李兆廷灵机一动,接着说道。
“我也赞成,大倒不一定,但肯定不如寻常的刀剑灵活。冯兄,你不妨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从凶器入手察察。”张绍民也沉声附和说。
“带着曲面而且不灵活的利器,什么人会选择用这样的兵器?”素贞突然目光一闪,和其它三人对视,“你们想到了什么?”
“五大护法!”四人齐声惊呼。
“走,李兄,我们马上去大理寺再查验一下遗体,确认一下到底是五大护法中的哪一个。”素贞对坐在旁边的李兆廷点了点头,二人一同起身欲出门而去。
“等等。”绍仁从背后叫住了二人,“哥,带上我,验尸这种事,你们没有经验,看不出来什么。”
素贞刚想拒绝,李兆廷却连连赞同,“对对对,冯兄,还是带上绍仁兄吧,咱们两个门外汉,没准会漏掉什么关键。”
素贞看了眼绍仁郑重的神情,无奈的点了点头,率先出府门上了马。
“要恭喜李兄了,那个刑部尚书夏源强是个倚老卖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家伙,皇上此番调李兄来刑部供职,大有委以重任之趋势。”绍仁上了马,不紧不慢的对李兆廷拱拱手,随口说。
“绍仁兄客气了,都是为国效力,能得到皇上信任,是我辈殊荣。”李兆廷客气的回礼,接着说,“今天现场没见到大理寺卿,不过我倒是挺佩服那个大理寺少卿秦杨的,早上第一批赶到现场的官员里,他是唯一一个见到尸体没吐的。”
绍仁刚要接茬说话,最前面的素贞面色不豫,回头催促二人,“现在可不是闲聊的时候,快些走!”
绍仁讪讪的撇了撇嘴,打马追上素贞,李兆廷愣了一瞬,也叹了口气,打马追了上去。
秦杨办事的确很得力,尸体的陈殓情况和保护情况都很讲究,素贞微微点了点头,看来没按常规让刑部把尸体带回算是个正确的选择。
素贞刚欲走近遗体,绍仁就窜了一步拦在她身前,“你和李兄在这里看着就好,我来吧。”
素贞望了望眼前被白布盖着的尸体,淡淡的点了点头,“不要漏过一丝细节。”
“嗯。”绍仁点了点头,接过差役递来白褂子和白手套穿戴起来,那边早有差役点上了皂角苍术,绍仁走到尸体旁深吸了一口气,掀开了盖着尸体的白布。
虽然在刚进停尸房的时候三人嘴里便都含了姜片,可再度看到这具王阁老的遗体时,李兆廷还是差点就和今早一样吐了出来,素贞也是强压胃中的不适,不自觉的将眉头蹙紧。
绍仁也是眉头紧蹙,一丝不苟的再度检视王阁老身上毫无章法的凌乱刀伤和腿部的瘀伤,末了还擎起王阁老的头颅翻过断面仔细的看了看又摸了摸,才恭恭敬敬的放了回去,把白布盖上,躬身向王阁老的遗体拜了一拜。
绍仁回头对正在凝视自己的二人点了点头,素贞和李兆廷也同时向王阁老的遗体拜了一拜,便先一步出了停尸房,去看看那几匹受惊的马。剩下的绍仁又在差役的帮助下脱了这身行头,在蒸醋的炭盆上来回跨了几个来回,才抬步出了停尸房去追素贞二人。
绍仁赶到时,素贞和李兆廷二人已经绕着王阁老的坐骑验看好几圈,看到绍仁姗姗来迟“马身上只有一处钝物击打的瘀伤,位置正巧在左侧,你看一下是否和王阁老腿上的瘀伤吻合。”
绍仁点了点头,从素贞手里接过缰绳认真的检看一下,回头对素贞和李兆廷二人点了点头,“对上了,我们回去吧。”
“好。”素贞会意的轻轻颔首,吩咐秦杨继续小心看护遗体和马匹后带着二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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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侵凌,名字取自北宋围棋名手刘仲甫的《棋诀》中的《二曰侵凌》:
夫棋路无必成,子无必杀,乘机智变,不可预图。且布置已定,则强弱未分,形势鼎峙,然后侵凌之法得以行乎其间,必使应援相接,勾落相连,多方以拥逼,迤逦而侵袭。侵袭若行,则彼路不得不促;拥逼渐急,彼势不得不赢。矣乎忿而先动,则视敌而索其情,观动而制乎变。此之谓善应者也。
大致讲的是下棋时不能先入为主,只认定事先想好的那一条路。等双方布局已定,强弱尚未分明,形势相持不下的时候,才能用侵凌的方法,一定要使侵入对方势力范围的棋子同己方的棋子能够呼应救援,彼此相连。要从多方面来挤压逼迫,要采取迂回的手段侵袭。侵袭一旦得手,那么对方的实力就会减弱,这时候攻逼逐渐紧急,对方的形势就会亏损。等到对方急躁动手之后,再观察地方的用意,随着敌方动向而采取变化来控制局势,这才是善于应对的棋手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