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风

　　唐烨接到齐天纵电话的时候已经过了零点。小少年的故事正连载到精彩的地方，他翻评论区和贴吧翻得忘我，一不留神就过了睡觉的时间。
　　电话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多醉，只是低落得很罕见。齐天纵跟他说“来玩”，可是那语气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喊人去玩。
　　“哪儿？”唐烨嘴上说的话和心里的想法整个南辕北辙。
　　“还是那个会所，车十分钟之后到你家楼下。”
　　“好。”
　　你也不想万一我睡了或者我不来呢。
　　可是齐天纵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不会拒绝，哪怕已经睡了，也一样会出来。
　　这么纵着齐少不好。
　　唐烨穿好外套站在楼下反省了五分钟，没反省出什么结果，只好认命地坐进车里问司机师傅：“今天是怎么了？”
　　“齐少过生日，本来喊了很多人来庆祝。”司机欲言又止，“刚开始好好的，结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把人都赶走了，场子里现在只有齐少一个人。”
　　“赶走？怎么个赶法？”
　　“砸了瓶酒在地上，人没事。”
　　“好，我知道了。今天辛苦你们。”唐烨心里大概有数了。
　　到了地方，偌大一个灯火辉煌的场地里挂满了气球和彩带，空气里是食物和香水混合的味道。齐天纵一个人坐在主桌，脚下一片狼藉，但旁边的香槟塔和蛋糕塔都完好无损。
　　有那么一瞬间，唐烨都想把骆尧叫来了。这种场面可不多见，人太多的话，他就不想来了。
　　齐天纵的情绪看起来还算稳定，只是眼神好似要盯穿桌面，甚至没注意到有人走近。
　　承载着大厅里众多服务人员希冀的唐烨摊开大少爷攥住的手掌看了看，嗯，没受伤。
　　“晚上吃了吗？要不先吃点再玩？”唐烨非常随意地在齐天纵身边坐下问道。
　　你跟个杀神一样往那儿一坐，小姑娘都不敢过来收拾。
　　齐天纵抹了一把脸，站起来带他去了蛋糕塔那边。
　　服务人员瞅着空隙迅速处理了地上的碎玻璃渣和酒液。
　　大少爷直接给唐烨拿了最上面一层的小蛋糕下来：“就是摞一起了而已。冰激凌蛋糕，太甜了，我不太喜欢，不过看着好看。”
　　唐烨吃了一口，上面的涂层是有点冰。他把蛋糕放下，打算要杯热水再吃。
　　齐天纵看了他一眼，说：“国外空运过来的，你来之前刚到。”
　　“……我会吃完的。”因为已经吃了一口。
　　齐少爷笑了一声，听起来干巴巴的。
　　“虽然应该不是第一个，不过都吃你蛋糕了，我还是应该跟你说句生日快乐。”
　　“是第一个。”
　　啊这。
　　唐烨词穷了一秒。
　　齐少爷挑眉：“很惊讶？”
　　“今天的全场最佳不应该是你这个点给我打电话叫我出来玩吗，我以为你再不靠谱也是干不出这种事的。”不过这么一想的话，“我不能自己一个人惊讶，得找几个垫背的。”
　　“好啊。”齐天纵也有些好奇起来。他知道唐烨朋友多，但半夜能打通电话叫出来还不会或者不用顾虑因此产生嫌隙的朋友，也会很多吗？
　　唐烨第一个打给了骆尧，对面正准备睡。他的说辞是：“来吃国外空运过来的冰激凌蛋糕，齐少爷请，有车会去接你，车牌号我等下发你。”
　　“好。”
　　发消息的时候，唐烨又多打了几个字：有什么叫得出来的朋友，今天都可以来。他私下问了经理，虽然会所是会员制，但今天可以为了齐少破例。
　　下一个是李呈枫，电话打到第四个才通。
　　齐少爷觉得这个总编有点糟心：“他居然不是7×24小时待命的？”
　　您可对员工好点儿吧。
　　再接下来这个，唐烨迟疑了一会儿。
　　“这就没了？”齐少爷的心情好了一些。
　　“不是，是姑娘。”
　　……那要不就算了。
　　唐烨最后还是决定把人吵起来：“共患难那么多次，她为了催我的稿子能找到游戏里，我觉得我跟她的友情还是经得起考验的。”毕竟我还有好两本原稿没给她呢。
　　“噢~”齐天纵知道这是谁了，是那个年纪轻轻就头发稀少几近内分泌失调的小姑娘，唐烨大部分出版读物的责任编辑，闻霏。她年轻的生命里过早地出现了唐烨这么个人，为了拯救三天两头在副本里团灭的作者，她从零开始学习打游戏，硬生生学会了牧师三系天赋的操作，扛起了奶妈的职责，有效减少了唐烨花在开荒上的时间。其实唐烨倒是不至于因为打游戏而耽误交稿，但是时间太紧的合同他压根不会签。为了能尽可能减少出版周期，小姑娘只能努力在不引起作者逆反心理的情况下拼了。
　　嘟不过三声，对面就接了。
　　“喂。”小闻听起来是已经睡了，不过她睡觉很轻，不是李呈枫那种叫不醒的人。
　　“闻老师。”唐烨柔声道。
　　“……你正常点，有什么事，说。”
　　“土豪请吃饭来吗？有澳洲大龙虾和空运来的冰激凌蛋糕。”
　　闻霏很震惊：“我在你眼里是会为了这种东西半夜从家里出来的人？你就为了这种东西凌晨一点给我打电话？！”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种人？？？
　　“土豪还发红包。”
　　齐天纵：？
　　“多少？……不是，我说我不去。”
　　“你半个月工资。”
　　齐天纵：？？
　　搞定。唐烨冲齐天纵比了个手势，拿着手机溜达到角落里。
　　“你是不是也没进公会群？”
　　“没。”
　　“我跟车过去接你，你收拾完上游戏看看公会里还有没有人在。如果刚好有同城的，问问他们来不来。”
　　“你这个点费这老劲扒拉这么多人做什么？”闻霏从被窝里钻出来穿衣服，“总不会真是为了喊我们共享富贵吧？”在她的认知里，虽然唐烨一旦跟齐天纵搅和在一起多少会变得匪夷所思，但也没有这么难以理解过，至少操作从来不会变形。
　　“是老齐生日，你就当作是吃生日流水席，只是主人家的身份特殊了一些，开席的时间晚了一些，吃的东西三高了一些。”
　　“他生日？”
　　“嗯。平时他不会叫我，我跟他的朋友其实大部分没有交集，我也不喜欢这种场合。今天是出了些事，现在只有我在。”
　　“知道了。”得到答案之后，闻霏没再说什么。
　　“谢谢。到你家前十分钟给你消息。”
　　唐烨挂了电话，在小群问过骆尧和李呈枫的位置，回到齐天纵身边。
　　齐少下达了新的指令：“等人来了，让你的编辑跟李呈枫谈一下出版的事。”
　　“好，我先去接她过来。”
　　齐天纵挥了挥手，示意他要走就走。
　　唐烨给大堂经理留了自己的号码，迎面遇见骆尧往里走，顿时安心许多。“齐少就暂时交给你了。”他拍了拍骆尧的肩头，继续往外走。
　　闻霏的住处离这里不近，来回近一个小时，要尽早出发。
　　闻老师带来了几个消息：“刚好有一整个六人寝室的男大学生在网吧通宵，听到消息很兴奋地表示想过来。”
　　唐烨点头，安排下去。
　　“我上线的时候他们的十人本还没打完，小鱼也在，你虽然开完荒之后就上得少了，应该也没忘记小鱼是谁吧？”
　　这哪能忘记，简直如雷贯耳。
　　别看这名字里有个“小”字，这小小的名字里藏着大大的力量，大到能让他们团灭。
　　这固然是夸张的修辞手法，但齐天纵曾经为自己辩解，是小鱼的笑声让他懵逼了才把顺劈斩拉成旋风斩，导致整个团的人在这魔性的笑声里手忙脚乱，打本过程险象环生：“艹，你们又不是没听到她笑得有多杠铃，我当时就大脑一片空白手在键盘上都动不了了好吧。”
　　从那以后，小鱼的自由麦在十人本的时候都不被允许打开。
　　“她笑点真的蛮低的。”闻霏评价道，“好几次我跟她双开语音，齐天纵一开口她就笑得不行。”
　　唐烨觉得这是齐天纵的问题，但是：“你什么时候跟她这么熟了？”
　　闻霏嗤笑一声：“你知道为了保下齐天纵这个辣鸡主T全团的奶有多努力吗？”小鱼一个人总有疏忽的时候，有时候差个一秒钟人就没了，她来不及打字又不能开自由麦，几个奶双开YY交流，开荒时期连续一个月从下午六点灭到晚上十一点以后培养出来的友情简直坚不可摧。
　　“其实老齐会自己开技能的——当我没说。”闻霏看他的眼神写满了鄙视，唐烨决定还是少说两句。
　　闻霏继续道：“小鱼问了我几个问题，就说也要来。”
　　唐烨：？
　　唐烨请司机师傅靠边停车。
　　“我很感谢你今天晚上对我的信任，但我其实——”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我不想听，”闻霏打断了唐烨的话，“我相信你，而她相信我。”
　　这……
　　闻霏笑了起来：“现在知道麻烦人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要整那些虚的，我要什么回报你很清楚，至于小鱼，我很期待你会拿什么来找补。”闻霏报了个地址，“走吧，别让小姑娘等着了。”
　　唐烨在后视镜里艰难地对司机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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