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练别去乌野！

　　赤羽佑一扯下毛巾，五指抹平翻翘的发丝，故作沉吟。
　　“我猜猜看？嗯，那我就猜上月桑会来我们部担任经理之类的，怎么样？”

　　少年语调轻松、笑容爽朗，外形时髦又好说话，给人的初印象趋近完美。如果是在青学，绝对会被女生们尖叫着包围起来，分分钟教会他做帅哥就该每天合理规划笑容次数的道理。

　　只是不知道这份从行为举止中透出来的该死帅气，是赤羽本人的天赋异禀，还是后天的有心设计。竟然连窗口路过的光线都受了骗，打着滚地跌进来，贴到他身边。

　　炽烈的光线将红发照得透亮，鲜艳浓稠的色彩转眼晕开半边。此等高级特效一出场，上月利香立刻被刺中双目。她抬手要挡，指缝间却又有光线透了过来。经历太多的排球经理拧转视线，终于成功避开，眼底透出几分无奈与麻木。

　　她实在是太熟悉了，这种不顾其他人眼睛死活的逆光场景。在就读青学的三年时光里，一直是某个人物的专属登场画面。

　　那个将光污染背景运用自如、似狐狸一般的存在，就是和她同窗了三年之久的好同学——不二周助。

　　过去记忆从眼前闪回，少女的嘴角止不住僵硬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除不二周助以外，身上闪着光的男人。

　　换做以前，说不定她还会致盲三秒。但如今，她是被强化锻炼过的上月·钮钴禄·利香，区区一朵荧光水母还亮不瞎她。

　　被少女自信分类到海洋微光生物的赤羽佑一，没搞懂上月利香实际是在躲什么。抬手为她遮去光线，关心道：“是光太亮吗？来我这边。”

　　盛情难却下，少女动了动脚。她想，她大概是真的快对脑袋灵光的男人过敏了。

　　队员猜这么准，距正确答案一线之差。古山秀信还敢说邀请她的事会保密到她做出决定。这简直是保了个寂寞！

　　那家伙直接卸任得了。要不是他先提议的建部，大将位置能轮到他古山秀信？

　　利香朝对面尚不知情的大将翻个白眼，决定把他放到最后通知，转而问赤羽。
　　“赤羽君，刚才的话我可以理解为你有意向邀请我来当经理吗？”

　　“上月桑？”
　　赤羽佑一没想到少女态度急变，问话的口气几近于当场拍板。仿佛只要他说是，她就会来。

　　他虽然相信自身条件足够达到对方的组队要求，但毕竟剩下的人七零八落。换做他，姑且也还是会再考量一阵。

　　但令人吃惊的是，上月利香的态度始终很明确。既没有躲避他问询的眼神，也没有笑着打哈哈，反而压下两条柳眉认真地和他对视。

　　确认过眼神，没在开玩笑。

　　两个人很快达成共识。可是对于不久后将要成为同一支队伍的他们来说，在这之前还有几个问题需要优先解决。

　　上月利香抬了抬眉毛，赤羽佑一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最迟在赛后，上月利香就已经决定了加入森然。可她率先找他谈话，却并非是因为单纯地两人见过一面。这同时，也是她交给他的首个问题。

　　一问，下届森排的队长，他是否有自信胜任？

　　计划很单纯。一年内磨合新人，带队冲进全国。尤其自由人现在还是二年级的前辈，来年就是三年级了。队伍稳健的底座，失不再来。

　　可是就目前残缺不整的队伍来说。想要在一年内拿到全国入场券，需要的不仅仅是天赋和才能。更多的是大量枯燥的锻炼，和从不间断的坚持。

　　于是随之而来的第二问，他有没有这个觉悟跟上她？

　　勿论！这两个都是多余的问题。

　　上月利香在没人看好的情况下，逆转形式去到了全国八强。八强于旁人来说，可能已经是成功，于她而言却是失败。

　　没有拿到全国第一的失败。

　　她眼中的斗志不曾熄灭，她的热爱不甘于此。而他赤羽佑一被这样有实绩的野心家选为队长，又怎么能做出辜负这份期待的选择呢？

　　所以他的答案当然是……

　　“我很乐意！”

　　少年眯起眼，对问题给出了回复。但巧合的是，她的问题也恰好解答了他未出口的疑惑。

　　队长的任命权，并不包含在普通运动部经理所拥有的能力范畴中。哪怕人员不足，也是由队员内部票投决定。直接任命队长这一行为，只有教练才能服众。

　　果然，来到森然还是继续当经理的话，对她来说实在太屈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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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长任命这件事，尽管时间仓促。但早在观赛时，上月利香就有了念头。人选并非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恰恰是她慎重选择来的。

　　赤羽佑一能读懂她的考量，第一时间确认她的态度。对此，上月利香有些吃惊。这份吃惊不关乎于聪不聪明。而是因为她发现，赤羽想要达成的理想和目标，恐怕更在她的想象之上。

　　没等两个人静默地眼神交流几秒，少女口袋里的手机忽然“滴滴滴”地急促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上月利香取出手机，来信人是「周助」。

　　亲昵的备注，却不代表内容也同样甜蜜。读完邮件的少女眼神放空，一直萦绕在她周围的生人勿近的氛围被骤然削弱，汩汩融化。

　　一根天线接收到破冰信号，从热闹的人群里弹立起来，左右摇曳。花田优也拍开碍事的学长，积极朝向少女方向挥手。叫喊声欢欣雀跃地穿过一片嘈杂，清晰落到上月利香耳边。

　　“利香利香！这边，看这边！咻～”

　　名字连着喊两遍，和公园玩沙子的小男孩一个习惯。花田优也到底是几岁来着？

　　上月利香顺着那声轻佻的口哨看过去，哨声突然在一声呵斥下拉长，变得尖锐起来。

　　“咻——好疼！疼疼疼……”
　　“花田！你小子对谁吹口哨？没礼貌！”

　　原来花田优也光顾着露出八颗大牙笑嘻嘻地和上月利香打招呼，手臂拄到了和他一般高的古山秀信肩头也没发现。

　　不仅没发现，还得寸进尺地扒着前辈脑袋往下按。昂起他那颗奶乎乎、金亮亮的脑袋，飘飘然地在人群上面找存在感。

　　古山秀信忍无可忍。抡起拳头直接攻击，把人揍回地面。揍完和妹妹击掌换位，退去后面指挥。

　　“阿真，动手！”
　　“好哟，秀信哥！”

　　古山真对花田的不礼貌也存了点意见，因此对哥哥的指使也没在意，反而应得极快。

　　金发女生叼着饭团袋子，手指蹭掉唇边染着酱油的深色饭粒。轻松把人按倒在地。她面露惊讶。称花田优也平时吃得太少，才会这般身体孱弱。亲切的她表示，要安排点“适当”的运动量，帮助花田增进食欲。

　　于是拎到手上，当成破麻袋往外拖。

　　面对兄妹两的暴力执法，花田优也不敢反抗。只能顶着头顶肿起的大包，嘴里呜呜像个哭闹不肯回家的小鬼那样被拖走。

　　至于他向这边投来的求援信号，赤羽佑一选择了短暂性失明。他淡定对叠毛巾，将整齐的小方块放进包里，继续刚才被邮件提示音打断的话题。

　　“不过，经理应该还有其他人选可以考虑。之前古山前辈的妹妹阿真，也说过想做做看。”

　　上月利香震撼于日常不曾见过的90度死亡直角边毛巾，慢了半拍才听清赤羽佑一说的什么。

　　嗯？什么意思？有其他人选所以用不上她了？但是刚才他还挺欢迎她的，这下又像是她自作多情。怎么？嫌她能力不足？

　　上月利香差点不自信，但也只是差一点。因为少女转念一想，网球部有乾贞治、篮球部有桃井五月。大家能力相仿，要是她排球不行，又有谁比她行？目前为止还没出现吧！

　　肯定完自己作为经理人的水准，她便毫不停顿地滑铲到了另一个角度思考。

　　或许赤羽佑一拒绝的不是作为经理的她，而是单纯讨厌她本人呢？

　　思考加速度，大于90度。当上月利香发现自己身上掉色发灰的运动套装和对方脚上保养崭新的41码运动鞋形成鲜明对比时，她突然信心倍增，对这边的猜测更加确信了！

　　太好了！绝对是嫌弃的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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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滋——”
　　锯齿摩擦发出一声滑音，拉链在少年手下快速并合。赤羽佑一收拾好运动包，扭头发现上月利香杵在原地，不断往他身上投来视线。

　　“你看什么鬼鬼祟祟的？我说的话有听到吗？”
　　“说谁鬼鬼祟祟呢！我当然有听！”

　　上月利香的眼神明显是刻意避着他。被逮住就心虚躲开，除了鬼祟还能怎么形容？况且她的表情一秒三变，心理活动写在脸上，他也很难看不懂。

　　赤羽还是第一次见到笨得这么灵动的人。这个龇牙咧嘴的样子，大概是以为他纯粹需要她的能力，实际并不欢迎她了。

　　如果现在非要给上月利香的反应找个参照，最接近的应该是普通人无意间踢到桌角又强忍疼痛的表情。

　　说不清是笨拙的动作有趣，还是她直映内心的表情显得可爱，赤羽决定把这些留到日后再做判断。首先还是要提醒对方，想用薅线头的方式收紧洗大一号的旧运动服是件非现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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