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白芷

　　因为着急把这个消息告诉张良，白芷从晓梦那里回来后便直奔他的住处，可到了那里才发现，那人不在。

　　只有小安一个人在收拾房间，见到她来，似乎也不太惊讶的样子。

　　对方拿起桌上的一个木盒走了过来，几乎是看清那木盒样式的时候，白芷的呼吸就乱了。

　　——那是装着三色堇玉簪的木盒。

　　“先生说小师姐今日一定会来，我就想着将这个还给师姐。”小安轻声道，“那日师姐走得仓促，忘了带上此物。”

　　那日……那日她只急着回去，马车上的所有东西他都托付给了小安，包括那些要送到张良府中安置的竹简，也是辛苦他了。

　　“抱歉。”白芷接过木盒，眨了眨眼，试图驱散眼中弥漫的雾气，“当日将所有都交给你……”

　　“我并不介意。”
　　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少年率先道：“小师姐和先生一般，知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怎样做是对的，因此当时小师姐的离开也一定是有道理的……”

　　顿了顿，他缓缓道：“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少年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悲伤色彩，他本就不属于小圣贤庄，在那里这么多年，也只对自家先生有关的事情上心而已，因而对于那个暂住地并没有太多的感情。
　　但此时却像是在顾忌着面前的人，怕吓到正在有些许走神的她，说出口的话中语速都刻意放缓了许多。

　　白芷看着手中的木盒，低喃：“但我还是去晚了……”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面前的人或许并非是一个适合倾吐内心的人选，因而她很快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便是将所有外露的感情全部收敛起来，只剩下平和，真真正正像一个大人般的云淡风轻。
　　她颔首：“谢谢你了。”

　　小安向她行了一礼，离开了房间。

　　玉簪还是如她离开那日一般，静静躺在木盒之中，其上透亮光洁，无半点瑕疵，她缓缓抚摸，能够感受到玉制特有的润泽与冰凉。

　　恍惚还能记起离开当日那人将此物递给她时的神情，眉间微微蹙着，因为她的匆忙莽撞，可下一瞬却因为她的话而展开了笑意，虽然一闪即逝，甚至快得让她觉得像是错觉，但如今回想起来，都是难得的美好。

　　白芷将玉簪放在案桌上，而后环膝坐下来。

　　她脑中什么都没有想，那些极度的悲伤与抑制情绪的理性都被她抛在了别处，放空的状态令她觉得舒适，或许方才创造迷魂阵费了太多精力，在房内火炉的温暖下，她竟然保持着这个姿势睡了过去。

　　张良从外回来的时候，正看见这样一幅场景。

　　少女纯白色的狐裘将她小小的脸藏了大半，她微侧着头，额上的碎发滑落下来，将她剩下的一半容貌也遮了起来，只剩下饱满的额头与纤长又浓密的睫毛。
　　却也是姣好动人。

　　时光似乎穿梭到不久之前，那一日也是这样的天气，微暗的天空却飘着点点雪白，那个新来的小师妹趴在药炉的案桌上睡得很香，从缝隙中透进来的冷风也没能扰到她的美梦，均匀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他第一次有了放下戒备的心思。
　　有了试着接受这个小师妹的想法。

　　而此时，看着眼前这幅熟悉的场景，他心中那些筹谋算计与对前路的焦虑忧心，在这一刻都放了下来，难得的安静闲适。

　　即使知晓这不过是片刻的解脱而已。

　　他轻声走过去，正想着怎么将她抱到床上而不会吵醒她，没想到张良刚一走近，那人却开口了。

　　“师兄。”

　　张良动作一顿：“吵醒你了吗？”
　　“没有。”白芷动了动，慢慢伸展身体，转过头来看着他，“早就醒了。”

　　她的眼睛清明澄澈，当真不是刚刚醒来的样子。

　　张良微微俯身看她，关切道：“要不要去床上再睡一会？”

　　白芷的目光不可抑制地飘向了张良身后那张床上。

　　这人睡过的床啊……
　　这样不好吧……:D

　　“师妹……”张良凑近她，认真道，“你脸好红啊！”

　　“咦？！！”

　　白芷猛地回神，捂住脸道：“这是……是……是因为屋子里太热了！”

　　“是吗？”张良困惑，伸出手想要试探一下对方额头的温度，“不会是……”
　　“一会就好了！”白芷忙打断他，又向后退了退，努力用手背贴脸道，“师兄信我，一会我就好了！”

　　张良的手碰了个空，无法抑制地愣在原地。
　　看着白芷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心中隐隐冒出了一个猜想。

　　让师妹睡他的床……？

　　？！

　　四舍五入同床共枕？！

　　他……他刚才到底在说什么啊！！！！！

　　青年的耳根一瞬间红了个通透，但由于此时对面的人明显要比他害羞，且多年喜怒不形于色的练就早已让他学会了如何不在旁人面前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所以即使他心中懊恼还有些莫名紧张，他也极其自然地坐到了女子对面……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垂眸不去看对面那人的模样，他抬手持起茶壶欲给两人各倒一杯茶，只是目光接触到案桌上那枚簪子时动作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顿。

　　白芷见状，也不去管什么脸红不脸红了，连忙拿起玉簪，抬手直接插到发髻之中。

　　而后她轻咳一声想要转移对方注意力，正色道：“我来找师兄是有正事的！”
　　张良点点头，目光却还在那玉簪之上：“哦。”
　　“哦什么！”白芷顿觉对方敷衍，气鼓鼓道，“我真的要说正事了。”

　　白芷明显高估了自己盲带发饰的能力，以至于在她松手之后很长时间内，张良即使想要认真倾听对方的话，目光却多次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她的发髻之上。

　　只因那玉簪呆的地方似正非正，他有很多次都担心那人一动脑袋，脆弱的玉制饰品就落了下来，摔为粉碎。

　　眼见这次张良连个敷衍的“哦”都不说了，白芷皱起小脸，“师兄！你——”

　　余下的话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堵在了口中。

　　张良抬手，干净纤长的手指触碰到她的发，将藏在发中的那枚调皮的簪子摆正。

　　他的手很稳，动作亦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但白芷就是觉得那人指腹的温度还停留在发间，袖中带着的墨香气息在她周身萦绕，久久不去。

　　哪怕对方已经再次规整地坐到了原位，她心跳的速度仍是没有降到正常水平，如擂鼓般的声音简直让她想要哀嚎：

　　还能不能说正事了啊！(╯‵□′)╯︵┻━┻

　　心脏你给我停下来啊！

　　而与此同时，青年也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气氛在周围弥漫。

　　明明之前的拥抱都那样理所当然……

　　强制打断了思绪，张良轻咳一声，率先道：

　　“师妹是否要与我说迷魂阵一事。”

　　对方平静得如同肯定一般的语气终于将白芷稍稍拉回神，她先是愣了愣，很快反应道：“他们告诉你了？”

　　盗跖和白凤回到山谷的时候就与她分开了，想来是和众人汇报任务结果去了，当时张良也在那边，那两人直接告诉他也是有可能的。
　　倒也省得她再复述一遍。

　　“是啊……”

　　对方的语气幽幽的，衬着微微挑起的眉梢，突然让白芷有了种不妙的预感。

　　“多亏盗跖兄，我才知晓……”张良看向她，声音略低，“……师妹根本就没有好好养身体！”

　　“我养了的！”
　　白芷忙争辩道：“我真的好好休养了，身体已经大好了！而且今日是凑巧到了道家门前，我又想帮师兄，才这么做的！”

　　“大好？”张良皱眉，“你若是身体大好，又怎会因为疲累在我房内睡着？分明是你逞强的结果。”
　　白芷：“我……”

　　“你可不要说什么‘都怪房内太暖和了’之类的理由，我不会信的。”张良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堵住了她想要脱口而出的借口。

　　白芷一时哑口无言，干脆闭上嘴，沉默地看着他。

　　张良也不说话，不急不缓地品着茶，看起来是打定主意要对方承认错误了。

　　两人僵持半晌，白芷咬了咬唇，小声道：“那你想怎么样啊……”

　　少女的眉头轻微蹙着，唇被贝齿咬得发白，看上去竟是一副被欺负了的委屈样子，张良心里止不住地发软，他微微一叹，放下茶杯，无奈道：“我能怎么样？”
　　白芷撇撇嘴：“我怎么知道。”

　　张良被两人这酷似稚子般的对话逗笑，眉眼都弯了起来。
　　他歪头想了想，而后认真地看向她，道：“那就罚师妹这些时日哪里都不能去，直到身体彻底养好吧。”

　　这哪里算是惩罚……

　　许是白芷面上的神色泄露了她心底里的吐槽，张良突然问道：“你觉得如何？若是不同意……”

　　“不我非常同意！”白芷忙打断他，“师兄所说的都是为了我！我知道！我一定好好养伤！不负师兄期望！”

　　天知道她若是不同意，这人会有什么鬼点子等着她啊……
　　所以一切还是先答应了再说！

　　张良垂眸轻笑，掩住了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

　　“不过既然说到迷魂阵，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师兄。”

　　张良抬眼：“什么？”

　　“是这个。”

　　皓腕之上的手链精巧，血色的铃铛在苍白的天色下更显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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